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人一旦无聊到了某种程度，就会开始贩剑。

——尤其是在集中封闭与世隔绝的训练期间。

当然，此处的无聊并不是指没事做，恰恰是因为事情太多导致喘息时间太少，甚至躺下了脑袋里还会自动播放今天分组训练对战的复盘。

而此时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人暂时摆脱压力困扰、让大脑得到有效放松的八卦就显得很有性价比。

论动嘴皮子的功夫，黄少天自问闯荡荣耀多年还没怕过谁，“诶你说，肖时钦和那个妹子（嚼嚼嚼）是个怎么说法？”

多吃了两年人生饭的张姓情感大师（自封）作为目击证人仔细回味了一下上周在食堂吃到的瓜，从黄少天手里敞着的薯片袋里摸吃的，“怕是旧情未了哦。”

不久前刚晋升副队肩负兴欣未来的方锐表示看不上你们这些儿女情长的俗人，他说：“听说是微草技术组派来支援的精英人才，肖时钦这分明是在挖王杰希的墙角要绿了他微草啊！！”

瓜发当时压根不在现场的孙翔刚巧推门进来，路过窝在沙发吃零食三人组时只听到了最劲爆的后半句，被短短二十几个字中蕴含的过量信息吓得前脚打后脚差点来一个平地摔。

没注意到这个变故的张佳乐吃完零食手指一嘬把嘴一抹，手肘捅了捅隔壁的人，“你队长跟肖时钦熟，你怎么不去套套情报？”

黄少天白眼一翻，但依旧很好地把声音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什么‘你队长’？现在不也是你队长？老冯都说了啊，要统一称呼，不然你队长他队长大家都队长，一声队长十人应，多影响队伍团结。还有啊，队长那的情报是想套就能套的么？他要真不想说，来十个老叶都不管用。话说回来那你怎么不问张新杰呢？你们不同队还同寝室吗？”

张佳乐以眼还眼，“那还不如去问肖时钦本人呢。”

只隔了一米远尚在声波扫射范围内的肖时钦坐在办公椅上转过身，“几位？hello？我人还在呢，好歹小点声，或者避着点我吧？”

黄少天理直气壮，拍着胸膛保证：“放心，我们从来不背着当事人议论。”

方锐言之凿凿，很是真诚：“我们都是当面蛐蛐的。”

“惹不起惹不起。”肖时钦举手投降，“不过休息时间结束了，各位请吧。”

张佳乐作为资深前辈身先士卒踏上新一轮名为“为了让大家尽快适应队伍的其他人”实则还是“几个心脏老鬼想出的各种诡谲组合”大混战，路过时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肖啊，你是知道的，比起王杰希，我肯定支持你啊。只要锄头挖得勤，哪有墙头不会倒呢。”

黄少天紧接其后，看药人吃瘪是庙人一生无法割舍之乐趣，“加油加油加油！”

方锐右手握拳往心口上一抵，复伸出手指指向他，捡起了几年不用已经有些生疏的广普，“兄弟我看好你！”

方锐走出两步又退回来，“对了，这次的分组是怎么个安排？”

肖时钦微微一笑，肖时钦一视同仁，肖时钦示意他们回头看看在他们后面那位他药的队长。

“你们三个跟王队一组，”还顺便捎带旁边中了僵直效果的人和吃瓜群众，“还有孙翔和李轩。”

全程闷声吃大瓜根本没有参与拱火的李轩破译出了肖时钦平静微笑脸上写着的“都给我死”，大喊无辜：清汤肖老爷！草民冤枉呐！！！

7.

