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夏家，若秋背着书包在地上转着圈儿。

“别急，若秋呀，你准备好，等战勇一来，你就走，来得及啊！”夏世纯安慰着若秋。

“都晚了，来不及了！”若秋焦急地抻着脖子向外看着。

“嗯，战勇现在还不来，可能是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儿！”项淑贤向外看了一眼，“若秋呀，你就别等了，再有同学过来，你就跟着走，就跟在同学的后面走！”

“不是走不走的事儿，还有药材呢！我没有药材，怎么去上学呀，同学今天都带着药材上学！”

“你们学校可真是，向学生要药材当班费，可真能想得出！”夏世纯埋怨道。

“爸爸，快别说这些了，快想想办法，我没药材，怎么去上学呀！”

“要不，咱就不拿药材了，妈给你点钱，你告诉老师，你不认得药材，咱就直接给钱当班费！”项淑贤说道。

“不行，不行，不行，人家同学都拿药材，我不拿，该让同学取笑了！”

“有了，走，爸爸有办法了！走！”夏世纯扯着若秋就往外走。

夏世纯拽着若秋来到院子外的路口等了一会，看到高致博走了过来。夏世纯迎了上去，“嗳，同学，跟你商量点事儿呗？”

“什么事儿，叔叔？”高致博站住了。

“我想买你点药材。”

“买药材？买药材干嘛？”

“我们家没人认识药材，这不，若秋没有药材交班费，我在你这儿买点，给若秋交班费！”

“呵呵，叔叔，不用买，我分一半给若秋就行了！”

“这，这不好吧，你好不容易去采的。再说，你也得交班费呀！”夏世纯欣喜地看着高致博的药材。

“没事儿，老师又没规定数量，有一点就行。来，若秋，我分给你一半儿！”高致博打开了自己装药材的口袋。

夏世纯赶紧打开手里的小口袋，高致博向夏世纯的口袋里抓着药材。

“够了，够了，你已经拿出有一半了！”夏世纯将药材口袋递给若秋，“正好，若秋，你就跟这个同学一起走吧！”

若秋点了点头。

“叔叔，我们是一个班的，你放心吧，我们一起走！”高致博亲切地看着若秋，然后抬脚向前走了。

若秋低着头，跟在高致博的后面走了。夏世纯站在路口，高兴地看着若秋跟在高致博后面的背影。

高致博在前面走，若秋在后面拉着距离在跟着。高致博慢了下来想等若秋，若秋也慢了下来，仍拉着一定的距离。高致博大步快走，若秋就在后面小跑着。高致博自己笑了，不快不慢地走着，若秋始终拉着距离跟在高致博的后面。

战勇躺在炕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战妻坐在旁边，抹着眼泪。战队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着的战勇，又白了战妻一眼。

“夹巴什么猫尿！”战队长冲着妻子吼道：“就知道哭，哭什么哭！一个感冒，躺一天就好了。弄点糖水给他喝，多出点汗，再睡一觉就好了，你守着他干嘛？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总守着他，也不是什么大病！”

战妻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走到外屋去了。

战队长走到炕前捅了一把战勇，“小勇，什么也别想，一会让你妈烧点糖水喝，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啊！听到没有？我让同学给你请假了。明天该上学上学，今天就在家歇一天吧！”战勇胆怯地点了点头。战队长走了出去。

代强躺在山涧里，一动不动。一条蛇从代强的身边爬过。

战勇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战妻走了进来摸着战勇的额头，“退烧了，不热了。”战勇烦躁地将母亲的手拨拉到一边，翻过身去。

“小勇，烧退了就别躺着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战勇没说话。

“哎呀，真是的。好，那你不愿意起来，我把饭端过来，就在炕上吃吧。”战妻没好气地说道。

“不吃，不想吃！”战勇背对着母亲躺在被窝里说道。

“半大小子的，别总躺着，起来吧！”

战勇扯着被蒙上了头。

“好，好，好，那你就躺着吧，没出息的东西。你记着，战勇，你想让我跟你一样在老夏家人面前献殷勤，没门！”战妻一甩手走了出去。

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在山路上走着。孙吉红拽住张富兰，“二兰子，今天战勇没上学，若秋自己上学的！”

