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的沈辞树洗漱后，处理完公司堆积的事务便躺在了床上，急需休息的他一分钟不到就进入了熟睡。
再次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手机来电的震动将沈辞树吵醒。他从柔软的被子里伸出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床头柜摸索着。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
“沈辞树，我在公司，余闳回来了。”
电话对面的是陆连压低的声音，沈辞树思考了一秒才想起来余闳是谁。
沉闷的声音回答：“我马上过来。”
公司对余闳的回来都感到意外，因为这个项目的设计师在提交辞呈的时候很决然。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对每一个人都点头微笑，不到十分钟，整个项目组的人都知道余闳回来了。
戴着防辐射电子眼镜的陆连，在给沈辞树通完电话后就继续自己手中的工作，在面对余闳进控制室时也只是微微点头。
余闳穿着正装，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身型挺拔，带着中年人特有的发福，有些浑浊的眼中透露着一丝精明。
“陆工，听说游戏数据出了问题？”中年人总是带着些过来人的自傲看待问题，一来就找茬。
面对余闳的诘问，陆连没有生气，而是摆摆手，指着控制台界面：
“是有一些，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只是为了安全还需要多测试几遍才能开启服务器，毕竟人命还是要比利益重要不是？”
“哈哈，陆工看问题还是这么谨慎。”余闳并没有被小辈的略带尖利的话刺到，反而认同的点点头。
“余先生怎么回来了？”
“听说项目出现了问题，怎么说这个游戏也是我的心血，不回来看一眼心里总是不安。”
陆连听得心中阵阵冷笑，如果不是在大学时期的宋昭手中就见过看见过这个游戏初稿，他的确会觉得余闳这人有才华。
可是，一只虚伪的狐狸，怎么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呢？
对于余闳回到公司，陆连是高兴的，这代表他要查余闳这个人更加便利了。
控制室内只有陆连和一个数据记录员，余闳对数据架构方面不熟悉，陆连不与他搭话，他在这里帮不了忙倒显得累赘，也不等陆连请他出去，自己就悄悄离开了。
余闳原先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是因为他的离职，那间办公室已经空置，沈镜今天没有在公司，余闳逛完一圈后无所事事。
后来被安排在会客的会议室休息，余闳原想等沈镜回公司，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地位更高的沈氏总裁。
沈辞树今天没有穿正装，黑色薄风衣衬得他身型更加修长，不像是个总裁，倒更像个男模。
“沈总。”
“沈总好！”
……
这几天因为沈辞树经常来《无限暗杀》的项目组，项目的工作人员都见怪不怪，不少人还主动打起招呼，沈辞树点点头当作回应。
他早在路上就被沈镜的助理告知余闳正在会议室，沈辞树腿长步子迈得快，身后跟着矮一个头的沈镜助理小路只能小跑跟上。
安静的会议室内，正在认真看着手中宣传页设计的余闳被开门的细微声响惊动抬头，先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和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差不多。
玻璃门被助理小路关上，他站在沈辞树的身后。
余闳当初离职时，沈辞树还在公司总裁办公室头痛一堆接手的事务，余闳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余先生，你好。”沈辞树伸出右手。
“这位是？”余闳没有起身只是疑惑地响沈辞树身后的小路询问，他知道小路是沈镜的助理。
沈镜让他在会议室等着，可没说来的人会是一个毛头小子。
“这位是我们沈氏的总裁，沈辞树，沈总。”小路可没有把穿常服的沈辞树当作男模，堂堂沈氏总裁的压迫感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改变的。
余闳听到小路的解释，连忙起身握住沈辞树要放下的右手：“沈总，您好。”
“不好意思，年纪上来了，反应就有些迟钝了。”余闳有些自嘲地将刚刚的失礼一笔带过。
“无事。”沈辞树抽出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走到会议桌的主位坐下，小路跟着在沈辞树的后面。
“我受我哥沈镜的叮嘱来见你，你可以把我当作沈镜。”
沈辞树看了眼余闳桌前的项目宣传图，看来是因为离职了，公司里的人并没有给余闳游戏项目相关的文件。
“余先生，《无限暗杀》这个游戏我体验了一下，很有趣。”
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还带着压迫感的年轻人会突然和他聊起了游戏体验，余闳有些惊讶：“没想到沈总也喜欢全息游戏？其实这个游戏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还是需要慢慢的去修改测试。”
“的确如此，但是余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明白，我是一个商人，也知道这个游戏发行后会有多火爆，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即将名利双收的时刻，余先生居然会选择离开。”
看着沈辞树眼中的疑惑和不解，余闳苦笑着回答：“其实我也并非想要离开，但是一个多月前我被查出了癌病晚期，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治疗才稍好一些。”
“期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项目进展，直到前两天游戏关闭测试，我猜测游戏出了问题，这毕竟也是我的心血，这个游戏项目就像是我的孩子，孩子出了问题，做父母的总要来看一眼。”
“没想到余先生会有这样的苦衷，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沈辞树似是关心。
