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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命运之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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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也不擦啤酒杯了,马上从吧台后侧的柜子里摸出一副塔罗牌,打开盒子,利索地洗起牌来。十指纷飞间纸牌交错,那动作比起占卜师,更像个老练的赌徒。

他把洗好的纸牌在桌面上掂了掂,这才开口发问:“你想占卜什么?”

塔罗牌占卜依托于求卜者本人的灵性与纸牌对应的象征元素交感,得到的启示取决于求卜者的灵性在过程中的参与程度。但就算阿芙拉灵性充沛,也不代表一个外行占卜师只要做个流水线式洗牌机器就能做出精准解答。

不知道周明瑞在灰雾上能不能占卜出来危险的来源……阿芙拉心里迅速转过这个念头。

权当打发时间,她把与A先生战斗中佩戴“问卜者的指环”引来隐秘存在注视的始末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食指点了点摞得整齐的纸牌说道:

“我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但我又很清楚,这恐怕与我过去的选择有关。”

“就用三角牌阵吧。”酒保平稳回答,将背面朝上的塔罗牌匀称摊开:“专注于你想占卜的问题,从这里面抽出最有感应的三张。”

“希望你能解读出我想要的结果。”

阿芙拉轻轻笑着,伸出手指,将三张纸牌同时拖出阵列。

始终低着脑袋的酒保视线自然落在那三张平行的塔罗牌上,并没有动手纠正“三角牌阵”该有的摆放位置,宛如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沉稳荷官,一边解说,一边翻开了第一张牌:

“这张牌代表麻烦的成因,或许就指向了你认为有关的那个选择……一张大牌。强而有力。”

他停顿了一下,嗓音依旧低沉,却透出了种轻松感,徐徐背诵着。

“它象征了:不合常理的演变,容易重蹈覆辙,财务紧张,保守应对风险……”

陈旧斑驳的木质吧台上,一张逆位的命运之轮静静翻开,映入瞳孔深处。

阿芙拉心脏猛然一坠。就在第一张牌翻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灵感有所触动,似乎隐约与灵界深处的某种事物产生了共鸣。

这个不具备灵性、还在灵视里暴露出不少内脏问题以及严重颈椎病的酒保难道真的很擅长占卜吗?下一秒,她马上否决了这种可能。

酒保翻开第二张牌,看到宝剑八,他沉默片刻,从装塔罗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牌义手册,这才流畅地开卷作答道:

“宝剑八指向现状,意味着能力受到限制,暂时的困顿,它提醒你不要将不顺归咎于外界的敌意,而是审视内心,是时候询问自己……”

她对这张牌没有任何感触,于是无言地将视线投向尚未翻开的第三张。

“它代表着将来的结果。”酒保并不为刚刚的插曲感到尴尬,从容做出解说,“逆位命运之轮和宝剑八似乎说明了你的麻烦与生活中一些重复的模式有关,让你感觉受到束缚,却难以改变。或许脱离习惯的环境重新认识自己,能更好地摆脱这种困境。或许伊德鲁里尔疗养院的环境对你来说太过封闭。外面的世界有更多选择。

“我们现在来看这张牌……呃?”

一直表现得老练稳重的年迈酒保一下子呆住了。他下意识抽回手按了按脖子。

“抱歉,真的很抱歉,女士,肯定是镇上那些臭小子们打牌的时候不小心混进来了,我这就去教训他们。对,必须得教训他们……”

说着,他当即从吧台下的暗处抽出一条结实的木棍,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阿芙拉盯着最后那张指向将来的黑色鬼牌,有些哭笑不得。

在一些简易的扑克占卜里,鬼牌象征“空白”,可以解读为意想不到、创意、新的开始等等,也代表着某副扑克牌的原主人最近玩不了抽鬼牌的游戏。

至于那张逆位的命运之轮指向什么,即使有灵感的指示,她一时也难以确定,因为有可能的对应实在太多了。

或许是“问卜者指环”引来的那位隐秘存在,或许提示了她前来调查这所疗养院实属自找麻烦,甚至更可能压根就与她抽牌前提出的询问无关,仅仅是自身灵性针对最近发生的变故做出的预警。