“是吗？今天战勇没来呀？”张富兰夸张地张大了嘴。

“你有那么吃惊吗？真是的，那你今天没看见战勇没上课呀？”孙吉红推了张富兰一把。

“谁注意他个战狗熊，我管他上学不上学的！”

“我的意思是，今天战勇没上学，咱们在这儿等着，看夏若秋放学跟谁一起走！”

“对，要是李杰再敢跟她一起走，咱俩还像老鹰叼小鸡一样，把她叼走！”

“哈哈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高致博走了过来，若秋低着头跟在高致博的身后，拉着有三、四步的距离。在快走到孙吉红和张富兰身边时，若秋快走了几步，几乎是和高致博并肩走着。她仍低着头，没有看孙吉红和张富兰。

孙吉红和张富兰张着嘴，眼睛随着他们俩的背影转过了身子。

“二兰子，骂呀？”孙吉红唆使着张富兰。

“喔喔喔……不敢，不敢，我不敢骂，那你骂呀？”张富兰摇着头。

“我倒不是不敢，骂什么呢？咱们骂战勇是狗熊，那高致博，可怎么骂呀？”孙吉红也没有要骂的意思。

“高致博，我们倒是可以骂他地主崽子，可是，我不想骂高致博！”

“我也是，我也不想骂高致博。那算了算了，咱们也走吧！”

在离开了她俩后，若秋又跟在了高致博的后面。高致博不快不慢地走着，若秋拉着距离不快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很显然，若秋和高致博是有默契的。孙吉红和张富兰不敢近前。

张子年家，两张灵床还放在外屋，战队长、柱子、胖婶、夏世纯、项淑贤等人在里屋团团转。

“代国，代强自己到他爷爷家去过吗？是不是代强没找到他爷爷家呀？”战队长在张代国身边站住问道。

“代强自己倒是没去过，可他们俩经常去。就前几天，他还带代强去了呢。代强那么有能耐，他肯定能找得到的！”代国低着头说道。

“如果代强没出问题，能顺利到他爷爷家，现在这个时候，张子年应该已经回来了！”夏世纯看了看手表说道。

“队长，你拿个主意吧，这灵床也不能总在家放着呀！按理，昨天就应该出殡了！”柱子说道。

“代国，你看怎么办，等，还是不等？”战队长问代国。

代国低着头，“我也不知道。要不，就不等吧！死人总在家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不行！要等！一定要等！”项淑贤的态度非常坚定。“怎么的也得让子年看亲人最后一眼吧！他离开家的时候，老婆和孩子都是好好的。就这样把人下葬了，他会受不了的！你让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是，事情倒是这么个理儿。可现在，怎么去找张子年呢？代国又从来没去代强他爷爷家！”战队长又在地上转了个圈，为难地说道。

“我去！我能找得到。我认识他妹妹张子华，我知道张子年他们家被公私合营了的那个国棉二厂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能找到张子华！”项淑贤笃定地说道。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项淑贤的身上。

“嗬！张会计家以前是开工厂的呀，还被合营了！”柱子很吃惊的样子。

“是呀，我们还都以为他是盲流跑过来的呢！”胖婶说道。

“这个张子年哈，这么多年他一字也不露！”战队长有些吃惊，“原来他们家以前开过大工厂呀？嗯，他为什么跑到山沟里来，我倒是知道，反正是在省城呆不下了，才跑到穷山沟子里的。可是，我还真没想到他们家以前那么有势力！”战队长眼睛里流露出钦佩的神情来。

“那他是不是在省城犯了什么错误才跑到山沟子里来的？”代国抬起了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胡说！不是！才不是！”项淑贤大声地说道。

“你了解他？”战队长问

“是的，我知道。现在省城的国棉二厂，以前就是张子年父亲开的纺织厂。新中国成立后，他父亲就把工厂交给政府了，改成了国棉二厂。政府对民族资本家是有政策的。张子年他父亲是个很开明的人，公私合营时，表现得非常好，把全部工厂和全部财产都交给了政府。他父亲退休前，在省政府是有职位的，就算是虚职，那也是政府给的。张子年在离开省城前，在厂子里时也是独当一面。政府对他，和对他们家的人，一直都高看一眼呢！”项淑贤认真地说道。

屋子里的人在唏嘘。“哦！张子年家原来是有钱的人家呀？”

“怪不得，感觉他跟我们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