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泷一句幼崽，气得谢无逢差点口吐人言满嘴芬芳，他堂堂天狐……竟有一日会被几个人类崽子认成幼崽！
这简直奇耻大辱！
谢无逢眯着狐狸眼，满肚子坏水盯着面前这群修为低下的小崽子们，且先不论瑶光要他做什么，荒栖山如此凶蛮之地，竟被那群人族老不死的封为历练之地。
人族素称妖族狡诈凶残，是以妖邪之物称之。
然而妖族已有二十余载未出世，修真界现下仅存的妖族只有那些世家大族几十年前的妖奴，但自从一年前妖族禁制松动，诸多小妖趁此机会流窜人间，引起凡世惊慌。
琉泷垂眼看着面前的狐狸崽子，她自小听门中长辈所述，妖族奸诈无比，切勿相信其言。
但她曾在历练中结识过几位妖族人士，皆为性情中人，相比人族更值得结识，琉泷今年双八年华，虽然修为上称不上一句天才，但她之心性却胜得过十之五六的年少人。
谢无逢虽然看不起面前人族，却也不是背后阴人的小人，他虽不知瑶光为何要他跟着这群崽子，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了琉泷他们身后。
荒栖山虽不比以前在妖族凶险，更深处的大妖都陷入沉睡至今尚未苏醒，但琉泷他们目前所在位置已然踏入了危险的界限。
琉泷劈手斩开面前半人高的杂草，扭头询问身后师妹：“千安，从师门所带的丹药还有多少？”
千安摸了摸腰间的芥子囊，他们都是外门弟子，这次历练回去之后才能成功进入内门，“师姐，不多了，只剩下我们所有人两次疗伤的量了。”
“回灵丹呢？”琉泷停下脚步，秀眉紧皱，门中长老对待外门弟子有些过于吝啬。
“不足二十枚。”
此话一出，剩下的弟子面面相觑，他们这一路并未过多消耗灵力，也只是赶路的时候吃过一次丹药，谁知竟然只剩下这么点的补给。
琉泷抿着嘴，她虽为内门弟子，却是没有师父的内门弟子，只因她所修刀法是门中长老颇为嫌弃的左手刀。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琉泷天资不够，此生修为只能止步金丹。
所以她入门十年，未有亲师授教。
谢无逢跟在他们身后，将自身气息尽数收敛，这林中妖兽游荡其中，见有人族闯入却无攻击之意，而是驻足静观。
这些妖兽皆生了灵智，看到这些灵力低微的修士根本不放在眼底，就这十来个小娃娃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更何况，百年前妖主就以血脉下了禁令。
凡是妖与兽皆不得食人，犯者魂飞魄散不得入轮回道。
忽而林间窸窣声频起，一股来自高阶妖兽的威压从林间扑面而来，琉泷脸色突变，左手持刀右手泛起灵力光团，小心翼翼地指挥着师弟师妹们后退。
大地震颤，草屑蹦飞，庞然大物行走间林木倾倒，琉泷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来处，那山膏竟已被吞食。
“跑！”
琉泷动作飞快，收刀出声提醒身后众人，就在她退后几步转身之际，一只巨爪从林间踏出，约高近两丈毛色黑白相间的白额吊睛虎巍然而来。
它口鼻喷出炙热气息，巨大的黄色眼珠盯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小娃娃，白厄晃动巨颅，凑上去在谢无逢身前嗅了几下，它并未理会已经跑出八丈外的琉泷等人。
“人族踏足我族圣山，有何来意？”白厄口吐人言，它晃动着尾巴，带动身后林木断裂倒塌，言语间已有化神之威。
谢无逢抬头看着眼前白虎，这老虎似是成长了不少，不似之前只会张着嘴要吃的。
琉泷此时心已经跳到了喉口，她咽了口唾沫，嘴皮干涩，举手躬身：“晚辈无意冒犯，还请大人勿怪。”
“妖族圣山早已与人族割席，此地二十年未有人族前来历练，你们又是为何而来。”白厄打了个哈欠，它苏醒不久，对这山头还未仔细巡视，就碰到了这群人族小娃娃。
琉泷听到白厄此话，猛然抬头看向远处高大的兽王，她竟不知这荒栖山早已不是人族历练之地，为何——为何门中长老会派他们来此……
谢无逢看戏正在兴头，耳边突然传来瑶光的声音：“大白，这白虎竟已化神，你可打得过？”
谢无逢：“若你做诱饵毒到它，或有一分胜券。”
狐狸咬牙切齿，利齿亮出在烈日下闪着光，若不是他身体突然出了毛病，又怎么会在这里听一个人族女人使唤。
白厄似有所感看了眼恼怒中的狐狸，眼底虽闪过疑惑之色，但并未将其放在心里，而是转眼看向那群面色惨白的人族。
“晚辈……晚辈不知荒栖山已不是历练之地，多有打扰，晚辈这就带他们离开这里。”
琉泷忍着满腔愤恨，她竟不知门中长老已绝情到如此地步，十二位弟子的性命就这么随意放弃，她强忍眼中泪意，欲带人离开。
然而一道灵力袭来，将她们脚下之路斩断，扑面而来的热浪将众人逼退几步，琉泷转头看向那高大白虎，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俯首。
她不过一个筑基巅峰的小修士，在面对化神妖兽时纵使心中胆怯万分，却也是面无惧色。
