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蜷曲地坐在炕角呜呜地哭着。战队长安慰道：“萍儿，别哭，咱们出去玩一会儿吧。明天，大伯一定带你去找你妈！”

“这都哭了一头午了！”战妻不耐烦了，“怎么说也不行，就是哭，咱是没办法了，就这样哭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觉了，都听她哭吧！”

叶萍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战队长继续安慰道，“好了，好了，萍儿，走，下地，大伯现在就带你回家！”

叶萍一边抽噎着，一边骨碌下地。

战妻用厌恶的眼神儿盯着叶萍。“这丫头一点也不省心，能不能不哭，这哭的让我们全家都不安生！”

战队长没理睬战妻，扯着抽噎着的叶萍走了出去。战队长扯着叶萍来到工棚子前。叶萍撒开战队长的手向屋子前跑去，战队长跟着跑了过来。门锁着，被交叉着的两张白纸条封着门，白纸条上写着“1958年8月26日封”，落款是公安局的章。

叶萍拍着门大喊着：“妈！妈！开门呀，妈！”

战队长上前扯住叶萍，“孩子，你妈没在家，没看门用纸条封着吗？”

叶萍抬手就要去撕封条，战队长赶忙将叶萍的手把住了，“孩子，这个不能撕！万万撕不得，你要是撕了它，你妈妈就回不来了！”

叶萍趴在门上号啕大哭。战队长拍打着自己的头，蹲在了地上。

战队长牵着叶萍的手向回走着。叶萍还在抽噎着。“萍儿，别哭了，一会儿你先在大伯家呆一会儿，大伯去找救你妈出来的办法！”

叶萍终于停止了哭泣，“真的吗，大伯，你能找到救我妈的办法吗？”

“能，大伯去找！”

战队长站在有着几棵白桦树的林子里，站在那块石头前沉思着。他突然蹲下，掀开石头，用手扒着石头下的土。叶矿长的话突然在他的耳边响着，“战……战队长呀，我……我把她娘……娘俩交、交给你了。她娘家没……没……没有什么人了，也只……只有你，有能……能……能力保护她……她们娘俩，那个……那个包……”战队长突然停下手，又覆上土，把石头挪了回去。他坐在石头上，掏出烟口袋，装烟，抽烟。

战队长站在白桦树旁，仰脸看着太阳。他嗅着鼻子，好像在嗅太阳的味道。他自言自语道：“太阳是什么味道？太阳没味道，就是一种感觉。叶矿长是有身份的人，他应该比我站得高，看得远，留下包里的这些钱，是他的意思。他把妻女交给我，那是他的遗嘱，我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呢？祁可欣是个家庭妇女，公安局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只要她能咬牙在里面坚持住。我也应该坚持住！”战队长放弃了将这些公款交出去的想法，又笃定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了。

战队长家。叶萍一脸的失落，一动不动地坐在院子里向外面看着。战队长进了院子，叶萍一下子扑了过来，“战大伯，救我妈的办法找到了吗？办法在哪里呀？快送给我妈吧，我妈今天就能回来了吧？”

战队长拉着叶萍，“萍儿呀，大伯呢，大伯倒是把办法找到了，也送给他们了！”

叶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妈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吧？那我们去路上迎迎我妈去吧！”

战队长摇着头，“萍儿呀，大伯的办法不一定能管用呀！你妈今天肯定不能回来，我们进屋吧，我们就耐心地在家里等着吧！你妈妈肯定能回来，只是我们需要再等几天！”

战队长和祁可欣坐在山林温馨之地的石头上，全盘托出了这一切。战队长真诚地看着祁可欣，“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叶矿长，才咬着牙挺了过来。其实，我一直都没想好，这些钱，什么时候交给你们娘俩。后来，我又想，这些钱到底是给你们，还是不给你们。老叶把你们托付给我，我就要管你们到底。这些钱毕竟不是干净之物，你一个女人家，能不能担负得起？会不会害了你们？这些我没太想好，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祁可欣也扬着脸看着战队长，“我怪害怕的！”

战队长指着他们坐在屁股底下的石头，“今天，就是刚才，这些钱让我挪到这个石头的下面了。”

祁可欣腾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刚才屁股底下的石头，又吃惊地看着战队长。

战队长又拉着祁可欣坐了下来，“就是因为你不理我，倒是提醒了我。我怕一旦我出事儿了，我以前埋这些钱的地方你找不到，放到这里，你能找到。”战队长将祁可欣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我淘弄了个非常精美的金丝楠木盒子把那些钱装起来了。这个盒子挺精致的，费了我不少功夫，现在是买不到这种东西了，也就是我还能淘弄到。这个盒子将来给萍儿当嫁妆，她一定会喜欢。这个盒子可高级了，还有个暗锁。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钥匙我就没带来。”

祁可欣哆嗦着道：“我害怕！我们不要这些钱，我们萍儿也不要这个嫁妆，我不要那钥匙！”

