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妈，你在炕上躺着，我去擀面条！”

若冬趴在炕上翻着日历。“妈，今天是几号啦？”

“6号”项淑贤一边扫地一边回答。

“噢！妈，明天我大哥和我二哥就回来啦！明天就是7号，星期六啦！你不是说我大哥来信说星期六他和我二哥都请假，提前一天回来吗？”

“嗯，你大哥和你二哥还是第一次回家，你明天记着，到路口去迎迎你大哥和你二哥！”

“我早就记着呢。妈，那明天咱家做什么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

山路上，若秋和战勇背着书包在走着。若秋突然有些激动，“明天就是星期六啦。对了，战勇，我大哥和我二哥明天回来，我们家到农村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回家呢。正好明天老师让我们在家里采药材也不上学，你到我们家来玩吧。我大哥会吹笛子，他们一回来，我们家肯定就热闹啦！”

“笛子？什么叫笛子，吹它干吗？”

“哎呀，你可笑死我了，连笛子都不知道。”若秋笑弯了腰，“看来，明天你一定得到我们家，我让你看看笛子是什么样的，再让我大哥吹一支歌儿给你听！”

战勇摸摸后脑勺，咧着嘴笑。“嘿嘿，好，那我明儿一准儿去你们家。这也太巧了，正好我们明天采药材也不用上学。赶明儿，我一早儿就到你们家去！”

“一早儿可不行，他们明天赶早上的火车到县城，要下午才能到家呢！”

“噢，那我后天再去弄药材，明天下午早点儿到你们家。”

“那你明天上午弄药材呗，下午到我们家！”

“不行，我知道一个有天麻的地方，挺远的，要一天功夫呢！嘿嘿，嘿嘿，这回我带着你的份儿，弄点贵重的药材，老师保证能表扬咱们！”

“战勇，你星期天才去采药材，能保证采到吗？咱星期一就要拿到学校去的。你还不如明天去采呢，也不用贵重的，有就行，别再采不着贵重的，不贵重的也没采着，那还怎么上学呀？”

“你就放心吧，放一百个心，管保能采着。我年年都去采，离屯子挺远的，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可我从来舍不得往学校拿，能卖不少钱呢！”

“噢，那我就放心啦！”

其实，尽管每天上学和放学战勇都陪着若秋走路，他们却很少说话。战勇不是个能找出话题的人，更不是个有趣的人。而若秋根本就不想找话题，跟战勇一起走路，她也就是把战勇当成是自己的一个影子，有了这个影子，她就不孤单了。因为大哥二哥要回来了，她太激动了，就主动说了话，竟然向战勇发出了邀请！今天是若秋跟战勇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更是最后的一次。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下午，项淑贤用镢头在院子外刨着。若冬和两个小双子跑了出来。

“妈，我们去迎哥哥呗！”

“还早着呢！”项淑贤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到路口。你们再哄弟弟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我进屋哄着他，你们再去。我抓紧时间松松土，再种点菜。春天种的那些菜吃的差不多了，也都抽薹了。现在都7月份了，再不种点菜，过几天我们就没有菜吃了！”

“我姐不是在家嘛，让她看着弟弟不行呀？”若冬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你姐姐也想去迎哥哥呀！一会儿，你们姐儿四个一起去。时间还早着呢，进屋吧。到时间，我进去叫你们。快进屋吧，你姐哄孩子我不放心！”

山路上，叶萍青春朝气地一边哼着儿歌《小燕子》，一边走着。

生产队地里，社员们用锄头锄着杂草。柱子领头，胖婶儿跟在柱子的后面，一个跟一个的在劳作着。夏世纯在其中，代国也在其中。

“哎妈呀，累死了！”一个社员直起腰，“腰都快要断了！他妈的，这活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歇歇了啊！歇歇了！”柱子铲到了地头，掏出哨子吹了起来。代国一听哨响了，马上扔掉了锄头想走。柱子又使劲地吹了几声哨子，“都铲到地头啊，谁也不许扔下垅跑了！谁要是扔下垅跑了，扣一气活儿的工分啊！”代国瞪了柱子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地又捡起了锄头。

山路上，代国抱着肩膀堵在路的中间，叶萍想绕过去，可她绕到哪儿，代国就堵到哪儿。

“你干什么，躲开！”

“我就不躲，你能怎么着吧！”

“你！”

“跟我说说，去学习挺好的呗？”

“你躲开！”

“你没听见我跟你说的话呀？”

“你躲不躲开？”

“这里可没人呀，就咱俩！”

