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那不会,那都不会。”夏世纯有些喜形于色了。从战队长的口气和态度上,已经应允了他小开荒的事情。夏世纯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战队长呀,还有一件事情,挺急的,现在就得你帮忙解决!”
“什么事儿,说!”
“就是孩子上学的事情。我们家大女儿夏若秋上三年级,二女儿夏若冬上一年级。我上次来落实住处的时候,也到学校去把两个孩子的转学关系落实了。哎呀,咱们这儿离学校太远了,翻山越岭的。我们家的这两个是女孩子,走那么远的山路,我不放心,想让战队长帮着给孩子找个上学的伴儿!”夏世纯恳求地对战队长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呢,这算是什么事儿呀,太好办了!”战队长又拿出他领导者的口气,将手一挥,“这事儿我来给你安排,上一年级的嘛,咱们屯子再开学就有一年级的了,先就不用去上了,等再开学,就在屯子里上吧......”
“我不,我不当退级生!”还没等战队长说完,若冬便把话给抢了过来。
“嗬,这个小丫头,挺厉害的嘛!”战队长用手点着若冬的头,“小丫头,你得听我的,你先别嚷嚷啊!哦,我再说这个上三年级的,我们家就有一个,我们家战勇,正好也是上三年级,行,等明天,我就让战勇去你们家,跟你们的大丫头一起去上学!”
“太好了,太好了,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谢谢,太谢谢战队长了!”夏世纯高兴地搓着两只手。
“哎呀,你们城里人就愿意穷客气。不用谢,反正孩子上学也要路过你们那儿,也是顺路的事儿。行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我得马上去办!”战队长突然表现出了心烦意乱的神态来。
“好,战队长,那你忙,我们就回去了,明天我让孩子们在家等战勇!”
“大丫头叫什么来着?”战队长已经向外走了,又回过头来问道。
“夏若秋。”
“哦,行了,我记住了。”战队长声音没落,人已经走了出去。
张子年背着手,低着头在山路上慢慢地走着。他在心里说,真是夏世纯!这么说,这次来战家屯二队的下放户是夏世纯家!那她肯定也来了!我的天!天底下这么大,这也太巧了,没想到我们这辈子还能相见。我到这大山沟子里来就是为了要躲着她,谁能想到她也到这个大山沟子里来了!真像是做梦一样。
张子年的思绪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一间喜气洋洋的婚房。屋子里到处都是结婚喜庆的样子。张子年兴高采烈地在往床头上贴喜字。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项淑贤慌张地闯了进来。“别忙活了,这婚不能结了!”项淑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出什么事儿啦?”张子年停下了还拿着大红喜字的手。
“他,孩子他爸,夏世纯,他回来啦!”
“夏世纯!他,他,他回来了!?”张子年手中的喜字掉在了地上,他直着眼睛看着项淑贤。
张子年越走越慢,他倚在一棵树下,滑坐了下来。
另一条山路上。夏世纯背着冰冰,若冬扯着雪雪紧跟在他身后,父女四人愉快地走着。夏世纯步履轻盈,边走边在心里想:张子年,怎么记不起来这个人了。战队长说他也是从省城来的,是战家屯生产队的会计。嗨,这真挺好的,没想到,到这大山沟子来还能遇到个在一个院子里住过的人,看样子他也在同济里住过。这么多年了,好像从来没见到这个人。也难怪,战队长说他都来了差不多有十年了。
张子年背着手低头在走着,他越过了自己家的院子门,还在继续走着。
“他爸,你往哪儿走哇!怎么不进家呀,我都在这门口等你半天了!”葛英子跑出来撵上张子年,扯着他的袖子喊着。
张子年猛醒过神来,回头快速走进了院子里。
“战队长怎么说,他答应把名额让给咱代国了吗?我都听代国说了,说你没给那个姓战的好脸色,真解气!真的,你要是真跟他叫上劲,他也得惧你三分!”葛英子还没等张子年走进院子里就飞快地说道。
“哼!你那好儿子,他还好意思说!”
“我儿子怎么的啦?”
“他哪儿去啦,他没跟你说吗?”
“说啦,他说你真给他撑腰了,说你质问战队长,是中学毕业生能当老师还是小学毕业生能当老师,真给他解气了!”
