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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在太阳永不落下的地方(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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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车子正朝着夕阳开。

灿金的明珠在苍穹上燃烧,玫瑰色的晚霞余晖将眼前万物都笼罩得模糊不清,仿佛披上一层蝉翼,落在那水流细微的喷泉里,浮光跃金。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节奏明快的乡村音乐,观千剑随着音乐左右摆头,李琢光轻轻哼歌。

“如果换一辆敞篷车,开在没有车子的公路上,不知道能有多舒服……”观千剑在终端上调出几张空旷公路的照片。

“听说有个有钱人专门包了个星球,专门搞一些复古的场景赚门票钱,好想去旅游。”

观千剑叹了口气:“就是这些事究竟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下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好想出去玩。”

芮礼在后侧方接声:“如果我们回去得早,能赶得上八月中旬的酷暑假,不过就七天,不够一个来回的。”

“你说,什么时候能发展到去别的星球就像现在开车回家一样,再远也只需要几个小时?”观千剑扭过头。

芮礼在终端上哒哒打字,好像在和谁聊天。

“等什么时候人类掌握黑洞技术就行了吧,不过现在也不差啊,只要三四天,文字可以实时传输,图像和音频延迟也很低。”

她抬了抬下巴:“你能想象两千年前的人类连登上月球都需要耗费很多心神吗?”

观千剑耸耸肩:“无法想象以前人没有终端,每天能做什么事。”

昙起云倒是一反常态地没说话,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不时会有倒在路边的人,防晒衣料高高鼓起,隐约可见其中流动的液体。

可能是身体里蒸发出的水分。

李琢光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将音乐的音量调小:“昙起云,在想什么?”

昙起云倏然回神,别扭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啊、啊?啊……没想什么。”

“你的心事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李琢光勾唇轻笑,“车子里都是自己人,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晚上我俩单独聊?”

“我……”昙起云涨红一张脸,局促地频繁眨眼,内心似乎在做着强烈的斗争,“我在想那个小男孩会怎么样。”

他双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弯下去,声音也有些闷闷的:“虽然我希望他不会死,但他毕竟是做错事了……唉,可是我还是觉得他好可怜。”

“他一点都不可怜。”李琢光听到这话,便收回了目光,“项珩和他排练过好几次,他自己实践的时候还故意改变了方法。

“项珩本意是吸引恋童癖,让该死的人替社区里的民众去死,可是东坛自己自作主张,害得正义人士替死,他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更何况死的正义人士还都是女人。

要是男人还好说,毕竟男人对于生命繁衍并没有多大作用。

本身项珩选择让东坛勾引女人已是顶着重重压力,再三保证来的人一定都是该死的才力排众议,结果东坛还自以为是。

要不是正好撞上李琢光,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善良的女人要被骗。

不用说,东坛下场只有一个。

“理智上知道,但是……”昙起云往后一靠,面露无奈,“可能是他身上的伤太夸张了吧。”

“不要丈夫之仁。”观千剑伸手把广播的音量又调了回去,恰好换到她最喜欢的一首歌,重新开始摇头晃脑。

“你去医院里晃一圈,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病情比他重?那些飞来横祸的女人不可怜吗?要不是有李队,她们至死都得把恋童癖的名声带进土里。”

芮礼冷笑一声:“不是我说,东坛骨瘦嶙峋那样,恋童癖都下不了手。”

李琢光在大转弯的地方按了按喇叭,以确定对面没有开过来的车辆,总结道:“心软能共情是好事,有我们在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以后只有你一个人,就不要瞎共情,万一摊上一个东坛一样骗你的家伙,就惨了。”

昙起云点头:“我记住了。”

观千剑偏头,看着李琢光的侧脸:“你和昙起云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我?”李琢光挑眉,“我可不心软。”

就是有人唱了红脸,总得有人唱白脸。

昙起云劲头恢复,凑上前来正色说:“我觉得剑姐说得对,李队,我心软没多大事,你可千万别心软,让某些心术不正的男的有可乘之机。”

察觉到昙起云意有所指,李琢光好奇问道:“心术不正的男的?谁?”

昙起云眼睛斜向上看,身体也往后退,双臂抱胸:“我打不过人家,可不敢说。”

柳一翻了个白眼。

*

她们掐着落日前最后一刻的点回到宿舍,在这之前已经绕路去了一趟市政厅,把几个伪人撂那儿。

路过前台时,李琢光打算顺路找一下栾星,但今天前台只有另一个小男生,没有栾星。

李琢光上前:“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栾星今天是不当班吗?”

那小男生抬眸看向李琢光的目光里是浓烈的惊奇,险些让李琢光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地的事。

……她不就是问了一下栾星怎么没上班吗?

他扶了扶眼镜:“不上班,他今天晒伤病发,在宿舍里休息。”

顿了顿,视线快速瞥视李琢光身后的几个男人,低声补充一句:“您要见他吗?他说如果您要见他,您直接去宿舍就行。”

“……行。”李琢光点头,“能给我密钥吗?还是我到时候直接敲门?”