叶萍有些紧张，四下看着。

在山坡下面远处的山路上，若春和若夏大步地走着。若春带着眼镜，细高的身材。若夏个子不高，但结实匀称。

这哥俩儿是第一次回农村的家，两个人都很激动，兴奋着。

此时，家里的妹妹们也都兴奋着，要去迎哥哥回来。若秋坐在炕沿上，若冬、冰冰和雪雪在地上站着，只有阳阳自己在炕上玩着。

项淑贤走了进来，“你们去吧，我来看着弟弟！”项淑贤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边说道。

若冬拔腿就跑，两个小双子也跟着跑了出去。若秋下地穿鞋，一抬头，三个妹妹已经跑出了院子。

“妈！她们都跑了，不等我！”

“她们跑她们的，你自己去吧！”

“我撵不上她们，我不去了！”若秋抹起了眼泪。

“唉！”项淑贤叹了口气，“若秋呀，你就是太懦弱了，你天天上学都走那条路，又不是不认得路，她们不等你，你就自己走，哭什么呀！”

“我不去了！”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吧，一会他们就到家了。别哭了！”

山路上，代国还在堵截着叶萍。代国一步步逼近，叶萍一步步后退，她越发紧张起来。。

“本来应该我去学习，你去了，你得便宜了，也得让我得点便宜。你老实点，没坏处。你别想跑，你跑不过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突然山坡下传来歌声：“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你敢，来人了！”

“来人我也不怕，我又没把你怎么着！”

“那你快躲开，让我过去！”

“我就不躲，这条道也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让我躲？”

若春和若夏在山坡上露出了头，渐渐露出整个身体。若春除了背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很显眼的高级箱子。若夏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旅行袋。哥俩儿兴奋地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儿：“……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共产党好……”

若春和若夏见到路边的代国和叶萍，停止了唱歌。他们两个人走到代国和叶萍身边时，代国让出了路。若春和若夏错过他们俩继续向前走着。代国脸上露出了冷笑，又走到叶萍的前面挡着。

“嗳，你们到谁家呀？我是这个屯子的，我给你们带路吧！”叶萍灵机一动，在若春和若夏的背后喊道。

若春和若夏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叶萍，叶萍绕过代国向他们跑了过去。“我帮你们拎个包吧！”叶萍看了看若春手里的包，感觉太贵重了，目光又转向若夏手里的旅行袋，“来，我帮你拎这个旅行袋吧！”

叶萍扯过若夏手里旅行袋的另一边，两人拎着旅行袋走着。若春看了看叶萍，想说什么，又低下了头。叶萍红着脸也低下了头。

代国斜着眼睛，吊着个嘴看着三个人远去的背影，一甩手，回头走了。

“我们不是来串门的，我们是回家！”若夏没话找话地搭讪道。

“噢？你们是谁家的？哦，我知道了，是老夏家的吧！”叶萍抬起头来，有些羞涩地搭着话。

“大哥，二哥！大哥，二哥！”若冬和两个小双子迎面跑了过来。若夏扔下手里的包，若春也将手里的小箱子放到了地上，他们张开双臂迎接着扑过来的三个妹妹。叶萍微笑着，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默默转身离开了。

若冬和两个小双子拥着两个哥哥进了屋子。

“若春，怎么又瘦了，光知道长个了！”项淑贤抱着阳阳喜滋滋地看着两个儿子。

“二哥！”若秋跑到若夏面前亲切地小声地喊着。

“哎呀，还是若秋知道关心我，你看我妈，眼睛就看着我哥啦，根本就没看见我。妈，你看我长没长个呀？”

“你是叫心眼给拽住了，光长心眼了，不长个儿！”

“长没长，你们都看，我长没长！”若夏抻着脖子翘着脚，耍着怪模样。

“二哥长个了！二哥长个了！”冰冰和雪雪拍着手乐着、跳着。

“若春，这是什么？这么高级的箱子，哪来的？”项淑贤看着若春手里的高级箱子问道。

“哦，这是文娟她妈让文娟拿给我，特意让我拿回来，说是给咱们家的特别高级的新鲜鱼。说这个鱼一般人不会处理，就我爸会处理。厅里聚餐时，请我爸爸去帮厨就是冲这个鱼去的。说是我爸爸跟日本人学的，会处理这个鱼。这个箱子，是文娟她爸从法国带回来的，是高级保鲜箱，也给咱们家了。文娟说，她妈说咱们家在农村能用得上。新鲜的东西放在里面，能保存好几天呢。文娟说，这两样东西都特别的名贵！”若春非常认真地对母亲说道。

“噢？宁厅长还送给咱们家这么珍贵的东西！”项淑贤用手抚摸着高级的保鲜箱。

“快打开，我看里面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若冬跑过来用手抠着箱子。

“别动，咱们不会开，别弄坏了，等你爸爸回来再打开！”项淑贤轻轻打着若冬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