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拿着背兜跑了出来，雪雪也跟着跑了出来。若冬蹲下来，麻利地把背兜放在阳阳的后背上，扯着背兜上面的两个带子，然后自己转过身，背对着阳阳，手扯着带子伸进阳阳□□，把带子套进背兜下面的扣子里，再扯出来，系在自己的身上。系好后，她想站起来，反倒一屁股墩坐在了被子上。

“代强，代强，你过来拉我一下呀！”她伸过手去喊代强。

代强跑回来，拉起了若冬，然后转身又走。若冬背着阳阳，扯着两个小双子跟在代强的身后，向山上跑去。

山坡上。代强在前面快步地走着，若冬弓着腰，用只手托着后背上的阳阳，在代强后面小跑着。冰冰雪雪也跟着小跑着。他们跑到一棵有鸟窝的大树下。这棵树的树干很粗，上面繁茂的枝叶遮挡着太阳，在很大的树冠下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树下的草地上。代强站在树干下解着外衣的扣子，若冬和两个小双子站在草地上，兴奋地仰着脸看着鸟窝。

“代强，树那么高，你能爬上去吗？”若冬担心地问。

“那里面有鸟蛋吗？”冰冰指着鸟窝问。

“能有几个？”雪雪也指着鸟窝问。

“你们就瞧好等着吃鸟蛋吧！”代强吐口唾沫在手心里，搓了搓手，向后退了几步，给助跑留出一定的距离，然后向树跑去，像只猴子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上。

若冬紧紧扯着两个小双子的手，仰头看着高悬在树上的鸟窝。她眯缝着眼睛看着树上，心里却在沉静凝思着：我要是上学了，就不能跟代强一起玩了。可是，我还是想上学。我们老师真好看，辫子可真长。她很喜欢我，还让我读课文了，说我的声音好听！呵呵，我还没唱歌呢，虽然我没有姐姐唱得好，可总比读课文好听呀！我真羡慕姐姐能天天去上学。上学的那天，战勇说他教我打弹弓。他是把我当成姐姐了。哼，姐姐那么娇气，我敢保证，她现在也没学会打弹弓，她肯定也不喜欢学打弹弓。等我去上学了，我还要跟战勇学着打弹弓……

“二姐，二姐，他下来了，他从树上下来了！”冰冰拽着若冬的手喊道。

若冬回过神来时，代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代强解下绑在腰间的外衣，轻轻放到地上，露出十多个鸟蛋。

“你还真弄来鸟蛋啦！”若冬惊喜地看着鸟蛋。

“噢，噢！鸟蛋，鸟蛋！太好了，太好了！”雪雪和冰冰拍着手乐着蹦着。

“走，咱们到河边烧鸟蛋吃！”代强重新包起鸟蛋，抱着就要走。代强突然一抬头，不动了。

“走呀！怎么不走啦？”若冬问代强。

“妈的，今天我可逮着你了，看我不削死你！”代强一松手，鸟蛋掉到了地上，碎了。

在不远的山路上，几个背着书包的男女小学生走上坡来，战勇和若秋也在其中。代强飞快地跑过去。战勇手里拿着个树枝一边走，一边甩着玩儿。代强跑到战勇跟前，用头向战勇撞了过去，战勇没有提防，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代强跳到战勇的身上。战勇来不及反抗，被代强骑在身下。代强挥舞着拳头左右开弓，对着战勇的脸一阵猛打。

学生们一阵骚乱，散花般躲开了。若秋吓得蹲在地上不会动了。若冬背着阳阳，牵着两个双子妹妹跑了过来。

战勇脸上出着血，已经成了个大花脸。

“血！血！脸上出血了！”若秋被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姐，走，咱离远点，到那边去！”若冬拖拽着若秋。若秋勉强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就又坐了下来。

“姐，姐，快走呀，快！”若冬使劲地拖拽着若秋。

“我不会走了，若冬，我起不来，我不会走了，我的腿不听使唤啦！”若秋惊恐地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大姐，大姐，你怎么啦？”两个小双子也跑过来蹲在若秋的身边。

代强还骑在战勇的身上，专门打战勇的脸，越打越猛。按理说，代强是打不过战勇的，只要战勇稍微加以反抗，很容易就能翻身起来把代强压在身下。可是战勇毫无反抗的意思，躺在地上只用手护着自己的脸，却被代强打成了血头公鸡。

“代强，代强！别打了，打死了，打死了！战勇快要死啦！来人那，快来人呀，战勇快要被打死了！”若冬大喊着。

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孩子们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动。突然，一个男孩子冲出人群，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抓起代强，“干什么你？打两下得了，你还能把他打死不成！”

