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冬看着项淑贤的脸,噘着嘴。
“听到没有,我不愿意看到你的脸,自己面对墙壁。想,今天自己错在哪儿了?”
若冬生气地转身面对着墙站着,“面壁就面壁,有什么了不起的!”
若冬梗着脖子面对着墙站着,“爸爸呢?我要找爸爸!”
“找你爸爸也没用!你就安心在那站着想自己的错误。你爸爸又到县城去买水泥了,今晚回不来。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错误想明白了,能承认错误了就告诉我,我就不打你了。你还记得我上次打你的脸吗?我说那是我第一次打你的脸,不要让我打你第二次。那次我打你脸,是因为一个女孩子不能随便在外面过夜。这次我惩罚你面壁,是因为你又野心了,一个人跑那么远。还想以后不带妹妹,你还像个女孩子吗?女孩子就应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若冬面对着墙站着,眼珠儿快速地转着。她心想:“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做什么都不对。不喜欢我拉倒,反正我什么也不告诉你。等我告诉爸爸,我发现了秘密!一个大秘密!”
若冬转过脸来,“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承认错误!我以后不在外面过夜,不嫌冰冰和雪雪是跟屁虫,不自己跑那么远,不自己到林子里打弹弓,还不行吗?”
“嗯,能承认错误就好。去玩吧!”
若冬噘着嘴脱鞋上炕。项淑贤看着若冬的一举一动,抱着阳阳沉思着。她心说:“若冬跟姐姐妹妹都不一样,跟代强太像了!子年呀,子年,要真是那样,咱们真是孽缘呀!”
项淑贤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发现若冬的变化。
若冬这么快就承认了错误,表面上看是她乖乖了,可是,在她的心里,对母亲的感情更淡了,心离母亲也更远了。尤其是母亲刚才提起打她的那个嘴巴子,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又凉了。她只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爸爸。
生产队大田地里,社员们在齐腰高的苞米地里拔大草。战队长走到地头站住,用手在嘴上拢成喇叭状,“柱子!柱子!”
柱子在社员的前头抬起了腰,“队长!你找我?”
“你上来!上来!”
柱子对后面的胖婶说:“胖婶儿,你领着大伙干,我上去一会儿!”
胖婶擦着脸上的汗水,“好嘞,你上去吧!你这垅,我给你带着。战队长这些日子总往公社跑,今天从公社回来就奔地里来了。你看他那精神头儿,这回肯定有好事儿!”
“我猜也是,你们等着听我的哨子吧!”
柱子跑到战队长身边,“队长,什么好事儿?快说!”
“你怎么知道有好事儿?”
“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战队长兴奋地说道:“吹哨子,告诉大伙,下午到生产队,开社员大会!”
“公社同意先修咱们战家屯水库啦?”柱子兴奋地问道。
“嗯,挂锄了就开工!”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这马上不就挂锄啦!”柱子掩饰不住地咧着大嘴笑着。
“民工很快就都集中到咱们战家屯来。咱们下午开社员大会,把各家住民工的情况安排一下!”
柱子急不可耐地掏出哨子,还没吹呢,就发现社员们已经齐刷刷地站在苞米地里,脸上洋溢着喜悦,看着战队长和柱子。
“队长,你看,我还用吹哨子吗?”
战队长的脸上乐开了花,“吹呀!使劲吹!”
柱子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着哨子,“大家听着,下午,不干活啦,都到生产队开全体社员大会!帮咱们修水库的民工就要进来啦!挂锄就修水库!”
社员们在齐腰深的苞米地里欢腾起来。
战队长家。战勇背靠着墙,在炕上坐着。战队长兴冲冲地进了屋子,一见战勇,立刻冷下了脸子。战妻走了进来。
战队长冷着脸说道:“把家里收拾一下,咱们家要住民工了!”
“啊?咱家也要住呀?”战妻看了看在炕上靠着墙坐着的战勇,“咱家能不能不住呀?你看这……”
“小勇也该上学了,都耽误这么多天了,该上学就上学,别总在家里泡着!”
“他能上学不就好啦!”战妻小声地说道。
“总不上学,在家这么呆着,那能好吗?”战队长将脸转向战勇,“小勇,该上学了啊!”
战勇低下了头。
战妻胆怯地看着战队长的脸儿,“那个,那个,咱家还是别住民工了吧!”