密集垃圾文字泡加闪瞎眼的炸烟花，配不讲武德的猥琐流，还有到处乱窜丢烧瓶洒寒冰粉的飞禽，这组合不仅成功恶心到了对手，对第一次配合的己方杀伤力更大——这么说吧，这场比赛打完足以让黄少天沉默，让张佳乐眼花，让方锐反思，让王杰希眩晕。

脑子眼睛耳朵都受尽折磨的李轩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臣妾要告发肖贵妃滥用私权以权谋私罪不容诛。

很快英明神武的喻皇帝就让老实人李轩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滥用私权，“这是本来就有的组合哦。”只不过是把明天的安排提前了而已，只不过把张新杰换成了李轩而已。

国家队唯一指定珍稀野生牧师张新杰冷静表示这些只剩一层血皮仍不主动进奶圈的飞禽走兽不奶也罢。

李轩气到伸出来谴责的手指都在发抖，控诉道你们仨是一伙的，明明都是四期人，这些年请你们的肉夹馍终究是错付了！

其实李轩大可不用这么伤心，因为还有比他承受了更多的孙翔。

在对战中，有四个队友一开场就跑没鬼影剩下那个第六人就算上场还是需要被保护的脆皮控制系，作为被对方集火了的近战，孙翔的血条就跟他的心跳一样，还没来得及享受蹦极的快乐，就毫无安全设备加持地落地了——死得透透的。

在现实中，虽然从染头发打耳洞的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实际很有朴素价值观的孙翔在意外听闻惊天一瓜后良心十分煎熬。从交情来讲，他跟肖时钦更亲近，但从道德层面，他又觉得肖时钦这样做太不厚道。

孙翔欲言又止，孙翔满腹纠结，孙翔辗转反侧，孙翔被一眼识破，孙翔额外得到了肖时钦的亲口解释。

要说这小半月的集训孙翔成长了什么，那总结能力必须有一席之地。

孙翔发挥了一下，大概就是：肖时钦的前女友现在在微草工作还是这次国家队的技术人员此时就在基地里，而且肖时钦他，旧情难忘，还想再续前缘。

“……”肖时钦按了下额角，开解自己孩子是好孩子，不能打，而且雷霆法务也干不过轮回的，“你硬要这么说也没错。”

孙翔表示他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方锐之流不一样，自己是真心希望肖时钦心想事成的，信誓旦旦跟他说：“小事情我会帮你的。”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另外一位当事人是谁，“对了她叫什么名？”

肖时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安抚好心的犟种小孩，说自己现在的重心全在世邀赛，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考虑其他事，而且因为他们的缘故，她作为技术人员最近非常非常非常忙，千万不能去打扰她。

孙翔进轮回的时候方明华和他老婆已经是老夫老妻的妻管严模式了，严格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现实中即将开启破镜重圆版本的纯爱战士。

“没事。”孙翔鼓励他，“小事情你是好人。”

“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8.

你是个好人。

肖时钦生平第一次收到这个评价是在高一选科分班后的新学期第一天。

熟悉的上学路上他扶了个摔倒在地的老爷爷，对方被扶起来一秒后痛喊自己腿好像断啦，于是他好心地扶老爷爷坐下并打了个120。

原本只是想等到救护车来就离开，没想到被揪住了衣服。

原本只是想送到医院就做好事不留名直接跑路或许还能回去上第一节课，但被赶来的家属揪着领子让赔钱。老头子这会跟瞎了眼似的拒绝出场作证只顾躺在病床上直呼命苦。

小肖同学助人为乐，但小肖同学不是软柿子。他推了下眼镜，说，那就报警吧。

对方发言可谓“典中典”：既然不是你撞的，那你为什么要扶呢？

甚至看着他校服胸口处绣着的校名大喊要去学校领导那告发他。

小肖同学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社会新闻里的碰瓷，既不讲道理，也不论人心。

旁边试图来阻止的护士被中年男人一个反手推出去撞在了墙上，他被四个家属围在中间来回推搡，像棵孤苦伶仃被风鞭挞摇晃的小白杨。

好在医院的保卫人员及时控制住了局面，随即赶来的还有派出所的民警。

以及一位不认识的好心人。

匆匆而来的好心人穿着跟他一样款式的校服，在家属依旧死缠烂打民警调解无果逐渐烦躁的僵局时刻递出了自己的手机。里面清晰录下了从助人为乐小肖同学从开始扶人到把人送上救护车的全程。

