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功了？

书页上浮现被血肉包裹的倒立十字架标记那一刹那，阿芙拉险些以为是A先生的“入梦”成功了，是他编织的梦境描绘了这一结果。

“盗贼的极意”虽然是“窃梦家”特性制成的物品，但使用它的阿芙拉依然是个刚晋升的序列6，窃取高一序列的非凡能力不仅消耗更大，而且有很大概率不会成功。

面对因斯·赞格威尔时毫不犹豫选窃取能力，虽然可以用仓促之下这一理由作出解释，但恐怕其中也有0-08的影响，因为那不符合正常情况下她的风格。

而眼下，窃取“放牧”居然一次成功，无异于限时卡池单抽一发入魂。

这也太幸运了，简直不像是她了！

她当即把偷来的能力“归还”给自己，炽红燃烧的眼瞳望向巷口正撒出隐身药粉的魔女，顺手偷走了对方逃走的念头。

但在这时，周环境中的阴影，外套上洒落的阴影，以及覆盖于身体表面的阴影同时变得深厚、沉重无比，冰冷而湿润的阴影争先恐后往鼻孔内嘴巴里耳朵中钻去。具有实感的阴影将她牢牢束缚住，并带来了极强的压力，仿佛要腐蚀血肉，将她压缩为腐烂的淤泥。

阿芙拉感受了一下“放牧”的能力，忍不住嘴角上勾，狠狠露出一个笑容。

二十三条非凡途径里，任何一个序列6的非凡者偷来“放牧”都无法使用，因为他们体内不可能存在可供放牧的不相邻途径能力，只有“燃烛人”例外！

虽然“牧羊人”役使的是灵魂，但非凡特性才是不同灵魂所具备能力的来源。哪怕她体内的“欢愉魔女”、“恶魔”、“旅行家”是以能力蜡烛的形式存在，但这三支蜡烛只是非凡特性经过一轮提纯去除了精神烙印的产物，本质上依然是特性，可以被“放牧”驱使！

两条途径各自容纳特性的方法存在本质上的不同，但就结果而言，“燃烛人”灵性深处的三支能力蜡烛同样是拥有灵魂的——也就是她自己的灵魂。因此，“牧羊人”阿芙拉相当于在“放牧”自己。

以她目前的灵体强度，最多只能维持“放牧”能力十分钟，再久就会导致灵魂崩溃，而且在此期间“借鉴”来的能力无法使用……她的身躯猛然拔高，接近三米，两腿化作蹄肢，头顶一对山羊角弯曲伸出，布满了数不清的神秘花纹。在她背后，一对蝙蝠羽翼般的巨型翅膀上缠绕着赤红带淡蓝的火焰，散发出强烈的硫磺味道，几次扇动便挣开了“牧羊人”的阴影束缚！

A先生并未慌乱，他在发觉阿芙拉偷走了“放牧”能力时就潜入了阴影，先一步控制了因丧失逃跑意愿而一时呆在原地的“欢愉魔女”。

在血肉魔法带来的超强生命力面前，因“入梦”和思绪被盗而接连陷入茫然状态的魔女仓促释放的黑焰与冰霜长枪没能拦截他的攻势——即使不能“放牧”，他的体内依然容纳着一位“痛苦魔女”的非凡特性，并且熟知这条途径的能力，完全能够轻松压制失去了替身与先机的对手。

一块块不完整的血肉断裂、脱落，自带校准能力一般飞向那邪恶堕落的身影，膨胀炸开化作一股股风暴，具有腐蚀性的血液弥漫，几乎连成一道粘稠浓郁的血幕。

巨大的恶魔完全无视接连爆开的血肉，黯淡深黑的皮肤本身就是坚实的盔甲，有效减少了受到的伤害。化作羊蹄的双足猛踏地面，散发出刺鼻气味的高热火焰与炽红岩自地面、墙壁表面喷涌，无数道火焰构成的火光巨网将小巷映照得近乎透明，刚刚潜入阴影准备绕后偷袭的A先生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脱离了隐匿状态，阴影蒸发了，他被迫显出身形！