“前辈！我知人妖两族积怨已久，但我等并无冒犯之意，此次历练受门中长老之命前来，方才从前辈口中得知荒栖山已不是人族历练之地，多有打扰。”
琉泷抬起头，眼底猩红沾染泪意，“若前辈愿意放过我身后师弟师妹，晚辈代他们甘愿赴死。”
少女话中充满恳切之意，身后师弟师妹看到师姐如此，纷纷下跪祈求白厄，个个自告奋勇愿葬身虎腹，只为身边师姐师兄妹平安离开。
白厄端坐在原地，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少男少女，嘴边胡子颤抖，这群人类竟然以为它要吃人，简直是脑子有病！
谢无逢听着耳边瑶光的吐槽，面无表情地从地上跳到白厄身上，身子轻盈爬到白虎的背上，又因为视野不够，直接蹦上了白厄的脑袋上。
这下白厄更气了，这几个人族将它与那群低等妖兽混为一谈，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狐狸崽子竟然跳到它头上作威作福。
白厄鼻子里喷着热气，冲着琉泷他们怒吼一声，妖力外泄带来的气流将这群小修士冲倒在地，琉泷反手抽刀将刀刃紧紧插在地上，这才勉强站立。
安静！
谢无逢不顾发疯的白厄，它眼中闪过青光，妖族王者的血脉压制当头而下，白色大老虎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脉死死压在地上，眼底怒色消散，眼神瞬间清明。
这气息……这气质……这挨打的力度！！！
白厄心中一震！
莫不是陛下魂灵未散，来看它啦？！
它想抬头，结果被脑袋上的狐狸崽子一爪子拍在脑门上，不疼不痒但不敢动。
白厄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丝气息，只好乖乖趴在地上不敢动，只有身后摇的正欢的尾巴彰显了它心里的不平静。
谢无逢心中极为烦躁，这死老虎这么多年还是这副德行，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这幅酸唧唧的做派，面对人族还开始咬文嚼字了。
所幸方才白厄闹出的动静够大，面前尘土飞扬看不清这边的场面，谢无逢甩了甩尾巴，给白厄传音：“站起来，让他们滚出去。”
白厄欢快地摇着尾巴，在脑袋上的狐狸滑到了背上藏起来之后，张开大嘴吼了一声，将面前的尘土吹散，露出抱在一团瑟瑟发抖的人族崽子们。
“滚出圣山！若敢再次踏足我族圣地，杀！”
白厄站起身，高大威猛地身姿配上它凶神恶煞的表情，以及那句威胁的话，对这群人族崽子极为管用。
琉泷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她飞快朝着白厄鞠了一躬道谢：“多谢前辈，我等告辞。”
随即琉泷带头领着身后那群尾巴飞快跑出了白厄的视线，在感受到十二道传送符的灵力后，白厄这才转头，那张带毛的老虎脸上局促不堪。
“陛下！他们已经走啦！”
陛下许是怕被人族看到这才躲了起来，不过陛下是何时转生的，为何会成为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白厄那颗脑袋里闪过无数种陛下遇袭的可能，它在脸上挨了一道爪印之后，这才将憨厚的笑容收了回去。
谢无逢深吸一口气，耳边那个死女人的笑声已经要将他耳朵吵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蠢老虎，它知道你身上有传音符吗？”
瑶光在洞里笑的毫无形象，她抬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捂着肚子跟谢无逢说话。
虽然她通过书中剧情知晓这蠢狐狸的真实身份，但这些时日大白处处遮掩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谁知却被这憨厚朴实的白虎透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
瑶光沉思，这荒栖山不再是人族历练之地，为何此事过了二十年，神殿那边都未收到任何信息。
看来这修真界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
谢无逢忍无可忍，将脖子上挂着的传音符撕了个一干二净，他转头看着缩成一团还是很大只的白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这只大老虎惴惴不安。
“陛下？您这又怎么了？”
谢无逢闭上眼，心中默念不能生气，他手下高手无数，这蠢老虎从小到大都是这幅蠢样子，当初妖王将它踹来荒栖山看门，不就是忍受不了这蠢货吗。
白厄将脑袋凑近，毛茸茸的大脑袋看起来萌气十足，但在谢无逢看来却是愚蠢至极！
谢无逢平复完心情，复尔睁开眼，眼底无悲无喜，淡淡开口。
“我不是你口中的陛下，你的陛下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