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崔子安的仆从递了拜帖，立马有人出来迎接。

出来的是徐府大管家，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

管家徐趋来到二人面前，周到行礼：“见过小公爷，程大人，我家老爷今日当值，尚在公廨，还未回来。不如先到府中休息，小的这就去派人告知老爷。”

管家领人去前厅，路过花园时，崔子安又随意道：“想来徐侍郎还需一些时间方能回来，在前厅干等着太无聊了。长风兄，不如你我就在园子里逛逛，欣赏下春色？”

程长风点头，道：“可。”

管家：“那二位大人且随意逛逛，这两位小厮就在旁边伺候，如有需要招呼他们便可。”

徐府的花园虽然算不上大，但是一步一景，布局精巧，营造出“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意蕴美，可见在建造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崔子安依着记忆中的方位，状似无意地来到了竹林边：“走了半天，有些累了。长风兄，我们歇歇？”

程长风：“正有此意。”

二人坐到了竹林旁边的亭子里，一个小厮为二人斟茶，茶尚未入口，便听到徐侍郎标志性的笑声：“小公爷，程大人，徐某来迟了，还望别怪罪。”

崔子安：“哪里，徐侍郎客气，原是我跟长风兄冒昧登门，给贵府来带不便。”

徐侍郎：“哎哟，小公爷这样说就是折煞徐某了。二位贵客登门，寒舍蓬荜生辉，何谈冒昧？不过，小公爷今日怎么想到来我府上了？”

“其实也无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徐大人续弦，我来得匆忙，所以未备贺礼。今日我与程少卿出游，偶得一物，想来定合徐侍郎心意，故赶紧前来相送。”崔子安说完，又招呼徐侍郎附耳，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话，只见徐侍郎听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随后又见崔子安挥挥扇子，跟来的小厮上前将礼盒奉上，徐侍郎高兴得连小厮都不用了，自己赶紧起身接过，然后更是连声道谢：“多谢小公爷的美意。”

崔子安起身，仿佛想起来什么，问道：“徐侍郎这片竹林倒是颇为不同，记得上次大人说是湘妃竹？”

闻言，徐侍郎骄傲道：“确实，湘妃竹独特之处在于其上的斑点。这斑点传中是由湘水之神娥皇、女英的泪水滴落竹上形成的，生长不易，整个都城有此竹林者，只我一家！”

“我倒还没见过湘妃竹林。”

崔子安只说了个开头，徐侍郎立马接话道：“小公爷若是有兴趣，不如我们三人进竹林细细观赏？”

崔子安点头，徐侍郎着人在小竹林准备茶点。

春日竹林，泛着充满生机的新绿。徐侍郎领着崔子安走在前面，二人随便闲聊，程长风故意慢了两步，观察着四周。

忽然，程长风看见了一些松软像是被挖过的土地，于是打趣道：“侍郎家最近吃的笋都是湘妃竹的吗？”

徐侍郎笑道：“那我可舍不得，是贱内也喜欢湘妃竹，于是我便着人移栽了一些到内院，这样她便可时时观赏。”

程长风：“早听说大人与夫人之间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徐侍郎感慨：“夫人桃李年华，嫁于我为继室，属实委屈了她。这点疼爱，不算什么。”

从徐府出来，崔子安抢先上了马车，盯着后上车的程长风眯眼笑：“如何，可有发现？”

程长风：“我看那竹林里的土像是不久前挖的，这徐侍郎爱竹心切，平时对湘妃竹定是关注非常，若想要拿到湘妃竹，移栽倒的确是个好机会。”

崔子安：“那我先派人盯着些。”

程长风点头，又问：“徐侍郎和她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说起这个崔子安就来劲了，正好是午饭时间，他兴致勃勃地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听我慢慢跟你说说。”

原来徐侍郎的现夫人乃是刚娶不久的续弦，月前崔子安参加那场宴会，便是徐侍郎的喜宴。这徐侍郎丧妻已久，多年未娶，与现夫人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坚持娶为正妻，也算是一段风流佳话。

程长风放下茶杯：“之前，你神神叨叨地跟刘侍郎耳语了什么？”

崔子安挑眉，勾手道：“想知道？你也附耳过来。”

程长风笑：“爱说不说。”

崔子安哪里忍得住，立马从椅子上弹起，跑到程长风耳边重复了一遍：“我说，这里面是……”

程长风无语：“下三滥的东西，你也拿得出手。”

崔子安拿着扇子，摇头道：“怎么拿不出手，送礼不在贵重，在急人所需，你没看到徐侍郎乐成什么样子了吗？是你不懂。”

