项淑贤和战勇在山路上并肩走着。
听到冰冰和雪雪的喊声，战勇抱着头蹲在了项淑贤身边。
“战勇，你起来，别怕！是冰冰和雪雪她们。”
若冬和两个小双子跑了过来。
战勇抱着头谁也不看。
“若冬，你过来！”
若冬走到项淑贤身边，她发现战勇抱着头蹲在路边，便奇怪地看着战勇。项淑贤示意若冬不要说话。将若冬拉到一边说道：“若冬，你把弟弟抱回家，我送战勇回家。”
“他自己不能走呀？”若冬不高兴地看着战勇。
“哦，我到他家还有点别的事情，我必须跟战勇一起过去。你先抱着阳阳，和冰冰雪雪回家吧！”
项淑贤又过来摸了摸冰冰和雪雪的头，“冰冰，雪雪听话，先跟着二姐回家吧，妈妈一会儿就回家了啊。”
两个小双子懂事地点了点头。
若冬接过阳阳，嘟着嘴，不情愿地抱着阳阳走了。两个小双子也一边跟着若冬走着，一边回头看着妈妈和战勇。
战队长家。项淑贤带着战勇走了进来。
“哎呀，回来啦，小勇？”战妻甚至没有看项淑贤，“怎么样小勇，大夫怎么说？”
战勇一头拱在了炕上。
“小勇，你说呀，大夫怎么说？这看了一大气儿的病，咋还这样呀？”
“战勇没病！”项淑贤严肃地说道。
“我就说嘛，我们小勇没病，去折腾什么呀折腾！”
“我们这次去省城的专科医院，可没白去。战勇害怕，是心理上的问题。想让他恢复正常，就需要咱们帮他摆脱心里的恐惧，要进行心理疏导，要进行训练，天天训练！”
“啥？训练？”战妻不屑地看着项淑贤，“啥叫训练，咋训练？”
“我跟大夫俩制定了一套方案。第一步，先消除他对代强的恐惧！”
战勇又开始发抖。
“干啥呀这是？提那个死鬼干啥呀？这不是折腾我们小勇吗？”战妻赶紧上炕，抱住了战勇。
“你这样不行，你放开他，让他自己喊出代强的名字。”
战妻抱着战勇，“不行，我们不喊，我们凭什么喊他呀？行了，行了，你走吧，走吧，这是干啥呀？这不是折腾人吗？没看他害怕吗？”
“大嫂，你听我说，你想让你儿子的病好，你就得听我的。这是我跟大夫俩花了两天的时间制定的治疗方案！”
“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小勇没有病吗？没病干嘛还要治疗呀？你的这个治法，我们受不了，我们不治了，我们本来也没病！”
“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呀？你这样，会害了你儿子的。行了，那我走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战队长！”
项淑贤和战队长坐在山坡上。
项淑贤说：“这套治疗方案叫‘系统脱敏疗法’”。
战队长在认真听着。
“不用打针吃药，在战勇所能忍受的范围之内，经过多次反复的呈现使他产生恐惧的那个事件，直到他不再对那个事件感到恐惧，治疗目标也就达到了。”战队长支楞着耳朵，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地方。他听到这番话的神态，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这就是‘系统脱敏疗法’的治疗原理。现在战勇害怕的是代强，那么，现在就每天让他自己喊出代强的名字，一点点的，当他喊代强的名字，不再害怕的时候，然后，再让他见到代强，让他们一点点的接触，他们能正常交往了的时候，战勇的病就彻底好了！”
“哦，是这样！是这样！”战队长连连地点着头。
“是的，当然这要有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需要时间，要找出引发战勇害怕代强，产生心理障碍的真正原因，然后进行疏导。”
“真正原因？”战队长突然抬起头，眼睛直盯着项淑贤，“噢，对了，那件事情，你找懂法律的人问了吗？”
“问了，我找法律专家咨询了，我弄明白了！”
战队长露出焦急的神态，“快说说看！”
“我先做了一个设想，讲给法律专家听。我设想，这个孩子，出于好奇和恶作剧，把河豚鱼的内脏给猪吃了，猪中毒死了，而人又吃了聚集毒素最多的猪肝中毒，造成死亡，这应该算做什么性质的问题。”
战队长一下子拽住了项淑贤的胳膊，“快说说看，专家说什么？”
“法律专家说，这种事情，如果是大人做的，应该归在‘过失犯罪’，应该负有法律责任。如果是14岁以下的孩子，不负刑事责任，所以，也就谈不上犯罪了！”
