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徐邀星帮忙,店里的效率提升了许多,柴月也没一个人磨磨蹭蹭地在店里待到凌晨四五点。三点出头的时候,两人就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也维持着这种作息。不同的是,徐邀星再也没有遇到过祁止言,或者其他熟悉认识的人。那天晚上好似一场梦一样,醒来之后,那点动摇的心思就全部消失无踪。
当然。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今天已经是徐邀星七天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了。她刚到店里,就迎面被喷了一身的彩带礼炮。
“邀星啊!我舍不得你呜呜呜!”李宜音扔掉手里的礼炮,一把搂住了她,“你能不能在店里留下来,让柴月滚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柴月一脸黑线,替徐邀星摘掉头发上的彩带:“喂,要说也得在我背后说吧,当着我面就赶我走?”
徐邀星挨个被店里的女生抱了一遍,露出一个温和而柔软的笑容,挽住了柴月的胳膊。
“也不是不行,”她说的语气很正经,“感觉在这儿上班比我原来有前途多了。”
“……”
“小白眼狼!!”
柴月佯怒,扭头一把将徐邀星搂在怀里,使劲挠她腰上的痒痒肉,直将她挠得连连求饶。
“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美女饶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笑得太厉害了,徐邀星感觉自己的小腹一下子坠了下去,一股隐隐约约的疼痛泛了上来。
但她也没太在意,擦掉了眼角浅浅的泪花,笑道:
“我发朋友圈帮你找兼职好不好?”
说到做到,徐邀星跟何伏苓请示完,就借刺青屋的工作号帮忙挂了一条“求贤令”,发出去之后果然收到了不少回复,但大多都是有关工资福利的疑问。
徐邀星于是在底下公开回复了一条:
【待遇问题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工作环境也非常好、非常安全,我自己最近也一直在她店里哦。如果有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添加老板微信哦+135XXXX2598。】
到底还是刺青屋的人脉广,前后不过一两个小时,柴月和李宜音两个人便开始接电话约面试了。
恰好这时店内开始上客。徐邀星忙完前台忙后厨,迎宾完就开卡座,越走越感觉不对劲。
小腹的疼痛并没有消减,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严重。
忙完两桌之后,徐邀星已经到了不得不找把凳子坐下来的地步。
周遭的音乐鼓点声极响极大,舞池里摇晃的人群散发着香水和酒液混杂的气味,卡座上不时爆发出起哄的喝彩。心脏都被吵痛了,徐邀星倚在墙壁上蹙起了眉,忽然注意到有一帮人,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一共十来个人,几乎全是男的。
有两个人长得还有点眼熟。
注意到她抬起头,很快便欲盖弥彰地收回了目光。
估计是刺青屋以前的顾客吧。
徐邀星也没在意。
半弯下腰,将疼痛的地方给摁住。
迷迷蒙蒙地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两双鞋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哎呀,星星,我终于找到你了,”柴月的声音在鼓点里显得朦朦胧胧的,“这位是你朋友吧?”
熟悉的球鞋旁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德比鞋,看质地料子和版型,就知道绝对不便宜。
伸手撑着凳沿,徐邀星顺着鞋往上看,果不其然地望到了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
“……是,”徐邀星下意识地说,“谢先生。”
女人今天化了一点淡妆,在绚丽的光晕映衬之下,显得整个人透亮而白净,秀丽的眉眼如画一般精致,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移目。
谢铮敛起自己幽深的眸,温声道:
“晚上好,徐小姐。”
“哈哈哈实不相瞒,我一开始看这位谢先生,还以为我们店出息了,居然能招到这么帅的,”柴月笑了,“那你们聊吧,我还要去忙面试。”
大概因为前台还有人在等,她走得非常快。
“等等……柴柴……”
纤细到好似一触就碎的女人满头冷汗,撑着凳子下来,没迈得出步子追,就身体一软。
但她没摔到地上。
一只修长宽厚的掌托住了她的腰,将她半搂进了怀中。
鼻尖霎时涌入了一阵浅淡雪松和檀木的味道,还混杂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茉莉花味;抵靠着胸膛的那只手隔着冰凉的西装,摸到了坚实而可靠的触感。
还有加速的心跳。
徐邀星整个人为之一颤。
站稳之后,她动作有点强硬地从谢铮的臂弯里挣脱了出来,脖颈漫上了一股不甚明显的粉红。
“谢谢——不好意思,对不起……”
“是我冒犯了,徐小姐,”谢铮轻轻地上前一步,单手拢在徐邀星的身旁防止她再摔,“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我帮你去喊刚刚那位柴老板,让你先回去休息,好吗。”
大概是常年当久了上位者的缘故,谢铮的话明明是带着征求意味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说着便点开手机,言辞利落地编辑好了文字,向徐邀星展示了一番。
徐邀星是真的不想麻烦他。
但是她现在疼得有点头晕眼花,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缓了好几秒才怔怔地点了点头,看着消息发出去之后,才舔了舔唇,小声道:“谢谢您了……”
苏泽的人都没有特别高,徐邀星一米六五的个子并不算矮。但在谢铮一米八几的个头下就有点不够看。
卡座和舞池交汇处人流攒动,一块走的时候,她看上去就像是被谢铮搂在怀里。
酒吧门口。
“您,应该是跟朋友一块过来玩的吧,”她顿了两秒才说,“真是打扰了,结账的时候还请报我的名字,这样……”
“不是的。”
谢铮温和而平静地打断了她:“我不是跟朋友一块过来玩的。”
“……”
徐邀星攥住手机,指尖在打车的页面上停留了一会,被他这干脆利落的否认整得有些哑然。
“啊,”她小声道,“那……”
“我是听说你在这里,”谢铮微微弯下腰,与徐邀星平视,语气平和,“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
徐邀星一懵,连小腹都忘了疼了,傻傻地后退了一步。
而谢铮则猝然直起了身,目光锐利地投向了徐邀星的身后,带着警告地蹙起了眉。
几秒之后,谢铮垂眸,目光微微一凛。
“总之,”
他松开眉心,忽然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
“既然你不在,我也不必多待,不是吗?”
