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原本挺讨厌学校五百多个摄像头的，一百五十亩不到的地方，这么多摄像头是简直多此一举。

不过通过这事，姚望突然明白了，要是没有全方位摄像头覆盖，市中也会出现校园暴力，而且是物理上的攻击。

但凡谁被打了，一查监控全是高清电子证据，全部保留一月才会销毁删除。

说实话其实挺讽刺的，市中以前三连跳，打了官司赔了钱，为了少一些麻烦，才花大价钱买了这些摄像头，用来规避责任，现在却成了监视学生行为和防止校园霸凌的工具。

就连每天巡课的主任，都是为了查教室内人数，防止有人上楼想不开。

市中之前还有个学生心情差，逃了节主课，巡课老师问班主任空缺的座位，结果找不到人，七八个老师全校搜寻，才发现他在操场散步，才松了口气，最后也没敢给处分，直接送到心理老师那儿缓解压力，生怕他想不开。

市中还有句笑话“跳个学生换个校长”，当时三连跳那个校长不知道被撤职，还是调走了，反正没什么消息了。

自从摄像头全覆盖后，市中的违纪率确实直线下滑，至少学生没出过什么过激的事。

只有傻逼才会在学校内打架，全都是出校门发颠的。

姚望没和人约过架，也没被孤立过，梦里宋晚意那种感觉是真不好受，像一条沉在湖底的舟。

宋晚意失眠严重了。

以前十一二点睡的，现在至少零点之后。

那群疯子骂她已经没有理由了，纯粹是发泄心中的不满。

一眼过去，一整个班，只有七八个人没有骂她。

宋晚意每天睡前大脑都会强制让她回忆白天的事，她坐在教室外面，不想听里面什么声音。

但还是有各种恶心的话钻到她脑子里，“真的，她天天在背后阴阳我们。”

好烦，她无声叹气，这帮人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眼里根本没有他们。

宋晚意没买那么多快递，什么大件货，小件货，有码的，没码的，全都要关注，这样很累的。

她原本认不全班上人的名字的，这下好了，全都强制记住了。

骂那么多有用吗？只有在意的人才能真正伤到她，例如朱梅和楚鸿轩。亲近人的伤害，往往最无形致痛，最捅要害，宋晚意自嘲一笑。

大概是宋晚意高傲的态度惹怒了他们，骂声还是不断，天天跟夏天臭水沟里的□□一样哇哇叫，烦啊。

而且，对她最不屑，最轻蔑的人居然是高雯敏。

那个她前几天刚帮了的人。

宋晚意站在外面烦躁的用手砸着胳膊，路过的同学已经看出她情绪不对了，宋晚意一转眼就看见高雯敏嘴边勾笑，看小丑一样看着她，还招呼着旁边人。

“你看她，真的好笑……”那声音尖锐又刺耳。

宋晚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骂她骂的最脏的，一个是李玥侨，还有一个就是高雯敏。

去食堂的路上，她亲眼看着高雯敏和李玥侨手拉着手，欢声笑语的，好像一对好姐妹。

不是，这两人怎么不去死啊，真就天生一对是吧？真让她恶心。

宋晚意本来心情就不好，吃饭撞见楚鸿轩，那更是没胃口。

市中同年级一千多人，怎么偏偏就这么倒霉碰上他？

宋晚意心情不好的时候很懒，懒得说话，懒得思考，懒得搭理别人。楚鸿轩排宋晚意旁边的队伍，一下子就看见了她，那眼神仿佛要说什么。

宋晚意转过头，看着外面刮着大风的天气。

四月中旬了，江苏热了。

窗外的紫玉兰早就凋落了个精光，香樟树倒是长得十分葱郁。

比起人，宋晚意更喜欢看风景，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她前面就俩人了，不巧的是里面有个徐巧善，宋晚意嫌弃转头，就看见楚鸿轩站她旁边。

刚才还在后面，一下子就到前面了。

宋晚意反应过来后，抿了下嘴，白了他一眼。

“你没事吧，最近。”楚鸿轩说，他七班都能听到十班骂她举报的事。

宋晚意有了动作，就当楚鸿轩以为她要回应自己时，宋晚意抬起手指着菜对食堂阿姨说：“土豆丝，番茄炒蛋。”

阿姨打了饭，递给她，宋晚意拿过，动作干脆又利索，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活该被二次伤害，宋晚意这么想着，走了。

楚鸿轩真的低估了她，宋晚意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们早就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宋晚意上辈子造孽遇见这群神经病，她吃不下饭，恶心得想吐，自从高中三点一线的生活开始，她好像就越发厌恶进食。宋晚意无声叹气，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准备倒掉残羹。