程长风：……

吃晚饭，二人便回了大理寺。

阮猴回报：“大人，杨老板已经带回来了。审问后，他只承认了是他给钱让王二做假证的，别的一律不认。但是他提到了一个人——姜明。”

程长风看了口供记录，上面写着四月初二，明雅姑娘出事那天，杨老板也在现场。在明雅死亡后，现场一片混乱，他看到姜明在纸鸢旁边站了片刻，还拿出一枚印章印在了纸鸢上了。姜明走后，杨老板好奇便过去看了眼，放下姜明竟然在纸鸢上印了路家纸鸢铺子的标记。后面，杨老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姜明的用意，于是便顺水推舟，在路庆实被抓后，收买了王二当证人。

看完后，程长风直接下令：“带人去把姜明捕了，搜查下他住处，看看证物是否还在。”

转而又道：“既然人证、物证都是假的，你再去一趟京兆尹大牢，让他们把路老板放了吧。”

阮猴领命离开，袁直从门外匆匆行来：“大人！”

程长风放下手中卷宗：“如何？”

袁直：“那白色粉末是白色天仙子，一种可以致幻的药物，少量吸入便能令中毒者产生幻觉，但是不至于死亡。”

崔子安疑惑：“不至死亡，我怎么记得明雅是死于中毒？”

袁直：“确是中毒而亡。”

崔子安：“真是奇怪，这凶手何必这么麻烦，既然想杀人直接杀便是，何苦又是毒药、又是致幻药的。”

程长风：“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两种药并非一个人所下。另一种是致幻药藏于纸鸢之中，是在明雅跳舞时释放的，当时围观人多，若是用毒，恐怕会死的不止明雅一人。”

崔子安：“若是后者，凶手又为何颇费周折非得使用致幻药呢？”

以上种种，皆是猜测，谜团如何，还是得查探方知。

程长风道：“走，去趟如意艺馆。”

如意艺馆至发生命案以来，一直处于歇业被官府封锁状态，京兆尹结案时，艺馆老板娘本以为可以营业了，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又被大理寺的人给封了。

老板娘欲哭无泪。看见崔子安过来，知道他在大理寺当差，扭着身段便哭喊着过了来：“哎哟，崔公子，你可要给奴家做主呀——”

程长风使了个眼神，袁直拔刀，横在她身前不远处，将人拦了下来：“大理寺前来办案，不许哭闹！”

坚硬的刀身离自己不过拳头那么远，老板娘登时冷静下来，眼泪也收了回去，她小心翼翼地将刀拨开，讪笑道：“是……是奴家失礼了。”

崔子安笑：“钱妈妈不用紧张，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此番前来是有些关于明雅姑娘案子的问题想问一问。”

钱妈妈：“我这就把人都喊来。”

程长风在艺馆一楼的包间审讯，第一位是钱妈妈。

程长风：“明雅出事时，你可在现场？”

钱妈妈：“在的，我当时招呼完客人，正从二楼往下走，就见明雅一下倒地不起了，吓得我赶紧往下跑。当时我还以为她是精神不好，跳舞扭到了，哪里想到竟然是被毒杀了！”

程长风：“你为什么会觉得她精神不好，她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钱妈妈：“这丫头比较好强，之前已经得了三年的舞蹈第一了，这不今年又快到一年一度的比赛了嘛，可她却没想好要跳什么，一直在犯愁。”

程长风：“案发当时你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吗？”

钱妈妈摇头：“当时我都急死了，明雅可是我的摇钱树，哪有心情去留意其它的。可怜我雅儿，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程长风摆手，让她出去：“请帮忙让明雅姑娘的丫环进来。”

不一会，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满脸胆怯的样子。

程长风：“介绍下自己吧。”

小丫环：“我叫小翠，两年前被卖到了如意艺馆，后来便成了小姐的丫环。”

程长风：“明雅的饮食是你负责吗？”

小翠点头：“是的，小姐的饭食一般都是我去厨房取，然后她在房间里吃。”

程长风：“明雅死亡当日，饭食可有异常，或者你可有遇见什么可疑人？”

小翠：“没什么异常，小姐登台前我怕她饿，便趁她上妆时去厨房拿了些她爱吃的糕点。可是回来后她还是没胃口，随便吃两口就没再用了。”

程长风：“你可有遇见什么可疑人？”

小翠细细回想：“取糕点回来的时候，我远处看了一眼小姐的房间，当时有个人正从房间出来。”

程长风：“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小翠摇头：“只看见了背影，穿着灰白长衫，挺高挑的。”

程长风：“带我去明雅的房间看一下。”

结尾处稍微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