“多谢沈总关心，我好多了，多亏现在的医疗水平，让我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余闳说道这里还有些感慨，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现在如果工作完全没有问题。
“那正好，余先生，我代表《无限暗生》项目主负责人再次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项目，负责和新策划一起设计游戏内容，你愿不愿意？”
听到沈辞树的邀请，先是表现出惊讶，然后是感动：“当然愿意，项目还需要我，这让我很高兴！多谢沈总对我的信任。”
面对余闳的客套，沈辞树轻笑一声：“余先生，明天能按时到岗吗？”
“自然。”
……
沈辞树从会议室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暗，他离开游戏已经将近十五个小时了。
他驱车到陆连家门外，穿着大裤衩和白T恤的陆连去了趟超市，现在刚好到回家，看见沈辞树正从车上下来，对他微微点头，“进去吧。”
陆连买的预制菜，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两人难得坐在正常的餐桌上吃了一顿，虽然还是简陋。
“余闳怎么样？”
陆连将碗筷收拾好扔进洗碗机里。
“表面温和有礼，但难掩骨子里的势利，他说他离职的原因是患病，我不太相信，刚刚找了人调查，还没那么快有结果。”
沈辞树两手交叉，手背撑着下巴，一边分析，一边回答：“我让他回公司了。”
“什么？！”
“这也是他希望的，现在这个项目就像是一块肥肉，就是不知道余闳是不是恶狼了。”
“可是余闳如果真的有问题，在公司岂不是更容易下手？”陆连对此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才更加容易露出马脚，维护好游戏系统，其他的不担心，我会布置好一切。”沈辞树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
冰冷的游戏舱里，沈辞树一袭黑色薄风衣静静地躺在其中，陆连关上游戏舱，回想起刚刚沈辞树的请求。
“我要回到游戏里。”
“为什么，不是已经确认宋昭现在没事了吗？而且她现在架构的是她的回忆，回忆有固定的结局，你进去了也没用。”
“她能看见我。”沈辞树定定望着他：“我昨天被你强制下线的时候，是她的十四岁生日，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生日快乐。”
陆连怔了一下，回想宋昭十四岁生日时的他都在做什么，但是事情太过久远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
“这次我进去尽量不出现宋昭面前，不影响她的记忆。”
“倒也不用这么严苛……”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昨天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做得的确有些不地道，也没有再拒绝沈辞树。
*
玉市的深秋，早晨的露水已经很重了，水珠雾气打湿了不少早起学子的校服衣袖，沈辞树刚走到宋昭家门口，就见隔壁的门开了。
两个容貌相似的十七八岁少年先后从屋内出来。
校服整齐，戴着眼镜的男生手里提着食盒，身后是披敞着校服外套的陆连，他拉住前面男生的领子，有些磨磨蹭蹭地问道：“宋昭昨天晚上回来了吗？”
恹恹的陆阳被拽得原地后仰，刚想甩一记冷眼，在听到陆连的问题后也懒得和他计较，随口回答：“嗯，宋叔不让她守夜。”
两家房子是联排，陆阳和陆连站在宋昭刷过奶黄色油漆的门前，都有些犹豫没有按响门铃。
陆阳好不容易伸出手要碰到门铃时，房门突然自内向外打开了。
宋昭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人也是一愣，室外这时还有薄薄的雾气，沈辞树透着朦胧的雾和路边的树远远望去，十八岁的少女和照片上一样，五官明艳，蓄着利落的短发，只是眼底的青黑显得脸色有些疲惫。
“你们怎么来了？”
宋昭现在已经不会被兰苓压着背书包了，但是她肩上还是挂了个单肩的小包，里面装着放学后送去医院的一些生活用品。
“我们给你带了早餐，等会路上吃。”陆阳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宋昭，同时很自然的接过包背在自己肩上。
宋昭的包都是那种可可爱爱毛茸茸的，一米八几的个子背在身上，或许是表情太过自然，倒显得几分少年气。
宋昭道了声谢，三人并肩前往学校的方向。
三中离家不远，三人习惯的一起走路去，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宋昭打开食盒，里面是陆阳妈妈包的水晶虾饺，宋昭很喜欢，以前经常因为这个去陆阳家蹭饭。
陆连替她拿着食盒，宋昭又道了声谢。弄得陆连很不好意思：“你别客气，怪别扭的。”
“好吧。”宋昭似乎也觉得自己低落的心情弄得周围都小心翼翼，于是对陆连说：“你要吃吗？”
陆连倒是想吃，但是意图还没表露，就被陆阳看了一眼，“不、不用了，你吃吧。我们出门前就吃饱了。”
实际上只吃了一个虾饺的陆连连连摇头。
“兰姨情况怎么样了？”陆阳见宋昭草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也没有强求，剩下的都便宜了陆连的肚子。
“昨天我离开的时候是清醒的，精神也不错。”宋昭声音没有往常的活力，说话的语调也慢了下来。
兰苓得的是新型的基因类疾病，伴随多种并发症，这种病症来得迅猛，让宋昭一家都没来得急反应，就已经进了重症病房。
“这算是好消息，宋昭，放学后我们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兰姨。”陆阳平时有些一板一眼的，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当作安慰。
陆连虽然没有陆阳稳重，但也在一旁附和，“顺便买一束兰姨最喜欢的白玫瑰！”
“你有毛病啊？”宋昭有些被陆连的话逗笑，“白玫瑰的花期都是五六月，现在哪里给你卖白玫瑰？”
见一直沉着脸色的宋昭终于放松了下来，陆阳和陆连相视一笑，陆连也伸手蹂躏了一下她的短发：“你管我，山人自有妙计——”
“那就看看你的妙计……我头发被你揉乱了！”
沈辞树远远走在三人的身后，看着宋昭沉郁的面色终于笑了，心中的担忧也减了几分。
快到三中学校门口，教导主任偶尔会在保安亭那里抽查学生仪容仪表，宋昭和陆连这两位都上过教导主任“黑名单”，不禁放慢脚步开始理不太整齐的衣服。
宋昭脚步一顿，倏地回头望向身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