她大概是最近没睡好，脑子反应迟缓。

刚走两步就撞到了人，一盘子抵在姚望腰间，油渍什么沾到他衣服上。

“看路好吧。”一旁的吴涛有点不耐烦地说。

宋晚意连忙说：“抱歉，抱歉。”这回真是她撞的。

姚望随口说了声没事，然后手搭在吴涛肩膀上，轻笑道：“别吓到人家。”

赵一阳附和道：“反正是校服，脏了就脏了呗。”

没起什么冲突，几人便走了。

宋晚意感慨自己脑子不好，也难得因为姚望、赵一阳的话心情稍微好点。

吃饭，睡觉，两个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已经变成了困难。吃不下，睡不着，一旦入睡就会做噩梦，被追杀，跳楼，跳海，难受得想死，越睡越困，还有梦中梦，她有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午休更是难受，有一半概率会梦魇，全身都动不了，拼尽全力连一个拇指都抬不起来，耳边有时传来嘈杂的各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大脑模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痛觉，撕扯着她的头发，掐着她的脖子，痛得她想死。

特么的，她鬼身上了吧？

宋晚意时常醒来时头痛欲裂，冷气又趁机窜入脖子，冻得她一哆嗦。

短短一周，瘦了六斤。

她缩在床上，沉默的盯着床板。

她像个神经病，宋晚意给自己下了定义。

也许是终于骂得无聊了，攻击对象不再是她，风波终于息下去了。

但不妨碍宋晚意厌恶这个班，光是坐着就觉得烦躁。

夏可欣安稳她：“吃点薯片吧，你中午就吃了两口。”

宋晚意接过，道了声谢，拿了一片放到嘴里，又感觉油得不行，宋晚意摇了摇头：“算了，不想吃。”

“等会儿打扫卫生啊。”宋晚意说。

“是，就下节课。”市中每周都腾出一节劳动课，专门干卫生，可以改名卫生高中了。

又到她打扫了，如今还是擦玻璃的活。

宋晚意懒懒拿起抹布，一点点慢吞吞擦，反正擦好了也没功劳，不如直接摆烂。

此时，一只拿着抹布的手也在她一旁擦着。

这活儿是他干的吗？宋晚意看了眼齐归，但懒得说什么。

“水桶。”江影找到齐归，把桶放到旁边。

“谢谢，那边地扫干净了没。”齐归身为班长，主要负责督查工作。

“嗯。”江影离开了，走时看了眼宋晚意和齐归。

齐归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说：“这边擦得挺干净的，那边已经擦好了，你可以休息了。”

“哦。”宋晚意听完把抹布放到桶里，直接转身走了。

等等，那边她明明没擦，谁擦错了？

宋晚意看了眼干净的窗户，管他呢，干净就行。

“你也干完活啦。”夏可欣手里拿着旧抹布，大概是她擦的。

“对啊，”宋晚意看着天空说，“这天热了”

“要放暑假了，听说只有四十天，要不要出来玩？”夏可欣说。

“那也还可以，高二就十五天，”宋晚意说，“算了，我妈已经给我找好暑假工了。”

“你这么小就打工啊。”夏可欣说。

“小？”宋晚意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家里恨不得早点把她嫁出去。

“对啊，你情绪都写在脸上，看着也比同龄人小。”夏可欣说。

“我比同届的大一岁。”宋晚意没觉得自己小，夏可欣前面那句不完全对，宋晚意不愿意装的时候自然什么情绪都写脸上，她装起来其实没几个人能察觉到她的真实情绪。

“啊，这样啊。”夏可欣没想到。

宋晚意不想辩解自己幼不幼稚，成不成熟。

她什么心智还有认知水平，自己心里都有数，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你和高雯敏熟吗？”宋晚意提到她时带着十分的嫌弃。

夏可欣不喜欢说别人坏话，嘿嘿一笑，“我不了解她。”

“哦，谢谢。”宋晚意也很客套。

她们始终是礼貌又疏离的距离，宋晚意有时候觉得还有点孤独。

比起李玥侨那种明着和她对骂的，高雯敏这种放暗箭的才需要提防。

高雯敏原先被李玥侨造谣孤立，找上了宋晚意，这事平了之后，宋晚意举报一事又闹了起来，高雯敏为什么这么快和李玥侨搞好关系了？宋晚意思索着，很快就想通了，那答案很简单啊，高雯敏自己也抄。

辱骂是短期内获得塑料友谊的最便捷方式。

李玥侨孤立高雯敏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高雯敏背刺宋晚意又是什么好货色了？

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