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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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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松烟镇,周围山峦此起彼伏,层层重峦叠嶂,山间小路如羊肠般弯弯曲曲,马车摇摇晃晃,两人很快迷失了方向。

沈确翻来覆去看着地图,却怎么也无法与林间的路相对应。

“别急。”

沈确去前方探路,不一会,便无功折返,这不知道已经是少年的第几次失败。

江绾依将手中的水囊递上,温声劝导。

沈确大刺刺接过,咕噔一饮而尽,脸上带着愧疚:“害你受累了。”

日头高悬,少年的额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眉头紧皱,脸上带着隐隐不耐。

这时,一只带着馥郁栀子花香氛的手帕,轻轻拂在他的额头上,浓郁的香气萦绕少年,莫名安抚了他躁动的心。

江绾依心中有些歉意,沈确一人为寻路忙前忙后,而且因为担忧她,少年根本不敢走出多远。

归根到底,谁拖累谁,早已说不清道不明。

看着被汗水迷花眼睛的少年,江绾依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擦去他额间的汗珠。

沈确紧紧绷直了身体,只觉得头脑发胀,呼吸紊乱,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不停轻颤的眼睫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少年高大英挺,江绾依踮起脚,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少年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肌肤上。

江绾依一瞬间清醒,她到底在干什么,她飞快将帕子塞在沈确手中,磕磕巴巴道:“天气太热,你擦擦。”

两人都有些不自然,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

少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沈确立刻将江绾依拉到身后,眼神盯紧前方,作出警备的姿势。

是个两鬓斑白的老妪,穿着一身灰蓝色破布麻衣,肩上背着个比她还要大的篓筐,里面是些蘑菇、蕨根等吃食,老妇人的背已经微微弯曲,拄了跟细细的木枝,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

她有些讶异道:“外乡人?”

江绾依与沈确互相对视一眼,沈确即刻上前接过她的背篓,行礼道:“正是,我们二人在此迷路,还望婆婆指点一二。”

老妪舒舒肩,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两人道:“跟上吧。”

两人随着老妪在林间道路上七扭八拐,在此期间,江绾依也邀请老妪一同乘车,可老妪却固执地充耳不闻,两人只得作罢。

良久,终于到了一座小院,只有简单的两座小屋,周围简单围了一圈篱笆,缠绕着五颜六色的喇叭花,还种不少叫不出名字的绿油油蔬菜。

江绾依与沈确拘谨地坐在板凳上,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张桌子、几个凳子,便只空留一张床塌。

不多时老妪便端上几叠简单的吃食,简单道:“吃吧。”

一股暖流从心底划过,两人在山间迷路,肚子早已饿地咕咕直叫,没想到老人竟然为他们准备了食物。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郑婆在二人饭后问道。

沈确不慌不忙道:“在下陈江,这位是我家娘子,我们夫妇二人路过此地是想到京城去。”

江绾依惊地一颤,半掩在长发下雪白的耳根蓦地红了。

他……他在说什么呢。

郑婆却半信半疑:“你们去京城不走官道,却要来这?”

沈确一脸悲痛道:“婆婆有所不知,我们夫妇新婚燕尔,成亲不过半载,可我家娘子迟迟未曾有孕,母亲棒打鸳鸯,说今年再无所出,就要为休掉娘子。”

他眼眶含泪,满脸真挚,扭头一把抓住江绾依的手声泪俱下道:“我夫妻二人情比金坚、海誓山盟,任什么也不能将我二人分开。”

一旁的郑婆似有所触动,沈确见状加柴添火:“听闻京城有位千金圣手李医师,外出游历,今年好不容易归京,我们夫妻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去京城,听闻此有近道,缘不成想迷了路。”

沈确扭头,挤眉弄眼朝江绾依行了眼色。

江绾依心领神会,顿时戚戚道:“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啊相公,不若我一头撞死,生是你陈家人,死是你陈家鬼。”

两人抱头痛哭,郑婆似触及到什么伤心事,眼眶通红,斥责道:“天下怎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她叹了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寒亭镇本来人丁兴旺,不知何时来了一伙四处流浪的汉子,依据这迷雾森林般山地的天然屏障,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人们不堪其苦,纷纷举家搬离,原本兴盛的村庄也逐渐荒芜。

这伙人设置关卡,每每有过路人,便要掏数十两才肯放行,遇到商队更是狮子大开口,久而久之,也无人愿意再来,这条路也就此荒废了。

沈确义有些奇怪:“没有报官吗?”