她好有先见之明。肖时钦大为震撼。

家属抓住漏洞，说视频开头就是开始扶人，怎么证明前面不是他撞的？

警察同志接了个电话，那片辖区的派出所同僚说事发地有个高处摄像头可以调取监控。

又一番拉扯过后，肖时钦和那位由于不放心特地追来给他作证的好心同学终于得以解脱。

两个人的返校路线完全重叠，肖时钦看向自己右前方隔着一步距离的后脑勺，高高梳起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谢。

“你是个好人。”

“啊？”

【好人】这个词在那段时间的网络舆论中多少带点阴阳怪气的嘲讽意味，但因为女生的表情和语气丝毫不带恶意，所以肖时钦把这句话判断为是夸奖，“谢谢啊。”

反正已经迟到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关于这一点，刚认识的两人迅速而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肖时钦把自动贩卖机掉出来的饮料拧松了瓶盖递过去，“你怎么会想到要录视频的？”

“有个医生在上班路上给人做心肺复苏争取到了黄金救援时间，但是对方送医抢救回来后以复苏按压导致肋骨断了要求赔偿。”

肖时钦好像以前听过类似的新闻，他妈妈那时看着本地电视台的报道叹息怎么好人没好报呢。

“好像有法律规定可以不担责？”

“他们去医院闹，医院只求尽快息事宁人，给了停职处分，医生最后认命赔钱换平静。”甚至还径直摸到了家里去恐吓医生的小孩。

十五六岁的少年还在象牙塔里，对社会险恶的认识仅限于新闻报道里的“纸上谈兵”，如今亲身经历冲击不可谓不大。

肖时钦感慨明明是同龄人，但有人确实聪明太多。

“……那个医生是我爸。”那个被砸了臭鸡蛋的倒霉小孩是她，杨皙一秒打碎肖时钦那莫名其妙的滤镜，“今天救护车随车的那个医生在我爸爸科室里见过，所以才知道是哪个医院。”她爸因为那件事耽误了评主任，职称这种东西一个萝卜一个坑，错过了可能就要等好几年，他因此萎靡了很久，教导她遇事一定要多做权衡，保护好自己。

好人有没有好报肖时钦是不清楚，但报应到得是真快。

分班第一日就敢迟到大半天，新官上任班主任攒的一肚子火，在看到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一起来的那一刻烧到了顶峰，解释都不听就让两个人滚去走廊罚站。

肖时钦从小到大当过班长，当过三好学生，当过少先大队长，这还是第一次被抓典型示众。

杨皙的感受更复杂，上学期的年级榜单前二十上甚至还有她的光荣照片，作为一直被老师开小后门的尖子生，这种落差尤其明显。

他们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经历了一起对抗“无赖碰瓷”，回到学校后站在分班公告前又震惊地发现两个人竟然是同班，现在又被老师打上“共犯”标记一起罚站。

两个陌生人因为各种巧合被外力临时划成了一个小圈子，而团队合作是促进感情的绝佳催化剂。

所以平时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的杨皙此时也会对着从时间上来算仅刚认识的同学主动搭话，“新班主任看起来面生，以前没见过。”

肖时钦压低声音，“听说是刚从华师一附挖过来的。”

“好凶。”杨皙是一款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肖时钦本就愧疚的心更是雪上加霜，“等这节课结束了我会去找他解释的，今天连累你了不好意思。”

“我手机里还有视频。”

“但学校不是不让带吗？”虽然大家私下都悄悄带就是了，但明面上不能给老师发现。

“那要不麻烦警察叔叔给我们作证？”

“…所以你才问了联系方式？”肖时钦瞪大了眼，“你真的……”

“你们两个！”班主任的怒吼从教室里传出来，“给我拉开距离！三米！不许说悄悄话！”

好在最后结果是个好结果。

还获得了一个讲义气的新朋友。

所以肖时钦觉得，好人大抵还是有好报的吧。

换个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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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为什么找不到肖时钦的粮，我难道注定是冷圈的命？每次写文都是自割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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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角色栏真的不会调（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