战队长点了点头，“也好。楠木盒子里面的钱你轻易不要动它，更不能用它。不到万不得已，你就当它不存在！至于萍儿要不要那个楠木盒子，等她到了出嫁的时候，由她自己决定吧！”

祁可欣依偎在战队长的怀里，“你可不能出事呀，实在不行，咱就把这些钱交出来吧。萍儿还小，后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呢。你出事了，我们可指望着谁呀！”

战队长疼爱地搂着祁可欣，“不能交，当年没交，现在就更不能交了。不交，可能没事儿，一交，我肯定得进去！”

“他真狠心，扔下我们就走了。扔下就扔下吧，还弄了个这么大的事让我们顶着！”

“你可不能这么说，老叶在快要不行的时候，想的可全是你们娘俩儿！”

“他好糊涂，他这是害了我们娘俩儿！”

战队长将他藏匿叶矿长临终前的那笔赃款的事情告诉了祁可欣后，他的心里敞亮了许多。叶矿长临终前不让他告诉妻女这笔赃款，而祁可欣也表示她们娘俩不愿意接受这笔赃款。战队长也认为这柔弱的母女俩还是远离这笔赃款的好，反正他已立志，在他的有生之年一定会将这母女俩照顾到底。他决定开始启用那笔钱了。

这天，他走在山路上，打开紧握着的拳头，看了看手心里那把精致的小钥匙。他独自来到山林中的那个温馨之地，掀开石头，取出石头下面被埋在土里的那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他用手抚摸着精美的盒子，然后打开，取出里面一部分的钱，然后按原样将盒子又埋了起来，将石头又盖在了上面。

项淑贤无力地坐在炕上，怀里抱着阳阳，眼里含着泪水。夏世纯坐在旁边。若冬和冰冰、雪雪也坐在身边。项淑贤轻轻抚摸着阳阳的脸，“刚才，孩子又抽风了！”

夏世纯焦虑着，“嗨！坏了，孩子大概是落下病根了！”

项淑贤把头抵在怀里的阳阳身上，泣不成声。外面传来战队长的声音：“老夏！老夏！你出来一下！”

项淑贤听到喊声，紧张地捂着阳阳的耳朵。夏世纯抬脚向外跑去，项淑贤紧张地观察着阳阳。

若冬也紧张起来，准备到外屋去取筷子，问母亲：“妈，抽没抽？”

项淑贤把脸紧紧地贴在阳阳的脸上，摇了摇头，“刚刚抽过了。阳阳抽一次风，就伤一次元气，看这孩子一头的虚汗！”

“妈！”若冬流出了眼泪，“弟弟能不能再抽风了？我害怕！”

“妈，我也害怕！”冰冰看着项淑贤的脸儿说道。

“妈，我也害怕！”雪雪也看着项淑贤的脸儿说道。

“不能了，不能了，你弟弟不能再抽风了。以后呀，咱们都得小心点，无论做什么，都得轻一点，千万别再闹动静了，你弟弟现在怕惊着！”

夏世纯走了进来。

“战队长找你有什么事情？”项淑贤轻声问道。

“哦，生产队的事情。”夏世纯将脸转向若冬，“嗯，那个，若冬，你带冰冰和雪雪到外去玩吧，到外面去散散心，别总是哭哭啼啼的，高兴点，弟弟不能再抽风了，放心吧。你们走吧，出去玩吧！”

若冬扯着冰冰和雪雪走了出去。

夏世纯凑到项淑贤跟前，“你猜战队长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

“让我去买水泥！”

“买水泥？”

夏世纯掏出一大沓子钱，“钱！”

“哪来的这么多钱？生产队还挺有钱的！”

“这不是生产队的钱。生产队的钱，得从我手里的账上出。生产队账面上没有钱！”

“哦？”项淑贤疑惑地看着夏世纯。

夏世纯神秘地说：“而且——”

“而且什么？”

“战队长让我把水泥拉回来后，对社员说，这是我们单位赞助的！”

“为什么？”

夏世纯摇头。

“生产队拉这么多水泥做什么？”

“修水库用！”

“不是公社批准了修战家屯水库吗？公社批准了，公社就能拨款给买水泥呀！”

“唉，去年公社就批了，可是水泥款一直就没到位！说是今年挂锄就修水库，可是至今水泥款连个影都没有。山沟子里，公社也是穷公社呀，没有经济来源。公社虽说是批准了，可是拿不出钱来。公社同时批准了两座水库，说哪家先支摊子干起来，公社就先拨款给哪家先修，然后动员全公社的社员都到这家出民工。等这座水库完全修好了，再修第二座。战队长说得对，公社力量有限，第一座水库修好了，公社就伤了元气了，还要缓几年才能修第二座水库。战队长是想抢先，先把战家屯修水库的摊子支起来！”

项淑贤感动地看着夏世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