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前厅，程长风坐在主位，啜饮了一口茶道：“秦老爷可认识一个叫李有财的人？”
秦三爷一边回想一边摇头：“不认识。”
程长风：“那与明雅姑娘是否相熟？”
秦三爷：“如意艺馆的明雅姑娘？不算相熟，只不过有幸在宴请时见过明雅姑娘的舞姿。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两人？”
“李有财和明雅近日先后被杀，而在他们的死亡现场都出现了红纸鸢。”程长风看着秦三，“与秦府的这只一模一样。”
秦三爷的笑容停滞了下来，两道粗眉也无意识地挤向了眉心，原本端起的茶杯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又被重新放回了桌上：“大人的意思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我？”
“也不一定。”
秦三松了一口气。
又听见对面的人道：“准确地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秦府之人。”
程长风不经意地扫视下了前厅里的秦府人，下人耳观鼻，鼻观心，倒是训练有术，很规矩。
“不过，据以往的经验，此类连环凶杀案，出于凶手的目的与心理，被害者之间往往会有些共性。比如，年龄、生辰等。但是目前的两个受害者之间，已知信息来看可以说是毫无相关。”程长风站起了身，“所以为了尽管找到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从而更好地保护起来，还要麻烦秦三爷把家里人聚集起来，接受下审问，看看能不能摸到些蛛丝马迹。”
秦三爷立马让管家把人召集起来，等待期间，睡完懒觉的崔子安也摇着扇子找了过来。
秦府中庭，按照身份和性别分类，百十来口人站在一起。
秦夫人领着小妾们站在前排，然后是贴身的侍女、管事的、下等的仆人。
崔子安看着次序分明的人，笑道：“秦老板艳福不浅啊。”
秦三爷：“哪里哪里。”
崔子安：“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呐……”
程长风也环视一圈，问道：“都到齐了吗？”
秦三爷看了看，惊讶道：“升儿呢？”
管家喊了一个丫环的名字，是伺候秦初升的。小丫环向前一步，颤巍巍回答：“少爷早上出去了，还没回来。”
秦三冷笑一声：“早上出去了？我看是彻夜未归吧，不知道在哪里眠花宿柳呢。去给我找回来！”
几个小厮当即出列，跑着出去找人了。
闹这一出，崔子安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他靠近程长风，小声道：“这秦老板不太行啊，妻妾成群，就一个孩子。”
程长风移开崔子安的扇子，对他道：“你带着王有财、明雅以及乐师的画像去审后宅的人。”
然后又吩咐阮猴负责审问下人，程长风则直接在中庭前摆了一副桌椅坐下，查看交上来的审问记录。
不久，袁直带着钱妈妈也从如意艺馆过来了。
程长风：“有何收获？”
袁直交了一份审问记录：“问了艺馆的人，都说不认识画像师画的嫌疑人。《双飞翼》曲目的事，我问了艺馆的钱妈妈，确实是如小翠所说。”
程长风拿笔，圈出了纸上的一个名字——柳云娘。
袁直低头看到了，便介绍说：“这位便是之前的第一舞娘，说起来卑职还见过她跳舞。不过可惜，后来听说嫁人了，就没了消息。”
程长风目光转到一直低头的钱妈妈身上，问道：“她与明雅的关系如何？”
钱妈妈回忆了下：“还不错。云娘三年前来到都城，在比舞大赛上一举夺魁。明雅虽失了冠军，但还是很敬佩云娘的，两人经常会在一起切磋、游玩。”
程长风不解：“既是如此，后来明雅为什么会讨厌《双飞翼》呢？”
钱妈妈：“谁知道呢，许是心境变了，女人嘛，你懂得，心思总是变来变去的。”
程长风：“那明雅是何时讨厌《双飞翼》的？”
钱妈妈立刻道：“云娘离开后嘛。”
程长风：“柳云娘可还在都城？”
“不知道，听说她嫁人了，但是后面一点消息都没了。”钱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道，“不过三年前她倒是租了一处宅院，好像是在……狗尾巴巷，对狗尾巴巷。”
一团乱麻，王有财死时没有任何人证，明雅的毒药医馆也没有查到购买记录，乐师嫌疑人有画像却无一人认识……