“我给您一个临时密钥吧。”

小男生低头操作一番,李琢光终端上便多了一条房间密钥。

“多谢。”李琢光拿到密钥就离开了。

那小男生眼看着她与队员分道扬镳,那个腰间长着触手的男人缠着李琢光不肯走,李琢光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叫他乖乖听话地离开。

男生垂下头,看着眼前的文件,看完一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记住,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栾星竟然没有骗自己,他真的和李琢光很熟悉。

李琢光顺着地图的指引走到栾星的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先按响了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她便呼出终端,在公共联络网上搜索栾星,发去一条消息。

然而这条消息也石沉大海,三分钟后仍是未读。

如果在睡觉的话……那她今天来没有意义。

于是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说明自己等明天再来。

这回栾星回得飞快。

「我刚刚在洗澡。只是有点难受,您有什么问题都能来问,没事的,不要耽误您的进度。」

李琢光看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忽地笑了一下。

她用密钥打开宿舍门,便与裹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的栾星对上视线。

栾星从脸到腰际瞬间红透,他拽紧浴巾的边沿,小声说:“我、我以为你没密钥。”

李琢光轻轻关上门,并不去看栾星裸露的身体,在沙发一角坐下。

栾星从冰箱里取出几瓶饮料,放到李琢光面前,让她随意挑选,坐到她不远处:“你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

李琢光拿起一瓶汽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你不是晒伤病发了吗?好点了?”

栾星清了清嗓子,他好像很紧张,皮肤上的薄红一直没有褪去:“只有大腿上一点点,我上过药,就没多大事了。”

李琢光点点头:“我们之前认识吗?”

栾星抿了抿唇,脸上的血色淡了一些:“我们是一个大学的。”

“晴山大学?”李琢光有些惊讶,低下头去回忆许久,面露抱歉,“抱歉,我真的——你是我的同学?”

“嗯……”栾星搓着手,目光在地上四处转,就是不敢看李琢光,“我是你的学弟。

“你毕业晚会的时候我有表演节目,跳舞的那个。”

说到「跳舞」,李琢光倒有了点印象:“是那个穿白色汉服的独舞吗?”

栾星双眼一亮:“对!你还记得!”

“那个时候我在后台准备优秀毕业生演讲,只从直播电视里看了一眼,你是给我印象最深的。”李琢光笑着说。

——纯粹是骗人,她只看到那一个节目,还没看几秒就被拉走了。

栾星耳廓红得能滴血,他抬起手捏住耳垂降温,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节目我准备了很久,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打开了这个话头,他便说得顺畅起来:“我、我一直喜欢你,但是你当时太、太耀眼了,在你身边的人太多,我不敢和你说话。

“我唯一争取到的机会就是毕业晚会,希望可以让你看见。”

他左右捏着手指,把指腹捏得泛白:“那天我表演完,还留在晚会里听学哥学姐聊天,但没找到过你,我很难过,以为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他抬起眼,偷偷瞥了一眼李琢光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对方对自己的描述似乎有印象,心跳得更快了。

“我直接离开了会场,路上碰到喝醉了的你,你对我说觉得我很漂亮,我很开心,然后我们就……那是我的第一次。”

“啊。”

这下李琢光是彻彻底底想起来了。

那晚她得到自己报送晴山总部集团淸剿队的消息,高兴得喝断片。

芮礼隔天和她说她发疯似地给芮礼发了五百条消息,她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晚她最后的记忆是扣着一个男人的脖子,给他灌下避孕药,男人有推拒,却并不真情实感。

然后……然后她就断片了。

隔天早上醒来时,房间一片凌乱,那个男人留下一份制作精致的早饭后就离开了。

天女在上,她真不是睡完就翻脸的渣女。

“我有在找你,想对你负责。”李琢光静默几秒,身体往栾星那里挪了挪,“但你是不是一直不让我找到你?”

栾星逃避的视线里闪烁着无措的羞意:“我不知道,我那段时间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装修简单的宿舍里很安静,昏黄一小团的灯光映照在李琢光的正脸上,将她整个人冷硬的线条照得柔和。

她们离得不太近,他的呼吸撞在李琢光的肌肤上,李琢光竟能听到栾星乱跳的心跳声。

李琢光舔了舔嘴唇,看向栾星搅在一起的双手,犹豫片刻,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有人和我说你为了我拒绝逃出去的机会,这是真的吗?”

在李琢光手碰到他的那一刻,栾星浑身紧绷,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泛着热:“是、是的。”

话音刚落,他像想到什么,猛地直起身,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但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更不希望你觉得我为你守住贞洁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本就红透的脸庞更是烧起,声音也低了下去:“那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的回应。”

李琢光耳朵一动,听到了什么声响,回头拿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一张薄毯包裹住栾星的身体。

下一秒,宿舍门被打开,栾星的舍友走了进来。

那人显然没想到会在房间里看到陌生女人,而看那女人与栾星的动作,似乎颇为熟识。

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往后退去,砰地关上了门。

李琢光没管那个男人,转头对栾星说:“我可以满足你两个愿望,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带你离开。

“但是愿望完成以后,我们就再无交集了。”

其实本来都是一个的,但确实是找到栾星花费了太久,她心里也有些愧疚。

栾星呼吸一滞,刚听到前半句还感到喜悦,后半句便让他血色尽失。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垂下头似在考虑。

过了许久,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我不要两个愿望,我只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

她愣怔一瞬。

她以为男人都会得寸进尺提出要求,比如和她在一起,或者求一个名分。

李琢光的目光在空中与栾星交汇,栾星看她的眼神里是眷恋与爱恋,却带着丝丝倔强。

她静了片刻,答道:“……我一定会好好记住你。”

第42章 在太阳永不落下的地方(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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