他狭长妖异的眼眸微微眯起，同样将灵性注入体内的“恶魔”特性，这不是“放牧”，仅仅是凭自身高一序列的灵性、以及常年倾听神谕所带来的精神层面的耐力初步利用非凡特性，效果比不上“放牧”，但也足够让他躯体拔高，同样变化出恶意张扬的恶魔形态！

这恶魔不如另一只那般高大，也并未显现出翅膀，但他身上却包裹着一条血肉织成的披风，不仅抵消了大部分“火山爆发”的伤害，还能将被灼烧、被撕裂而崩裂的血肉随时转化出大大小小的爆炸，反过来消耗他的敌人。

即使暂时失去半神以下最全面的非凡能力，他也是货真价实序列5，并且熟知“放牧”的种种表现，包括弱点。

只要拖延时间，自己“放牧”自己的对手就会被作用于灵魂的煎熬痛苦所拖垮。这相当于一个弱化版“牧羊人”与一个强化版“蔷薇主教”的交战——依然属于他擅长的领域。

阿芙拉头顶两只山羊角上，层层叠叠难以看清的神秘花纹如同被点亮，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觉。缠绕火焰的翅膀与血肉披风凶残地相撞，她口中随即发出满是污秽堕落之意的恶魔语单词：

“死亡！”

A先生的恶魔之躯融化了。他的心脏在被咒死前主动化为纯粹的、不具有明显器官形状的血肉，让这诅咒被全身血肉分摊，最终流入披风。被侵蚀的部分脱落下来，在恢复人形的A先生手中组成一条粗实的长鞭，被他本身的愤怒赋予了数倍威力。

阿芙拉扇动翅膀飞向半空脱离攻击范围，没有试探还有一个“风眷者”特性的A先生这一击能爆发出多大力量。但下一秒，A先生同样释放出大量难以控制的狂风，借势将自己“吹”向另一侧的墙头。

只是像利用神奇物品一样驱使特性的他可以在控风的同时往“恶魔”特性中注入灵性，足以撕裂硫磺火焰的狂风中，他再度恶魔化的身躯中爆发出异常强大的力量，那条噼啪作响仿佛濒临引爆极限的血肉之鞭再次向她卷来。

“魔鬼锁链”落入手中，化作一柄长而薄的弯刀，异常高温且带有腐蚀性的刀刃将长鞭切成数段，背后双翅迅速扑动，借由火焰抵消一部分爆炸，并将那些断开的血肉炸弹推开。恶魔蹲在小巷一侧墙壁顶端，弯刀将血肉之鞭切碎大半，她深黑的躯体上也逐渐出现了微小的伤痕。

阿芙拉再度开口：“缓慢！”

弯刀随即变为一条漆黑仿佛散发着剧毒蒸汽的鞭子，缠住借由控风之力占据高空的A先生，将他拉向自己。

就在这个过程里，她突然愣了愣，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而A先生也抓住了这个时机，将近三米高、沉重而漆黑的巨大恶魔反客为主，不顾灼伤与剧毒，一把抓住鞭子末梢，屈臂发力将阿芙拉狠狠甩向地面！

轰！

一高一低两只恶魔重重砸下，宛如炸弹击中荒野，荡起灰暗浓沉的灰尘与碎石瓦砾。A先生没有再驭使“风眷者”特性放出狂风，而是充分利用被阴影笼罩的环境，一边隐藏自身，一边操控更加浓厚的阴影压制缠裹住脱离恶魔形态的对手。

阿芙拉在坠落及地的一瞬便更改了“放牧”对象，身影短暂地消失又重新出现，利用灵界抵消了落地的冲击。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身前霍然有光芒爆发，彻底照亮周围环境，让一切陷入白茫。

