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瑶光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侧眸看向狐狸的爪子，被月光笼罩的脸上出现莫测的笑容。
“装了半个月的傻狐狸终于装不下去了？”
话虽然是问句，但意思却是了然的肯定，不过瑶光许是眼花了，她怎么会在全是毛的狐狸脸上发现难为情的表情。
说人话的狐狸尴尬地举着爪子，被瑶光戳破那层皮后愣坐在原地，开始头脑风暴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马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氛围，在一人一狐之间萦绕，瑶光也顾不上拍掉这死狐狸的爪子，而是好奇地伸手扯着狐狸的侧脸，上下打量之后突然松手。
她绝不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公狐狸才住手。
突然响起几声咳嗽声，瑶光神色淡淡拂开狐狸爪子，脸上被狐狸爪子印出红色的印子，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尤为亮眼。
“我是事出有因，才不是傻狐狸。”
大白摇着尾巴小声嘀咕，它悻悻收回爪子，绝不会说是因为刚才的瑶光看起来孤寂可怜才会过来安慰。
然而在看到瑶光脸上的红印子后，默默后退几步，生怕被瑶光知道之后提着后腿扔进旁边的池子里。
毕竟这事瑶光干了不止一次，每一次心情不顺都要把它扔到水里涮一遍。
虽然每一次的开头都是因为大白爪子贱招惹瑶光。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瑶光和大白面面相觑，人是早就知道面前的狐狸不是寻常灵兽，狐狸是因为某些原因嗅到瑶光的味道才会死皮赖脸跟着。
“那个……”狐狸开口想打破目前这个尴尬的氛围，张开狐狸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奈扑通卧在地上装死。
“既然都说人话了，不如换个样子好好聊聊。”瑶光笑眯了眼，她伸出手戳了戳狐狸脑袋，逗弄着装死的某妖。
“换不了人形。”狐狸小声解释，他本就因为恢复不了人形才会选择跟着瑶光。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恢复不了人形，不如一头撞死在荒栖山的山石上一了百了。
瑶光俯身：“为何？”
大白……应该是谢无逢快烦死了，想给刚刚哼哼唧唧的自己一巴掌，这些日子哼唧习惯了，刚刚居然下意识想哼唧一声。
他身后尾巴不耐烦的拍打着地面，耳朵尖快烫熟了，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谁知道一觉睡醒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瑶光见他这个样子，心中生起了逗弄这蠢狐狸的想法。
“是么，那为何见了我就一直跟着，赶都赶不走。”瑶光脸上挂着求知的表情，手却摸上了狐狸的耳朵，拇指和食指中间隔着薄薄的狐狸耳朵轻捻慢磨。
“唔——”
谢无逢被人拿捏了耳朵尖，厚重皮毛下的皮肤从头顶红到了脚底，他露出尖牙对着瑶光龇牙咧嘴。
“放开！”
谢无逢整个狐狸都快被摸的熟透了。
瑶光却是一幅无辜的表情：“哦？放开什么？”
“我的耳朵要被你捏熟了。”
谢无逢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若不是他现在是狐狸的形态，否则他一定要将这个该死的坏女人扔到水里喂鱼。
坏女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松开手，脸上还一幅意犹未尽的表情。
看的谢无逢牙尖痒，或许是从未受到这般折磨，他竟是真的嗷呜一口咬上了瑶光的手腕，尖齿穿破皮肉，温热的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荡起细微的尘灰。
腕间传来刺痛，瑶光漠然垂眼看着心虚的狐狸，她空余的左手动作轻柔摸上了狐狸脑袋，妖族上好的皮囊摸起来油光水滑，也是上位者眼中极好的皮草。
“大白，你想死么。”
森冷的声音在谢无逢耳边响起，迫于这段时间时常受到瑶光的迫害，他下意识松了口，瞪圆了狭长的狐狸眼，不知所措的看着瑶光。
瑶光面无表情，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从谢无逢的角度看去，现在的瑶光垂下视线，半面侧脸表情透着漠然，另一半脸却藏在黑暗里，让人捉摸不透。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咬了上去。”
谢无逢说完发觉自己今日快把这辈子脸都丢完了，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之后自己就一直在犯蠢，前段时间是因为装傻，现在却成了真傻。
瑶光看着自己的手腕血流如注，迅速染红了衣裙，她却不甚在意的伸出指尖沾染血迹，送到谢无逢嘴边说。
