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练习打弹弓，若冬的胆子大了起来，不再像上次那样连代强打战队长她都不敢看，还阻止着代强。现在，她的手也痒痒了，也想找个实物打打过过瘾。这三颗石子打出去，百发百中给了她鼓励，她大有越打越勇的架势。代强自己也支起了弹弓。

石子像雨点一样射在了战队长的脸上。战队长用双手护着头，“谁？他妈的，出来！”战队长站在山路上，捂着脸大声地喊着。

又有两颗石子儿落到了他的身上和脸上。战队长气极了，不顾一切地迎着石子儿的方向就跑了过来。

草丛中，代强眼看着战队长跑了过来，就要来到他们面前了，他看了看若冬，给了她一个不要动的手势，自己窜出草丛跑了。两个小双子也想跑，被若冬按住了，捂住了她俩的嘴。战队长被代强的身影吸引住了，站住了脚。若冬看到战队长的两只脚已经离她们很近了，她按着两个小双子，自己也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小兔崽子！是你娘养的，你就给我站住！你打我们家战勇，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站住！站住！”战队长冲着代强的背影骂着，一边骂着，一边转身走了。

草丛中的若冬还闭着眼睛，搂着两个小双子在发抖。这时，她才感觉到了害怕。如果不是代强跑了出去，战队长现在一定会捉住自己。自己会不会挨打？最起码战队长会揪着自己的耳朵吼吧？她越想越怕，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已经听不到了战队长脚步声了，她还闭着眼睛在发抖。

“二姐，走了！”冰冰说道。

“哎呀，可吓死我了！”雪雪从若冬的臂膀下伸出了脑袋。

“走，出去，快跑！”若冬这才睁开了眼睛。三个人钻出了草丛，若冬扯着冰冰和雪雪，拼命地跑着。

战队长家，一家人在吃晚饭。战秀秀一抬头，放下筷子，去摸战队长的脸，“爸，咋的啦！”

“哼！”战妻摔了筷子。战队长捅了她一把，递了个眼色过去。战妻生气地把头扭向窗外。

“秀儿，吃饭，没事儿！”战队长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战秀秀。

“疼不疼？”战秀秀瞪着眼睛看着战队长脸上的包。

“不疼，咱吃饭。吃完饭早点去小扣子家，啊！”

“噢。”战秀秀端起碗吃饭。

“吃饭呀！”战队长又捅了妻子一把。战妻还在生气地梗着脖子。战勇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也低头吃饭。

“吃饱了。”战秀秀放下筷子。

“吃饱就走吧，不用你洗碗，早点走。拿着大棒子，见到有人欺负你，你就往死里削他！”战妻这才拿起筷子。

“说什么呢！”战队长瞪了妻子一眼，“秀儿呀，趁亮，早点走，别跟人打架啊！”

“噢。”战秀秀起身，拎着大棒子走了出去。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战队长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瞪着妻子，“在秀儿面前，什么事儿都注点意，你不知道她一根筋呀？你让她心里恨这个，恨那个的有什么用？你是向着她，还是害她？真是的，说多少遍你才能长记性！”

“代强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小，就这么野性，等他长大了，还能得了？我看他就是个祸害，法院的底子！”刚才秀秀在，战队长没让她多说话，现在秀秀走了，战妻吐着她的怨气。

“别越说越没边了！”战队长还在阻止着妻子。

“不就是代国没捞着当老师吗？咋就结下这么大的仇？”战妻不听战队长的劝阻，她要一吐为快。

战勇低着头，用筷子狠命地捅着碗里的饭。

“怨就怨他没摊上个好妈！张子年那人还行，就是他那泼妇老娘们，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我看你把葛英子的饲养员给撤了得了！一个老娘们，风不吹日不晒的，比个男劳动力挣得都多，哼！”

战队长摔了筷子，“又瞎说，不是不让你掺和生产队的事儿吗？生产队是你家的？人家干得好好的，也没把猪给喂死，你有什么理由撤她？真是的！”

战队长到底是面上的人，其实在他心里早就想撤了葛英子。自从葛英子用脏水泼他，指桑骂槐骂他，他就萌生了要撤了她的念头。可在老婆孩子面前，他还是要保持风度。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句“她也没把猪喂死”的话，在战勇的心里打下了烙印。

战勇咬着嘴唇，还在用筷子捅着饭。

“还非得把猪喂死才能撤她呀？哼！”

战妻又重复了一句。

战队长使劲瞪了妻子一眼。摸了一下脸，咧了一下嘴。

“爸，疼吧？”战勇心疼地看着父亲。战勇看似懦弱，不像一般男孩子那么有刚性，可正是这种人，如果在心里种下了仇恨，他不敢正面去对抗，就只有使阴招、损招。战队长不让妻子在一根筋的女孩儿秀秀面前种下仇恨，他却忽视了他的这个性格懦弱的儿子。