郑婆叹了口气:“官府一来,他们就躲进山里,根本找不到人,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郑婆道:“你们歇歇脚,一会我带你们往官道去,虽耗费些时日,可终究安全些。”

江绾依心中触动,问道:“郑婆,那您怎么不随他们一同搬走。”

郑婆视线拉长,盯着那片菜园悠悠道道:“老头子的念叨一辈子的菜园在这,我走了,还有谁能照看它们呐。”

说罢,便佝偻着腰,颤巍巍地出去了。

江绾依有些自责:“都怪我,提到了阿婆的伤心事。”

“错的不是你。”沈确心意已决道,“既然路过此地,便不能袖手旁观。”

饭后,在沈确的执意央求下,郑婆终是妥协,为二人指了指山寨方向的路,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开始冷硬的模样,他们想要送死随他们,仿佛那片刻的柔软不过是恍然一梦。

只是临别时,郑婆还是心软地拉着江绾依的手道:“愿你们夫妻和和美美,好生珍重彼此。”

面对沈确时,却是一脸严肃模样:“你母亲斥责他,你这个做相公的更要义不容辞顶在前面。”

沈确当即发誓:“我定与娘子生死不离,白首相依。”

郑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去。

在路上,这一幕在江绾依的脑海中也一直挥之不去。

少年身形修长,三指朝天,眼神明亮而真挚,声音也一字一顿带着坚定,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身上,仿佛他们真的是情真意切的夫妻。

江绾依晃晃脑袋,将这些杂念祛除,心中暗暗斥责自己。

这只不过是一时无奈之举,她在乱七八遭想些什么。

“江姑娘。”沈确声音响起。

这么快便到了,江绾依揭开帘子下马,便被入目的景色惊呆了。

远处是黛绿苍翠的青山,郁郁葱葱的树木,连绵不绝,湛蓝辽阔的天空与飘渺轻逸的云朵交织辉映,绿意盎然,春意无边。

近处更是坐落着清澈见底的湖泊,如同绿翡翠镶嵌在大地之上,比沙漠中耀眼的明珠还要夺目,微风轻轻拂过,荡起层层涟漪。

杨柳依依,水光溶溶,碧草映着盛开的野花,沁人心脾的清幽香气引得蝴蝶流连忘返。

沈确不知何时,采了一大把野花,颜色各异,缤纷多彩,虽不及名花珍贵,却也别具一格。

他笑着一把塞进江绾依的怀中:“你瞧,是春天。”

江绾依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疯狂跳动的鼓点,恍然间又仿佛有轻柔的羽毛拂过心间,无端令人发痒。

沈确像变戏法般,一支开得极为热烈的花朵捏在指尖,嫩黄色的花蕊,娇艳欲滴。

少年俯身插在她的鬓角,颇为认真地点头道:“娇花配美人。”

少女捂住心房,一颗流星缓缓划过,极为迅速,却泛起点点涟漪。

“江姑娘,你可喜欢。”

见她迟迟不作声,沈确心中忐忑。

江绾依狠狠点头:“喜欢,很喜欢。”

少年展露一笑,尽是意气风发。

江绾依道:“不要江姑娘,江姑娘,我都听了一路了,多拗口,你可唤我绾依。”

生怕误会了什么,她急忙找补:“我的朋友都是如此唤我。”

沈确点点头,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绾依。”

明明都是日日听惯习以为常的话语,可从少年的嘴中念出,却带了几分绵长的缱绻。

江绾依红着脸点点头。

两人却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确心虚般像四周张望,看到湖面时不时跳起的鱼儿,捋了捋袖子道:“绾依,你在这等我,我……我去捉几条鱼。”

江绾依安静地坐在沈确边,看他干净利索的将肥美的大鱼掏空内脏,处理干净,串在木棍上翻滚烤了起来。

少年动作熟练,一看便是常做惯的。

江绾依心有所动,便也好奇地问出声来。

沈确抬抬下巴,声音忍不住上扬:“自然,自我记事起,父亲便带我骑马打猎,骑在马上,远远能把风抛在身后,肆意畅快。”

江绾依脑中浮现出少年银鞍白马的模样。

少年来了兴致道:“尤其是山中的猎物,速度更快,警惕心极高,更需要有耐心和准头。等回了京城,我便带你去青山骑马射箭。”

“是吗。”江绾依默念。

她一直以为只有男子才可以骑马射箭,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她的母亲为弟弟请了金陵城最好的夫子,日日督促他的功课催他上进。

江一黎时不时会偷懒抱怨,有时做的功课也是一塌糊涂。

江绾依曾恳求苏婉清要与弟弟一同旁听是,却引来一顿斥责,姑娘家家的学些琴棋书画,女工刺绣,以后嫁到好人家相夫教子便足够了。

她只在为弟弟送点心时悄悄摸过弓箭,像一根被压缩的弹簧,形成优美的弧形,积蓄着无尽的力量。

江绾依心中向往道:“我……我也能行吗?”

沈确笃定点头:“自然。”

她暗暗为自己打气:“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啊--”

突然,一声属于孩童尖锐的声音传来,十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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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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