“不用你管！我就是要打死他，你管得着吗你！”代强还骑在战勇的身上，他喘着粗气，用胳膊使劲地甩开这个男孩子。

这个男孩子叫高致博，和战勇、若秋在同一班级读书。由于是“地主崽子”，所以平时总是独来独往，基本上不跟同年龄的孩子疯闹，因为他怕被骂“地主崽子”。不知是因为他的特立独行，还是骨子里的那种与众不同，总之，他的眉宇间透着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称的气度和神态，让同龄的孩子们不敢对他造次。

高致博一把将代强从战勇身上拽下来，用力向一边一推，把代强推了一个趔趄，甩出老远。代强再次冲过来。

高致博指着代强，“告诉你，你别动，你要是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高致博向上撸了撸袖子，“你不就是想打架吗？我不怕你！咱俩打！”高致博挡住代强，不让他靠近战勇。代强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高致博的面前。在高致博那正义目光的直视下，代强自知不是对手，态度不再那么强硬了。

“走！走！你怎么还不走！快回家去！”高致博命令着代强。

代强梗着脖子，气哼哼扭头走了，走了两步，回过头见高致博向战勇弯下腰去。他低声骂了一句：“地主崽子，多管闲事！”

高致博蹲在满脸是血的战勇面前问道：“怎么样，战勇，能不能走？起来，快回家吧！”

“高、高致博，拽我起来！”战勇有气无力地哆嗦着嘴唇说道。

高致博把战勇拽了起来，战勇一下又倒在了地上。

“不行，高致博，我头昏，走不了了！”

“那怎么办？”高致博四下看了看，“我背你回家吧。”

高致博又蹲了下来，把战勇拽到自己背上，背起战勇走了。

“姐，他是谁？”若冬问若秋。

“他叫高致博，是我们班的。”

“他真勇敢，真厉害！”

“他家是地主，同学背后叫他地主崽子。他学习可好了，总是全校第一，谁也不敢欺负他。他不跟我们说话，也不跟我们一起走路，总是一个人自己走！”

若冬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突然感觉高致博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记住了这个人和这个名字。

战队长家。屋里炕桌上摆着白面馒头和热气腾腾的菜。在战家屯二队，大概也就战队长家平时能吃上一两顿白面馒头。战队长盘腿坐在炕上吃饭，面前还摆着酒盅。战秀秀斜身坐在炕沿上吃饭。

战妻拿了一把小青葱走进来。她把小青葱放到饭桌上，坐在炕沿上正要脱鞋，高致博背着战勇走了进来。

“哎呀妈呀，这是怎么啦？”战妻一高蹦到地上，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战勇，“脑袋破啦！这满脸都是血的！怎么回事儿呀？啊！”

“他说头有点昏，不能走了，我就背他回来了。我走了啊！”高致博把战勇放到炕上，转身就要向外走。

“什么？你走？人都这样了，你想走？”战妻一把拽住高致博不放手，质问道。

“不是我打的。我只是把他给送回来了。”高致博平静地说道。

“那你说，是谁给打的？指为什么事儿呀，打我们家小勇？”战妻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质问着高致博。

“你问问战勇吧！”高致博仍然平静地说道。

战勇闭着眼睛，直摆手，说不出话。

“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小勇现在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打的，你不能走！”

“干什么你，快放手，放人家高家小子走！”战队长瞪着妻子说道。

“要是他给打的呢？”战妻没有放手。

“快松手！不是他打的。”战队长坚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战妻仍没有放手的意思，并斜着眼睛看着高致博。

“你松手，让人家走！”战队长呵斥着妻子。

“就这么让他走了呀？不是他，他怎么就不能说是谁打的，为什么打咱们家小勇？”

“现在什么事情重要？谁打的，也打了。你赶快松手，快看看小勇吧！”战队长吼着妻子。

战妻这才松开了手。高致博转身走出了屋子。

“哎呀，小勇，你咋吃这亏呀。咱小勇胆儿小，从来不打架，这是让谁给打啦？下手咋这狠呢！”战妻这才抱着战勇的头，给他擦着脸上的血迹。“那高家的小子，就不应该让他走，他能给小勇背回来，为什么不能告诉小勇是被谁给打的？弄不好，就是他给打的，不敢承认！”

“你看他像是打架的孩子吗？”战队长否定道。

“那他咋不说是让谁给打了呢？”战妻仍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