“那他没说为什么战队长没把他这个中学毕业生报上去,而是把叶萍那个小学生毕业的报上去了吗?”
“他说了,说你质问战队长了,说你肯定能把名额给他要回来!”
“那他没说为什么没等我要回来名额他就溜走了呢?”
“他说了,就怨那个倒霉的下放户,在关键的时候他进去了,战队长就去跟他说话去了。我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回来听信吗?怎么样,你把名额给要回来了吗?”
“哼!你问他吧,战队长为什么能把名额不给他这个初中毕业生,而是给了叶萍那个小学毕业生!”
“啊!为什么呀?”
“你问他!”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呀,偏得我问他?”
“我没有那么大的脸!”
“他现在也没在家呀,大概去地里出工去了吧!”
山坡地里。社员们在地里刨着苞米根子。战队长快步走了过来,用眼睛在社员们中扫着,他看到了生产组长柱子,赶忙走了过去。“柱子,你过来一下!”战队长向柱子招了招手。
“战队长,有事儿?”柱子快步走到战队长跟前。
“张代国没来干活?”
“没来。”
“就给他记一气活的工!你去叫小扣子马上到生产队一趟,帮饲养员干点活。”战队长的眼睛在干活的社员中寻找着。
柱子张嘴就要喊。
“哎、哎、哎,别张张扬扬的,那些老娘们该红眼了,小扣子是个寡妇,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照顾照顾她吧,悄悄告诉她自己就行了。”战队长忙拉着柱子的胳膊阻止着。“你过去悄悄地告诉她,我就先回去了啊!”战队长转身离开了。
“好,知道了。”柱子也回头向干活的社员走去。
生产队饲养所里,战队长坐在炕沿上抽烟。小扣子低着头倚着窗前的桌子站着。
小扣子人长得很秀气,显得有些单薄,还不到二十岁,是个年轻的小寡妇,刚结婚不久就守了寡,娘家是个更穷的生产队,她就没有离开战家屯二队的意思。
战队长抬眼看了看小扣子,“行了,这码子事儿到此为止吧。我知道,在社员当中造成这么坏影响的责任也不全在你,张代国要负主要责任。你以后注点意!”战队长又缓和了口气,“我要是就听一两个社员说也就算了,可我的耳根子都满啦,你说我不管吧,一旦弄出丑儿来,我是有责任的,我这个队长也没脸儿啦。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再说了,你还年轻,不能就一个人这么熬下去吧,以后是要再找人家的,是吧,你得考虑影响。他张代国能娶你一个寡妇吗?眼瞅着不能,他就是逗你玩玩儿,想占你的便宜。你傻不傻呀?”战队长的那语气就像是对自己的家人说话,边说边观察着小扣子的神态。
小扣子低着头,使劲地绞着自己的两只手指头。“没有呀,真的,战队长,我们什么事儿也没有。他就是总来撩扯我,他倒是想那啥来着,可我也没搭理他呀!”小扣子委曲地说道。
战队长用烟袋敲着炕沿。“你看,你看,有多严重!你说你们没那啥,可群众的眼睛是干啥的,你能说清楚吗?”战队长的态度变得有些严肃。
“这!”小扣子紧张起来,抬眼看着战队长。
“你说啥?说啥都不好听!”战队长又装上一锅烟,态度严肃中带着强硬。“你是说,张代国他想那啥了,是不是?”
“嗯,我也不知道,也许他那是逗我开心吧。可是没、没有哇,我们真没有那啥!”小扣子真诚地说道。
“得,我知道了。”战队长完全是一副警察审犯人的态度。“我今天找你,是代表一级组织找你谈话的,知道吧!那个,我也知道你挺可怜的,刚结婚不到一年,就守了寡。可作风问题,可是个大事儿!我问你,你从心里真没想跟他那个?”战队长直着眼睛瞪着小扣子。
“没有哇,真的,战队长。真没有!”小扣子看到战队长突然转变的态度,又听说是代表一级组织找她谈话,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哼,你说没有,我怎么能相信你!”战队长一看小扣子紧张的样子,更是胸有成竹了,便又提高了嗓门。“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你敢写保证书吗?”
“敢呀!那怎么不敢。”小扣子态度非常坚定地说:“战队长,我要是写了保证书,你就能相信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