项淑贤在往晾衣绳上晾衣服。若冬用粉笔在晾衣杆上画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圈，她站在门口瞄准，往圆圈里打石子儿。打进去一个，两个小双子就拍着手乐一阵。

“呵，打得还挺准！”项淑贤也乐了。

“妈，我二姐打得可准了，代强哥都表扬我二姐了！”冰冰快嘴道。

“昨天，我们打战队长了，打他的脸，都是我二姐打的，我二姐打得可准了。代强哥就打了一下！”雪雪更快嘴道。

若冬紧张地喊着：“冰冰，雪雪，谁让你们快嘴了！”

“什么？雪雪，你再说一遍！”项淑贤变了脸色。

雪雪看了看若冬，闭上了嘴。冰冰也捂上了嘴。

项淑贤将脸转向若冬，“若冬，你不让她们快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昨天发生什么事儿了？”项淑贤质问着若冬。

“别听雪雪瞎说！”若冬嘟着嘴，垂下了眼帘。

项淑贤的眼睛看着雪雪。雪雪也将手捂在了嘴上，眨巴着眼睛看着项淑贤。

“冰冰，那你说，昨天是怎么回事儿？”项淑贤将脸转向冰冰。

“二姐不让说！”冰冰低着头。

“说！有什么事情，必须跟妈妈说才是好孩子！”项淑贤将冰冰拉到自己面前，“冰冰，你是好孩子，你跟妈妈说。你如果不说，妈妈今天就不给你饭吃了！”

冰冰低着头，偷眼看着若冬，“昨天代强哥让我们藏起来，让我二姐打战队长的脸。二姐打得可准了。一下、两下、三下，打了好几下子，都打准了，都打在他的脸上了。后来，战队长向我们藏着的地方走过来，眼看着就要看见我们了。后来，代强哥起来跑了。后来，二姐搂着我们，不让我们动，也不让我们出声。后来，战队长就去撵代强哥去了，战队长没有看见我们。后来，二姐还闭着眼睛。后来，是我告诉二姐战队长走了。后来，二姐才睁开眼睛的。后来，我们就跑回来了。后来，二姐不让我们告诉你。后来……”

“行了，行了，都什么跟什么呀？什么总是后来、后来的，你还会不会说话了，总是后来后来的！你快闭上嘴吧你！”若冬生气地打断了冰冰。

项淑贤起身走到若冬面前，一把夺过若冬手中的弹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都告诉你了，不让你跟代强搅在一起，你当耳旁风了是吧？你还敢打人！你说，你为什么要打人？人家惹着你啦？就是惹你了，你也不能偷着打人呀！你还打人家脸！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打人？”

“也不是我想打他，是代强让我打他！”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代强让你去杀人，你还能去杀人呀？”

“代强也不能让我去杀人！”

“若冬呀若冬，你不能这样，犯了错误就得承认错误，只有你知道错了，才能改正。得了，你先好好想一想为什么犯错误。现在，你把弹弓交出来，从今天起，不许再跟代强在一起！”

“不跟代强在一起行，可是，弹弓我不能交给你！”

“不行，把弹弓给我！”

若冬把弹弓藏在身后。

“怎么？还让我从你手里抢呀？痛痛快快把弹弓给我！”

若冬不情愿地把弹弓放在项淑贤的手里，生气地跑进了屋里。

山林里，张子年捆好一大捆杏树枝，踉踉跄跄扛在肩上。

“爸，我帮你扛一点吧！”代强走过来说道。

“不用了。你回家吧！”

“爸，那你不回家呀？这不是给咱家弄的呀？”

“嗯，那个，我给若冬家送去！”

“他家小猪才那么点儿，能吃得了这么多杏树叶吗？我妈天天催你弄杏树叶子，我还以为你是给咱家弄的呢！”

“咱家猪有东西吃，你妈就是眼馋。若冬她们家也没有什么可喂猪的。我也不能总给她们家弄，弄一回就当一回。这东西不出数，这一大堆，也摘不下多少叶子！”

“你又到老夏家呀，不怕我妈骂你！”

“别跟你妈说！”

“嗯，我知道！”

张子年扛着一大捆杏树枝子进了夏家院子。

“子年！你是，你这是？”项淑贤湿着两只手出来，上下打量着张子年。

“这是杏树枝子，我给你放哪儿？”张子年扛着杏树枝子问项淑贤。

“那，就放这儿吧！”项淑贤指着窗下。

张子年弯着腰往下放杏树枝子时，外衣被刮住了。项淑贤刚想上前去帮忙，杏树枝子从张子年的肩膀滑了下来，他的外衣被刮了个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