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走，下次再见。”

送走了方太太，谢圆圆拉伸着脖子，目光看向地毯上方太太留下的手提袋，里面装了几串葡萄。

谢圆圆揪下一颗丢进嘴里，尝到一点甜后酸涩蔓延整个口腔，她皱着眉抓起水杯猛喝几口，酸涩感才慢慢下去。

不想浪费老人家的劳动成果，她拎起袋子敲了敲里间的门。

“春来，你醒了吗？”

面孔稚嫩的女生打开门，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圆圆姐，这才上午呢……”文春来闭着眼嘿嘿一笑，“金主大人走了吗？”

身为古琴疗愈师，谢圆圆的工作时间是不固定的，但是方太太每周六上午都要来一回，文春来想不认识都难。

“瞎说什么呢，我们是正经工作室，给你补充点维生素。”

谢圆圆把袋子扔她怀里，转身去倒茶。

文春来迷茫地抬起头，谢圆圆坐在桌前喝茶，文春来倚着门框看了几秒才开口：“大家都说方太太看上你了。”

谢圆圆笑而不语，对着文春来勾了勾手指，后者站直身抱着葡萄走过去。

谢圆圆贴近文春来，行使她最擅长的招数，“乖徒弟，难道你吃醋了？”

文春来脸颊瞬间爆红，不知道是怎么走回里间的，反正彻底老实了。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她算是悟到了一个道理：绝对不要对任何人有刻板印象，特别是谢圆圆。

还记得刚进入这间小院，谢圆圆坐在榻上抚琴，她一身素色旗袍低调优雅，干净妆容更显得出水芙蓉。

文春来看愣了，想要拜她为师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冷静。

琴音消失，谢圆圆抬起眸，“别紧张，放松。”

文春来因为过度激动而身体发抖，她自己不知道，还是谢圆圆后来告诉她的。

熟悉后，她发现师父并非眼睛看到的表面人设，而是一个十分擅长撩人的女人，不守规矩，不按套路，男女通吃。

太可怕了，文春来不敢再想。

窗外风吹树叶簌簌响，此时还没有客人预约，谢圆圆悠闲地睡在躺椅上，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

刚离开的方太太邀请她周末一起吃饭，谢圆圆想也没想开始打字。

【谢圆圆：不好意思，方太太，周末我安排满了。】

方太太是这儿的常客，晚年经常失眠头痛，偶然的机会听了谢圆圆的琴音当晚睡着了，第二天来工作室充了一年的会员。

方太太笑着说：“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先来一年吧。”

本以为是客套话，谢圆圆没放在心上，直到方太太给她买珠宝送包包，谢圆圆受宠若惊，“使不得使不得，这太贵了。”

谢圆圆态度坚持，方太太金银珠宝送不出去，便把亲手种的葡萄送来了。

频繁的示好实在说不通，直到方太太打探她的感情状况，原来方太太的儿子单身未婚。

她回完消息，开始打扫工作室。

刚拿起扫把，谢圆圆便听见里间的干呕尖叫，应该没那么难吃，小孩都有点表演成分，谢圆圆想。

她将桌上可见的垃圾扫进垃圾桶，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拖把。

源源不断的水流出，谢圆圆的思绪不停飘远。

年轻时招惹别人，招惹得还不少，然后她愧疚后悔，这些就成了她的阴霾时刻盘旋在头顶，每每想到就失了魂，难以立足当下。

卫生间建在会客厅旁边，谢圆圆转身看见会客厅干净整洁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其实没什么需要打扫的，该扫的是她的心。

她躺在沙发上闭眼，没几秒打开手机的短视频，跳过广告，手指划过屏幕，借此暂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主页多是同行人的弹琴视频，她逐个点赞，古琴的热度实在低，一个赞对多数琴师来说实在难得。

谢圆圆划到下一个视频，指尖顿住，视频画面中央是个简陋舞台，看样子是个乐队，点赞量超过百万。

人们说雅俗共赏，可能够真正停下来欣赏“雅”的人少之又少，“俗”却热度极高，受人追捧。

如今乐队正流行，很多自行组建的无名乐队一旦爆火，机会就来了。

谢圆圆也难免落俗，她想看看这百万点赞的乐队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舞台C位冷漠的眼神看向镜头，谢圆圆与男人对视，没做亏心事却一阵头皮发麻。

想是这男人表情太凶，不过还挺帅的，眉骨硬挺，薄唇开口时像在下咒语，声音很性感，灰棕色瞳孔摄人心魂。

她看了眼文案：这么多菜，有你的菜吗？

……

又土又俗。

谢圆圆点开评论区，许多网友的流氓发言再创新句，她已经到了秒懂的境界，忍不住打哈欠。似乎这个男人最受评论区喜欢，博主特地置顶了一张男人的正脸照。

男人左眼下有颗痣，她还从评论中知道他是乐队主唱，叫段雾。

谢圆圆转发给经常花痴的高中好友，并捎话：“这个帅，给你晚上做梦素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手机里拉出来，谢圆圆隐隐不安，又是他。