战队长松开了手，长长舒了口气，“噢、噢、噢，是这样的呀，原来是这样的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的这些推测，只有从战勇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才是事实的真相。战勇能自己说出一切事实真相的时候，他的病也就彻底好了。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当然，这也许需要很艰难、很漫长的时间。现在就是集中精力给孩子治病，先让他恢复正常，不再害怕，特别是不再害怕代强。以后的事情，等孩子的病好了以后再说！”
“要是小勇能恢复到以前，就是让我去替孩子蹲监狱，我都愿意呀！嗨，要是有你早些点拨点拨我，小勇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是我自己心里害怕，无形之中给小勇造成了压力。小勇的性子本来就孬，平时就怕我，我再给他压力，可不就把孩子给逼彪了吗？”
“这样吧，我懂得一点孩子的心理，我又是外人，还是我来帮助战勇恢复吧。战勇他妈心疼孩子，我怕她方法不得当。你又这么忙，别耽误了孩子的治疗。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可是，你自己还有个病孩子呀！”
“没事儿，反正我们家阳阳的病，也就那样了。我也去医院问了，别说咱们国家，就是外国，也没有能根治抽风的药，只有维持和慢慢恢复了！”
战队长一拍脑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饲养员二叔好像有个能根治抽风的偏方！”
项淑贤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吗？那等我去问问饲养员二叔！嗯，不对呀，二叔知道阳阳抽风，但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这个方子呢？”
“嗯，二叔没跟你说这个方子，是这个方子里有一味药——狼的头盖骨，这个东西不好淘弄！”
“哦，我说呢！”
“偏方治大病呀。你等着，等水库修成了，我组织生产队的人，去给你弄这个头盖骨。你放心，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那可就太好了！”项淑贤感动地红了眼圈，“那我们阳阳的病就有指望了，我替孩子谢谢他战大伯了！”
“还谢什么！你为我们家战勇操了多少心呀！要不是你跑前跑后的，我都不去想他了。我寻思，随他去吧，他就那命，我也就那命！要是我们小勇能治好，你是他的大恩人呢。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嗨，都是当父母的，搁谁，也不能看着孩子有病不闻不问呀！要不是我到你们家，我哪里知道战勇这孩子有病了呢。”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就天天把战勇送到你们家，你就按照治疗方案给战勇治吧！”
“现在战勇还很脆弱，最好先别让他改变环境，还是我到你们家。但是，你要告诉战勇她妈，她要配合我。哪怕她不配合都不要紧，别使反劲就行。在我疏导战勇时，最好是别让她在跟前！”
“嗯，这个我知道，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她那个人我还不了解吗？不要紧，她不敢不听我的！放心吧，你给战勇治病的时候，我不让她在眼前！”
这次的项淑贤和战队长坐在山坡上推心置腹的谈话，可以说是里程碑式的。项淑贤彻底解除了河豚鱼事件中对战队长的怀疑。看到战队长没日没夜的为修水库而奔忙，她对战队长也投以了敬佩之情。对于战队长而言，他对生产队的这个女会计更是刮目相看，不但生产队常规的会计工作做得井井有条，对于这段时间修水库额外的账目也做得非常顺利，特别是对战勇的病付出的心血更让他感激不尽。他在感激之情之外，好像还掺杂着什么别的东西。
晚上，夏家屋里点着煤油灯，全家人围坐在炕上。项淑贤从包里往外拿着糖块，两个小双子往自己怀里划拉着糖块。
“一人五块！人人有份儿，你扣子姐也有一份啊。”项淑贤用眼睛瞪着两个小双子。
小扣子瞅着项淑贤没看见，把自己的糖块扔给小双子一人一块。两个小双子拿在手里，想了想，又扔给了小扣子。小扣子又扔了过去。
“她扣子姐姐，你的就是你的，你别给她俩，给她俩养成多贪的习惯不好。那不是向着她们，是害了她们！”
“嗨，她俩不是小嘛！”
“小就更不应该多贪了。好东西多少是个多呀，是不是？”
两个小双子把手里的块糖又扔给了小扣子。
项淑贤又拿出一打袜子，“一人一双，你扣子姐姐也有份儿。还有战勇的一双，战勇的那双，若秋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