秦府还没有头绪，程长风决定先去柳云娘家看看，临走前他嘱咐好袁直：“根据前两例经验，这个凶手出手很快，他既放出了纸鸢，想来就快动手了，务必要守好秦府，不要让人浑水摸鱼溜进来了。”
袁直：“我在门口守着，在派人沿墙巡查。”
程长风点头：“让秦三爷派个熟悉府中情况的人跟你一起，不要放任何一个不属于秦府的人进来。”
袁直：“是！”
路庆实在院中辟竹子，听到敲门声便放下工具，一边喊着“来了”，一边开了门。
是个陌生的郎君，郎君一身气度，饶是路庆实也看出了来者并非普通人。
路轻实慢了一拍，倒是程长风双手交叉先行了个礼，道：“路伯父好，在下程长风，乃大理寺少卿。”
路父赶紧还礼：“少卿大人好。少卿大人是来？”
程长风：“在下来寻路姑娘帮忙，有些事想问一下。”
“哦哦。”路父恍然大悟，又朝屋内喊，“鸢儿，有人找。”
路鸢应了一声，出厢房出来后，远远地见到来人也是一惊。
门口，程长风说明了来意，路鸢笑：“你问对人了，跟我来。”
程长风：“可要乘马？”
路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就那，马就拴在我家门前吧。”
路鸢走在前方带路，程长风稍稍慢她半步。路鸢便稍微扭头与他说话：“云娘是三年前搬来的，她很温柔，对我也很好。有一次我偷看她跳舞，被发现了，结果她不但没怪罪我，还给我好吃的点心，还教我跳舞。”
到了门前，路鸢停了下来：“不过，后来她就消失了。这个房子，也就一直空着，没人住了。”
门上挂着黄铜锁，灰暗的锁上落着灰尘，照应着路鸢的话。
路鸢：“还要进去吗？”
程长风点头：“进去看看。”
路鸢看了看墙：“那我回家取个梯子。”
程长风笑：“不用麻烦。”
路鸢还在疑惑，又听那人说了声“抱歉”，紧接着她便腾空起来了。路鸢还未还得及看看飞起来后的景色，双脚又落在了地上。
路鸢眨了眨眼：“真是神奇，我还是第一次飞起来，可惜太短了。”
程长风转过了身，背对路鸢：“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的。”
路鸢跟着程长风朝里走，经过院子下的梧桐树，路鸢想起了以前云娘在树下跳舞的场景。梧桐树叶青青，树下放着一个长方形石台。
程长风走近，伸手摸了下石台，竟然毫无灰尘。
看见程长风对石台很关注，路鸢介绍道：“以前周大哥便在这里抚琴，云娘在树下跳舞，琴瑟和鸣，般配极了。”
程长风：“周大哥？”
路鸢：“嗯，云娘是和周大哥一起住在这里的啊，他们是一对恋人，虽然当时还未成婚，但我想他们离开后肯定成婚了。没准现在啊，都有孩子了。”
程长风：“你说的周大哥是乐师？”
路鸢：“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周大哥的琴弹得很好。”
两人又向正屋走去，同样落着锁，但是这把锁很干净。
这下路鸢也发现了：“这里竟然一直有人住？”
程长风环顾了一眼四周：“就算没人住，最起码定期有人过来打扫。”
路鸢更同意后者，自从三年前云娘离开后，她没发现这边有人居住的痕迹。
如此偷偷摸摸，必然有异样。
路鸢：“还进去吗？”
程长风：“不进了，省得打草惊蛇。我再派人暗中盯着吧。”
路家门前，程长风想起一件事，便道：“还有件事需要麻烦路姑娘。”
路鸢：“大人请说。”
程长风：“能否为画像师描绘下那个周大哥的样貌？”
路鸢：“当然可以。”
程长风上马，朝路鸢伸出了手：“我带你过去。”
二人一路无言，径直来到了秦府。路鸢这才知道，凶手要再次作案了。
此时崔子安已经审完了内眷，不知从哪里搬来个躺椅，正窝在里面小憩。
程长风揭开他放着脸上的扇子，踢了他一下道：“起来，干活。”
崔子安刚要抱怨，看见是程长风，立马笑嘻嘻：“小长风，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他们也不陪我玩。”
见路鸢也在，崔子安又道：“路姑娘怎么也来了，可是来寻我吃酒游玩的？”
程长风打断他的不正经：“有个人，需要你画个像，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路鸢内心惊讶了，崔子安两次见面，给她的印象都是不着调，没想到竟然是个画像师。
程长风仿佛懂路鸢的不放心，安慰道：“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画技一流，你只管如实描述就好。”
路鸢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