命运之轮牌在非凡世界里公认代表“怪物”途径,同时还是“年度之轮”的另一种暗喻。如果处在正位,它象征循环,生生不息,遵循自然规律。而逆位则带有颠倒混乱的含义。

……生命学派。

结合一路看到的草木丰茂,公共休息区那架经常有人使用的三角钢琴,还有小酒馆里无处不在的香薰、精油、昏暗光影,阿芙拉突然有所联想。

她摸了摸吧台一角静静燃烧的蜡烛,将塔罗牌重新打乱叠起,鬼牌放在一边,留下酒钱,离开了这里。

深夜。

一支支蜡烛燃起,虚幻的光彩自烛焰中心流散开来,在半空中呈现出一片模糊波动的投影,正是疗养院内不同房间的景象。

她离开小酒馆时,不引人注意地将吧台上的两支蜡烛之一替换成了自己制作的蕴含“不净污染”的蜡烛。功能与外观的相似让污染很快扩散到疗养院内其他蜡烛上面,形成了神秘学层面的监控系统。

虽然无法通过画面传递力量,但就像第二次被召唤到灰雾之上时那样,火光范围内的一切都可以录像转播。

“期望”发布任务的要求是潜入疗养院,查清危机的真相。她准备今夜先观望,明天再联络鲁恩地区其他成员配合她入住。

阿芙拉一手薯条一手啤酒,盯着监视画面的视线渐渐呆滞——果然鲁恩人在保守之下也有开放的一面。植物的状态或许另有缘由,至少小镇最近几个月出生率增加不一定就与非凡事件有关。

红月逐渐攀升,位于郊外远离普利兹港市区的伊德鲁小镇保留着更夫报时的传统,几扇年久失修的铁门在夜风中孤独摇晃。尽管如此,小镇的夜晚比起贝克兰德依然异常安静,几乎听得见植物根系生长的窸窣声响。

房间内画面愈发激烈,但异常的源头并未显现。即使这座疗养院里隐藏着与非凡因素有关的风险,现在恐怕也仍处于潜藏状态,让人难以发觉。

直到一支支蜡烛熄灭,屋檐下精疲力尽的男男女女们陷入沉睡,没有丝毫异变成怪物的迹象,阿芙拉才掐灭蜡烛,准备传送到普利兹港的旅馆房间。

就在这时,本该变得黯淡而空洞的虚界空间内,突然闪烁起一轮拳头大明亮柔和的月白光晕。

这与她试验尊名时向自己祈祷后出现的光景很像……心中有所了然的阿芙拉抬手戳向那枚祈祷光点,尖利刺耳的层叠呓语声顿时钻入耳中。

“‘收割者’特性,白给你要吗?”

——明亮的光芒中心,逐渐涌出一段模糊失真的声音。

十分钟后,东拜朗沿岸。

积年被海水腐蚀形成的环形岩洞深处,一扇篆刻神秘虚幻符号的无形之门凭空出现,安德森·胡德仰头望向虚空中走出的身穿隆重丧服、黑纱覆面的人影,嘴角的血色顿时更鲜艳了几分:

“……我这还没死呢,你是不是庆祝得太早了?”

漆黑深沉的裙摆就在几步外停了停,不再靠近:“那我过一会再来?”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安德森踢开身边最后几个陷阱,笑呵呵说道。

猎人的嘴还活蹦乱跳着,但其他部分看起来实在不算好。他的身体仿佛被一群野兽撕碎过,外翻的血肉暴露出根根断裂的骨头,有几处潦草的包扎痕迹,但更多伤痕袒露在外,做好了自生自灭的准备。

严重的伤势让他无力走出岩洞,但同样是这份疼痛让他得以维持清醒,到现在都没有失控。

在他有无数雪花片闪动的视野里,那抹迷雾似的黑色来到身前,朦胧的轻纱垂下,衣裙内侧金色的怀表隐约露出一角。

将他拉起的那只手比身下的岩石更加冰冷,纤细的腕子上箍着一串灰黑色金属质地的手环,表面时不时滑过一抹血色纹路,散发出张扬的恶意。

四周色彩蓦地变得异常浓郁,无数斑斓变幻的颜色同时在眼前爆发,让人不自觉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安德森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虚界,而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却在这时毫不留恋地松开了。

冷汗唰地冒了满背,他还没有忘记上次那名喂了“魔鬼锁链”手环的“审讯者”尸体的下场,脱离“燃烛人”的安全领域后,那尸体表面的颜色仿佛凭空蒸发,汇入虚界深处那些盘旋变幻的斑斓之雾,而余下灰白失色的残骸迅速消散,除了干净的非凡特性本身,一片灰尘都没留下。

——这家伙不会真的要杀了我吧?

眼前浮现了在塞加尔度过的童年,在伦堡求学的日子,辗转途径因蒂斯、费内波特、最后游荡迷雾海的冒险经历,他俨然完全中立地旁观着自己的回忆,同时怔怔冒出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安德森惊讶发觉,这临死前的走马灯竟漫长得跟没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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