这是“戏法大师”的“闪光术”，来自传送门能力对应的“旅行家”特性。

强光逼退了不断缠缚过来的阴影，也暴露了紧贴地面飞快冲向“欢愉魔女”尸身的血肉地毯。

她伸手隔空让“欢愉魔女”的残余部分“被传送”到自己面前，这同样来自“旅行家”的能力。

厚重结实的冰霜自她掌中涌出，在两者直接接触之前将“欢愉魔女”残尸包裹入内，避免那具有腐蚀性的血肉炸弹影响自己。但阿芙拉刚一切换“放牧”对象，来自“闪光术”的效果便彻底消失，浓重阴影再次侵袭，灵性直觉尖锐示警！

她没有急于换回“恶魔”能力，而是喊了一声“你的主”，同时手里抛出一枚精钢制成、略显单薄但异常精致的倒立十字神像！

这是她偷来的“欢愉魔女”的匕首，被她用“不净污染”短时效改变物体构造的能力改造成了真实造物主神像。

至于雕像是否会引来邪神本尊的注视，她一点也不担心——她模仿的是穿越前广泛流传的正立神像，只是乍一看与真实造物主相似，其实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阴影里的狂信徒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吸引了一瞬。就在此时，威严的、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的气势突然出现，古赫密斯语说出的两道判决依次响起：

“禁闭！”

“此地禁止‘放牧’！”

伴随着非凡子弹倾泻，一条直接作用于精神的“痛苦之鞭”扫向判决范围内两名还活着的野生非凡者。三道身影出现在墙壁倒塌大半的小巷入口，两人举枪，一人佩戴拳套，却不停弯腰捡拾石子。这三人都戴着完全遮盖面容的黄金面具。

佩戴拳套的军情九处军官挥手将石子撒向被“禁闭”效果困住无法脱离的A先生与阿芙拉，几乎与石子雨腾空的同时，他脚一蹬地飞速冲了过来。阿芙拉抬手接住迎面而来的一枚，她躲避的动作顿时出现混乱，甚至险些把自己绊倒。

被禁用“放牧”能力后，她已经重新拿出“催眠怀表”让龙鳞盔甲成型，并释放了“狂乱”。然而那名疑似“腐化男爵”显然已经利用抛掷石子完成了“贿赂”，“狂乱”的效果只干扰了他的动作一瞬，却没能阻挡他“放大”后的强力一击！

一名金面具看到了A先生手中捧着的神像，威严宣判：“惩戒对象：真实造物主信徒！”

另一人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法官”以上的能力，气息与“疾病少女”特蕾西的大副相近，疑似序列7的“审讯者”。

他加入了“腐化男爵”，对阿芙拉发起围攻，他的眼眸深处亮起一团银白，经历过索洛特岛那场战斗的阿芙拉立刻意识到他要使用“精神刺穿”，瞬间激发蜡烛替身转移到他的背后，转轮中剩下的三枚冰霜子弹一口气发射。

——她使用“放牧”进行恶魔化时，第二次翻开的“盗贼的极意”书页便已关闭，这次从她身上拿走了“问卜者指环”，使她失去了敏捷与协调能力。

而“放牧”被禁止后，这个偷来的能力自动归还A先生，但却无法在“禁闭”范围内使用，两人都在军情九处的围攻中陷入被动！

晚了一步……“问卜者指环”都被偷了还是一样执着地让我倒霉……阿芙拉不禁露出苦笑。

“放牧”从每份特性中抽取三个能力，而她得到的“恶魔”的能力分别是“火山爆发”，“恶魔化”，“污秽之语”。虽然没有直接得到“恶意感知”的能力，但恶魔化状态下依然能察知到隐约的针对自身的恶意。

这远比不上真正的“恶魔”的预知能力，只比灵性直觉稍微详细、提前了几分，但也足以让她分辨出带有明显判决、裁定以及些微扭曲等特质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在鲁恩，这毫无疑问就代表了军情九处的途径。

她之所以抓紧时间改造匕首成为神像，也是为了让A先生举着它特征明显，吸引官方执法者的火力。故意接住“腐化男爵”的石子贿赂也是同理。

因为——连续进行“放牧”之后，她的头痛和幻听变本加厉，灵性也剩余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