“出来！你个狐媚子！你给我出来！”

男人的声音粗犷嗓门大，文春来拿着空啤酒从里间出来，与谢圆圆对视，谢圆圆摇了摇头，“没事，你回去练琴。”

警察来的时候，那男人被警察按住时还在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弹琴的时候勾引我，现在装清高！……放开我，我要问她！我要问她什么意思！”

文春来有些不满师父的做法，这都第几次了，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关几天放出来，还会来骚扰，不如狠狠教训一顿，正好她微醺练琴喝空了一瓶啤酒。

谢圆圆坐在地毯上，手臂搭在腿上慢慢收拢，“是我勾引他吗？”

纤细的腰弯下去，明明表情平静，文春来还是感到空气中一阵悲伤以谢圆圆为中心，荡漾开来。

“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是他自恋把你的待客礼节当成求偶示爱！文春来气得咬牙切齿，她不明白谢圆圆为什么把错归于自己。

明圆古琴工作室选址特殊，坐落在城镇的最边缘，一出门往左拐是镇子，往右拐就进入了大片森林，不远处可见群山鼎立，山头在云间若隐若现。

客人大都是靠朋友介绍，在文春来的印象里，谢圆圆似乎人缘特好，工作室没官方号当然也没宣传，唯一公布的是谢圆圆的私人微博，即便如此也源源不断来着新客人。

对此谢圆圆面容惆怅，“你不懂，来的都是劫难。”

文春来还真不懂，但她仗着自己年龄小使劲追问，谢圆圆说那都是情债。文春来盯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心想真好看。

经过男人那么一闹，这会天色已经晚了，文春来打开灯，“我点了外卖，我去拿。”

谢圆圆看了眼墙上的钟，晚上7：25。

手机震动起来，谢圆圆刚按了接通就传来邓淡月的喊叫，“谢圆圆你有病吧！”

“怎么了？”

邓淡月拿着手机停顿了会，再开口声音放轻，怒火消了，“给我推荐什么帅哥……你知道我激动点开发现是熟人什么心情吗，对着老同学谁能梦下去，他现在再帅我也忘不了他是怎么对我的！”

谢圆圆握着手机看了眼联系人，确定是邓淡月没错，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谢圆圆疑惑更甚，“你高中不是大姐大吗？难道有人欺负你了你碍于面子没告诉我。”

“屁！我是说段恒！他逼着我们背书写作业你都忘了？比老刘还猖狂，偏偏老刘还支持他！”

老刘，是他们高中班主任，至于段恒，谢圆圆在脑海寻找这人的踪影，邓淡月突然提高音量，咬牙喊谢圆圆的名字。

“真算起来段恒还是你暧昧对象，你把他推给我，你丧尽天良了啊！”

“别胡说，我不记得有这个人。”谢圆圆皱起眉，头疼想不起来这号人物。

门被打开，文春来提着两份外卖进来，谢圆圆接过外卖，摁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沙发上，两只手拆着外卖袋。

邓淡月的话从听筒传来，“对，他现在改名了，叫段雾。”

谢圆圆解释自己不知道他是高中同学，邓淡月勉强原谅她，电话里似乎有其他人声音听起来似乎在汇报工作，谢圆圆说：“你忙吧，周末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这还差不多，不说了我真的忙死了，还不能躺平。”

文春来眼巴巴看着谢圆圆，谢圆圆忽略不了，“你想说什么。”

“段雾是你高中同学？”

“应该是。”

“我去！果然帅哥美女都是互相认识的，那你……”

谢圆圆低垂着眼睛，夹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吃饭，我跟他没有联系，以后也不会有。”

“好吧。”文春来挠挠头，虽然师父现在也心事重重的，但好像不是因为上午那个猥琐男。

谢圆圆先放下筷子，文春来啃着鸡爪呆愣地看着她起身，“你干嘛去？好好吃饭。”

“没什么胃口。”

“你刚刚还让我好好吃饭，你看你做师父的……不做个榜样。”文春来过了把嘴瘾，低头开始迅速扒饭。

等会谢圆圆还要给她上晚课，不能耽误。

入夜，下课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谢圆圆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像往常一样送文春来回家，文春来坐在副驾，低着头玩手机。

谢圆圆瞥了一眼，“跟谁聊天呢，这么投入。”

手机被文春来递到耳边，电话里是熟悉的打趣：“听说咱们谢大美人今天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