“我是队长,全生产队每家都住民工。胖婶把自己家的房子全腾出来了,自己家搭窝棚住。还有几户社员也学胖婶,在家搭窝棚呢,要把房子全腾出来给民工住。咱们就腾出一铺炕,好好收拾收拾,咱家不住民工,住县里来的技术人员。你现在就动手收拾,把西屋好好收拾出来!”
“咱家这孩子不是病着吗!”
“这算什么病,早就该好啦,能吃能喝的,都是你惯的。还有,秀秀也要回来睡觉了,小扣子家的房子全腾出来,住民工!”
“他爸,你看,小勇这样,咱家还是别住了吧!”
“少费话!赶紧收拾!明天,小勇明天必须去上学!”
“他爸!”
“你还想啰嗦是不是?”战队长冲着妻子瞪着眼睛,“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呀?行了,我这几天都累死了,本来想回来歇一歇,得了,看见你们就心烦。我走了,我到饲养所去睡一觉。你快点收拾啊!”战队长甩手走出了屋子。
战队长背着手,低着头在山路上走着,他越走越慢。他心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秀秀那个样也就罢了,我也认了,可现在小勇又成了这个样子!在家呆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谁知这是不是病,能吃能睡的,就是害怕!害怕那也叫病?都怪他没摊上个好妈,就这么天天惯着他,好孩子也让她给惯坏了。好在张子年爷俩走了,也算是老天开眼。这回说什么也要撵他去上学,也许上了学一点点的就好了。”
生产队饲养所里。饲养员二叔坐在炕沿上搓草绳。战队长走了进来,饲养员二叔忙收拾炕上的草。
战队长上炕躺了下来,“二叔,不用收拾,我在这边上躺一会就行。这些天太累了,我少睡一会儿啊。”
“我到外面去搓,外面凉快,你好好睡!”饲养员二叔忙收起绳子和草。战队长刚躺在炕上就响起了呼噜声。饲养员二叔抱着草,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一辆吉普车开进了生产队的院子里,饲养员二叔忙迎了上去。车停了下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下了车子。他是夏世纯的老上级,目前在北京纺织部门工作的于泽仁。
“你们是?”饲养员二叔看着于泽仁和司机问道。
“哦,我是从北京来的,要找你们队长,他在吗?”
战队长听到外面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紧张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咧了一下嘴,四下瞅了瞅,拽着炕上的被,胡乱盖在了身上,把头蒙上了,又躺了下来。
外面又传来饲养员二叔的声音:“哦,你们要找战队长呀,他在,他在,他在屋里呢。走,我领你们进屋!”
饲养员二叔引着于泽仁走了进了饲养所里。战队长在炕上顾头不顾脚地用被子蒙着头。饲养员二叔愣了一下,“这就是我们的战队长!”
于泽仁走到炕前,拍了拍战队长的腿,“你就是战队长呀?走,战队长,我们的车在外面,跟我们上车吧!”
战队长身子开始抖了起来。
“怎么了,你们队长是病了吗?”
“没有呀,刚才还好好的!”饲养员二叔也奇怪地看着战队长。
战队长一下子坐了起来。
“战队长,走吧,给我们带路,我要找夏世纯。我不知道他家,你给我们带带路好吗?”
战队长哆嗦着,“怎……怎么,你……你要找夏世纯?不是找……找我呀?”
于泽仁笑着说:“是找你。找你,让你给我带路嘛!”
“哦,哦,哦,好,好,好,那走吧!”
战队长一下地,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饲养员二叔和于泽仁赶忙一起去扶战队长。
“我这个破腿,怎么就不听使唤了呢!”战队长尴尬地打着自己的腿。
“哎呀,怎么了,你的腿是怎么的了?你没事儿吧,能行吗?”
“没事儿,没事儿,现在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走,走吧!”
吉普车开到了夏家院子外面。战队长下了车,在院子外面喊:“老夏!老夏!有人找你!”
项淑贤一手抱着阳阳,一手捂着阳阳的耳朵快步走了出来。
“这是北京来的大干部,是来找你们家夏世纯的!”
“老夏到县城买水泥还没回来呢!”
战队长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是呀,是呀,老夏到县城去了,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快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了!”
于泽仁笑着走进了院子里,“嘿嘿,弟妹,你认不出来我啦?”
“哎呀,是于泽仁大哥!我不是认不出来,是没想到啊,我怎么会想到您能到这大山沟子里来呢?于大哥,快到屋里坐!进来,进来!若秋!若冬!冰冰!雪雪!你们快出来,你们看,是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