谢铮的动作很强硬,他的外套披在徐邀星的身上,能直接遮到她的大腿根。
夏日凌晨的风透着丝丝的凉,男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略微松了一些,一缕垂下,显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没有半分冷到不近人情的意味。
不知怎地,徐邀星觉得自己的小腹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痛得不可理喻了。
她的理智也回笼,微微张了张唇,反应过来。
“披着,”谢铮及时制止了她的举动,“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不不,我打车就好,”
徐邀星连忙摇头,果然进了谢铮的话术,忘了将外套拿下来,“今天真的太麻烦您了……不,一直以来都太麻烦了……”
盯着她焦急而沮丧的小脸看了半晌,谢铮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打车太危险了,”他说,“我送你回刺青屋,你师父还没下班。”
“送到那边,之后你都是安全的。”
“……”
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担心被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徐邀星有点不知所措,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机被男人轻轻地抽出来,调到了拨号的页面,按下了“110”三个数。
她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跟着谢铮走到路边,上了车。短短几公里的距离,只十来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任何她担心的事情。
车辆在刺青屋前停下。
温暖和煦的光芒近在眼前,徐邀星终于彻底放下心,微微捂住自己的小腹,解开安全带。
“谢先生,谢谢您,”徐邀星站在车沿,抿唇笑了一下,“差点忘了……还有衣服。”
徐邀星乖乖地脱掉外套,鞠了躬准备递给谢铮的时候,却忽然瞥到了一抹不太对劲的痕迹。
她怔了一秒,猝然站直了身子,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看清了。
“怎么了?”谢铮说。
“……”
徐邀星盯着那抹红,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小腹疼了。
她虽然减肥,但是作息规律,身体底子好,月经一直都是正常的。
但大概是因为这几天熬夜太狠,身体吃不消,月经直接紊乱,提前了十几天就到了。
“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羞愧到了极点,徐邀星垂下眸,耳尖红得能滴血,“对不起。这衣服……我赔给您行吗?”
车内没开灯,昏暗而朦胧。
谢铮坐在驾驶位上,手臂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银丝眼镜下,眸光深而暧。
“不用。”
“那不行的,我今天实在是太麻烦您了,对不起,我……”
“徐小姐。”
谢铮打断了她,微微侧过脸,低沉的声音缓而温和,“能听我说一句话吗?”
徐邀星顿住。
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谢铮微微地弯了一下眉眼,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如果一个男人想追你。”
“他是不会舍得让你花一分钱的。”
-
徐邀星回了刺青屋,先去卫生间垫了卫生巾,换了一条备用的短裤。然后才在自己的工位上坐定,把着手机给谢铮转钱回去,模样看上去愣愣的,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何伏苓很快就意识到她不对劲。
女人上前,扯了扯她背后的西装外套,啧了一声。
“什么情况呀?”
“……”徐邀星回神,望着何伏苓,话涌到嘴边。
谢铮是什么意思。
拒绝自己的赔付,又说了那句话。
“姨妈提前来了,”徐邀星勉强笑了一下,“肚子有点痛。”
旁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这样抗拒——甚至是恐惧一个极其优秀男性的追求。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那一刻她有多想落荒而逃。
“肚子疼呀?不要忍着啊,”何伏苓说,“吃颗布洛芬,我去给你拿……”
“我这儿有,谢谢师父。”
“行,那我给你倒杯热水。”
算了,就算谢铮喜欢她又怎么样,
他们之间也是丝毫没有可能的。
再说了,反正就一个人,
对她的生活,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热水已经被放到桌沿,徐邀星翻了翻手头近的几个柜子,只看到了之前吃剩的感冒和消炎药,布洛芬似乎被吃光了。她犹豫了一会,把底下的柜子拉开,找到之前祁止言给她买的那袋药。
止痛药似乎堆在最底下。
她伸手掏了好一会,才终于摸到那盒,与之同时被拿出来的,还有一张硬硬的“小卡片”。
这是什么东西?
放下纸盒,抽出卡片,借着头顶的光,徐邀星微微眯起眸,仔细地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
银行卡。
储蓄性质的银行卡。
徐邀星豁然起身。
何伏苓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
她给祁止言打那五万的第二天,祁止言就等了她两个小时,悄没声地给她塞了银行卡,默默地把这些钱给她还了回来。
她甚至一直都不知道。
徐邀星顿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懵懵地坐了下去,摇摇头的同时,脑海之中,忽然又浮现出来了刚刚谢铮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
——如果一个男人想追你。
他是不会,舍得让你花一分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