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薇娅觉得肚子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闷闷的，沉甸甸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房间内熟悉的景象，视线缓缓向下，便看到趴在她肚子上微微起伏的漆黑小山。

漆黑小山把身形调整成幼龙的大小，脑袋枕着尾巴蜷缩在她身上，背脊两侧的翅翼随着呼吸微微阖动着，像是陷入了沉睡。

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幻灯片一样在莱薇娅的脑子里重新放映，她重新把视线放在床顶的帷幔上，就这样放空了自己。

好冷……

即使莱薇娅现在躺在温暖的被子里，被子上面还压着一只小龙，可她还是觉得很冷。

那种彻骨的寒意一直未曾散去，莱薇娅昏睡时就有些浑浑噩噩，如今醒来，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寒意正嚣张至极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阿娅？现在感觉怎么样？”伊莉斯提亚轻声问道，生怕惊到莱薇娅。

莱薇娅在心里回答了个还好。

她甚至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寒意，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再大的痛苦也已经渐渐变得适应。

莱薇娅仔细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身体，威力时强时弱的寒冷，因为寒冷而携带出来的各种知觉的迟钝甚至感知力的下降……无非就是常规意义上的各种不舒适，再让她适应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做到在无视这些不舒适而正常活动。

没关系，就当做是生了一场不知道何时才能康复的大病。

于是莱薇娅开始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人赶来救援了？”当初应该就是伊莉斯提亚让她昏睡过去的。

“是的，阿娅。”伊莉斯提亚回答道，“菲奥莉老师只是以为您是因为魔力耗尽再加上魔法阵破坏后的反震而陷入昏迷，除此之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要听好消息吗？阿娅？”伊莉斯提亚提议道：“虽然跨级考试出现了意外，但前期一些表现优秀的学生都可以成功升为二级，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您。”

虽然莱薇娅心中没升起什么喜悦，但这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片混乱中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理所当然罢了。

“还有什么值得说的吗？”莱薇娅问。

“您昏睡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伊莉斯提亚回答：“这段时间里，光明神殿派人来到昂星学院，毕竟也算是救下了光明神殿的圣子，他们需要有所表示，随后我猜他们会商量合作抓捕造成这些事端的罪魁祸首，就是温兰口中来自混沌大陆的那两人。”

随着妖精之王把最近的事娓娓道来，莱薇娅试探着从床上撑起了身子。

塞希斯感受到动静，打了个激灵“唰”的一下睁开眼。

他张口就是夹杂着一丁点埋怨和委屈的哼唧声：“你终于醒了！”

幼龙从莱薇娅的肚子上跳下来，落到她身边，尾巴尖卷上她细白的手腕。

随后幼龙人性化地皱起了脸，嘟囔道：“你身上怎么还是这么冰？刚才你睡着时就冷得浑身发抖，怎么醒过来后也没有一点好转？”

尾巴上的漆黑鳞片看起来分明冰冷又锋利，可一旦和莱薇娅的手腕比起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塞希斯简直以为自己的尾巴贴上了一块万年寒冰！

又很快，莱薇娅感受到手腕处传来浅淡的热度。

她立刻就觉得新奇，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幼龙的尾巴。

热的，暖乎乎的。

于是莱薇娅新奇地把整只幼龙重新抱在怀里。

塞希斯没有反抗，只是哼了一声，然后默默把体型变得更小一点。

这下莱薇娅的两只手恰好可以捧起整只幼龙，大小十分契合，正适合当个暖手宝。

伊莉斯提亚不咸不淡道：“这头蠢龙也就这点作用了。”

塞希斯不装听不见了，他当即就忍不了了，或者说见到莱薇娅昏迷着被抱回来时，他就已经在心里压抑着怒气了。

他声音讥讽：“你的作用很大？你作用大的话阿娅又怎么会昏迷着回来？她到现在都浑身冷得像冰，怎么没见你治好阿娅？”

伊莉斯提亚不说话了。

莱薇娅拍了拍幼龙的头：“这是我自己决定的结果，和伊莉斯无关。”