“听闻妖族喜食人血，你不尝一尝么。”
此时的瑶光比谢无逢更像一个妖，她葱白指尖一抹红，在莹莹月光下活脱脱一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不过这个妖精却是个吃人的，谢无逢甩着脑袋警惕的看着瑶光，他从这个女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狐族天生福相，向来对趋福避祸这件事上万无一失。
瑶光见大白没有反应，兴致缺缺收回手指，从芥子囊摸出止血丹塞进嘴里，懒洋洋瞥了那蠢狐狸一眼。
“说吧，叫什么名字。”
谢无逢立着耳朵不吱声，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
瑶光气笑：“怎么，怕我知道以后杀你灭口？”
谢无逢：“开玩笑，本……本座岂是你想杀就杀的。”
他昂着脖子，端坐在地上，尾巴盖着前爪，抬起下巴傲娇道：“吾名谢无逢。”
谢无逢——
瑶光突然笑出了声，等着她反应的某妖被这笑声吓了一跳，却发现面前的女人脸上的笑与往日不同。
今夜她的笑，带了几分畅快。
也不知是什么让她如此这般。
瑶光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她眼底笑意盈盈，犹如碎星点点，在这山间旷野中，谢无逢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
“谢无逢，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谢无逢抬起头，看着瑶光。
“我助你恢复人身，你借我灵力。”瑶光用手指缠着发丝，轻描淡写说出这个决策。
谢无逢：“你为何会觉得我需要你的帮助？”
瑶光撩起眼皮，她放开发丝，伸手在狐狸面前摇了摇手指，“这是一个交易，你答应或者不答应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
“灵力对于我或许不那么重要，可你若是不能恢复人形，岂不是要一直受制于人。”
谢无逢沉默，他回想这段时间被瑶光一言不合就扔下水的经历，他这一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多的人。
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被禁锢在狐身之中，灵力修为也不如往前，妖族已有百年未现于世，不久之后便是修真界十年一次的仙门大会。
谢无逢若是缺席，指不定要被那群聒噪古板的人族诟病不识礼数。
“可以。”
谢无逢开口，他伸出爪子，“击掌为盟，若你能助我恢复人身，此后修真界你便能横着走了。”
他所言并非豪言，瑶光身上功法与修真界那些仙门大派并不相同，若真要溯源查探，谢无逢想他应当是见过的。
中州上京城。
是近日修真界人人口中脍炙的热闹，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族皇室与其御下神殿之间的腌臜事，可谓是人人都想看一看的
哪怕瑶光不是神殿之人，她也一定和神殿有所关系。
谢无逢叹了口气，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一手绝顶的算卦手段。
瑶光右手握拳，与谢无逢的爪子碰了下，“是吗，那我将很期待那一天。”
她神态慵懒，随意靠在石壁上，衣襟、裙摆上都沾着血迹，谢无逢看着瑶光手腕上狰狞的齿痕，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嘴已经凑了过去打算舔舐伤口。
等到舌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时，谢无逢脑袋顶已经快要冒热气了，他倏地缩回脑袋，做贼似的看了眼瑶光。
发现人已经白着脸靠着石壁睡了过去，这才懊恼的拿尾巴抽了自己一下。
有了刚才的意外，谢无逢狐脸严肃，将灵力团成团放在尾巴尖上凑过去，直到那处被自己咬出来的伤痕恢复如初，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已入深夜，山间夜晚温度不如白日，他看了看一身单薄衣裙的瑶光，纠结了半晌后跳到了瑶光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青色灵力形成了一个弧形，挡住了从山间吹下来的凉风，狐狸也困得睁不开眼，在瑶光怀里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感受到谢无逢呼吸匀称，瑶光消无声息睁开了眼，她垂眼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四仰八叉的蠢狐狸，轻抬手指想要将狐狸扒拉下去，犹豫片刻后便任其睡去。
瑶光靠着石壁，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应当是她十八年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