塞希斯当即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莱薇娅：“分明是这只妖精没保护好你，结果你还向着它说话！”

莱薇娅又拍了拍幼龙的头。

塞希斯磨了磨牙，声音仿佛是挤出来似的：“要是当时我就在你身边……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就算塞希斯当时在她身边，结果应该也与如今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她不可能让塞希斯暴露龙的原形。

但这话现在不能对塞希斯说，说了他可能会更生气。

于是她哄走塞希斯：“好了，现在时间不太晚，你去食堂找些甜点吧。”

塞希斯难得没有在听到甜点两个字后立刻蹦起来，反而他有点疑惑：“我不能走吧？你的手还冰凉呢。”

幼龙的四只爪爪依次踩了踩莱薇娅的手心。

莱薇娅：“我有点饿了。”

“哦哦！”幼龙立刻扇动着翅膀跳出莱薇娅的手心，站在床边化成黑发金瞳的少年模样，“你不喜欢吃甜点，我还是给你带点其他吃的吧，很快就回来！”

莱薇娅点了点头：“都可以。”

少年自认为责任重大，雄赳赳气昂昂脚下生风地离开了，但临打开房门之前，他好像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转身对莱薇娅说：“对了，那个……那个一身白的女老师，她建议你醒来以后去魔药系的比试场看看，那里这两天正在举行魔药系的跨级考试。”

莱薇娅愣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魔药系的跨级考试与其他两系的内容有很大不同，因此一般都是单独另选一个时间进行的。

但莱薇娅不清楚菲奥莉老师让她去观摩的原因是什么。

塞希斯说完就离开了，很快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

“阿娅……”当伊莉斯提亚再次出声时，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踟躇。

莱薇娅停止深思，微微一笑：“你不会真把塞希斯的气话放在心上了吧？”

“但我确实……没能保护好您。”

莱薇娅笑意微敛，但声音依旧轻柔：“不是说了吗？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为什么呢？”在莱薇娅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伊莉斯提亚已经反复思考了很久，可它依旧不理解阿娅为什么要选择把所有人都救下来。

它把疑惑问出了声，万分不解且真心实意道：“难道是因为……种族不同吗？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理解不了您对于同族的怜惜与同情？或许……或许是这样的，如果是我，如果当时是我的族人们深陷困境，我同样也会选择拯救他们。”

或许阿娅也是这样？

这已经是伊莉斯提亚可以想到的唯一一个答案了。

可惜，但是莱薇娅在当初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关系。

莫须有的怜悯和同情，莱薇娅自认没有泛滥到全部人类都值得她花费这份感情，能够让她选择无私保护和庇佑的，也就只有家人，以及属于佩特拉王国的子民。

就像当初伊莉斯提亚第一时间认为这不值得，莱薇娅是因为看到了其潜在存在的“值得”的一面才会选择行动。

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危急，一切举动完全出于本能，是的，甚至当时莱薇娅自己也没有理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但理不清是理不清，她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等待被抓住的机会。

如果不这么做，她会后悔。

莱薇娅很清楚自己有些东西不清楚，同样也有些念头异常清明，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直至如今，她才渐渐理顺了自己的动机和目的。

所以，现在她可以回答伊莉斯提亚当初的问题了。

“不要想那么多，伊莉斯，相信我，听从我的命令即可。”

伊莉斯提亚愣了一瞬，没有立刻发出声音。

“至于究竟值不值得……”莱薇娅垂了垂眼眸，“需要验证过后才知道。”

“所以……您现在的痛苦不会白受？”伊莉斯提亚愣愣问道：“您付出了这么多……都是值得的？”

莱薇娅抬眸，眼中含笑：“我觉得会值得。”

“好了，现在塞希斯不在，我想问问关于那股力量的事。”

最重要的事情被提起，伊莉斯提亚的语气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没错，阿娅，我应该已经回忆起了与这股力量有关的东西。”

“比如……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于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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