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富禧堂日外—内

早晨，秦定儿和丹蔻来到富禧堂。

一走进院子，侍女家仆们见了她都刻意避开她的眼睛，绕道而行，还有人小声嘀咕，像是很惊讶她的到来。

秦定儿走到富禧堂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个尖细的小女孩声音传来：“这个六阿嫂怎么这么爱出风头，居然拉拢起大阿嫂来了！不过是个贱商之女，全然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才嫁过来几天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又有一个成熟男子出声了：“母亲，这狐狸精留不得啊！谁知道她还会给郑家惹出什么幺蛾子！”

杨氏：“唉，你们祖父需要资涯盟的势力，千方百计促成这门婚事，咱们没法动她。”

郑元琨：“不如母亲您出面，以婆母的身份，挫挫她的锐气！看她还如何在宋国公府立足！”

有侍女进去报信，里面才安静下来。

秦定儿进了屋，只见杨氏和郑元玢都微偏着头，刻意不看她，只郑元琨瞪着怒气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秦定儿跪拜了两下：“儿媳问母亲安。”

杨氏轻声嗯了一声，招呼侍女侍奉。

郑元玢见杨氏不出声，便阴阳怪气起来：“六阿嫂，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连阿娘都从未对大阿兄的人说过一句严厉的话，更何况，曹氏可是杨太妃宫里送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处置！”

秦定儿抿了一口侍女奉上的茶，微笑着看向郑元玢：“十一妹妹说的是，这次的确是我的不对，我也悔过了。”说着她又转头对向杨氏：“还望母亲恕罪，儿媳定不会再犯此错。”

杨氏斜眼瞟了她一下，还是没说话。

郑元琨本以为杨氏要好好训斥秦定儿一番，没想到她竟不发一言，正打算提醒杨氏一声，却被秦定儿打断了。

秦定儿：“母亲，曹娘子险些害得母亲失去一个孙儿，本该严惩，但看在她尽心侍奉大兄的份上，大嫂才只判了禁足，为了不耽误忱哥儿，把他交给大嫂抚养也再合适不过。”

秦定儿感觉到杨氏听进去了她这话，便继续说：“儿媳知道您心疼大兄，不愿让他受任何委屈。可是，大嫂是您的亲侄女，是杨家的后代，若是大嫂在郑家受了委屈，说出去，丢的不是杨家的脸吗。”

郑元琨：“六弟妹。”郑元琨终于插上话，眼神凌厉：“我何时说过不许令仪教训妾室了？我说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玉霜居的人指手画脚？”

杨氏：“琨儿。”杨氏淡定的喊了一声。

郑元琨猛地回过头，不理解杨氏为何要突然打断他的话。

杨氏：“曹氏等人的确是过于目中无人了，这次还生了害人之心，明儿媳妇罚得对。你也该多关心关心令仪，他毕竟是你的正妻，不求你宠她，至少也要让她给你生个嫡子。”

郑元玢：“阿娘！您怎么还帮她说话呀？”

杨氏：“行了，此事到此为止。”

说完，杨氏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重重的放回来，表情凝重。

侍女们见状，赶紧去换了一杯热的来。

堂内气氛凝重。

145 宋国公府日外

杨氏和段婆婆走在回房的路上。

杨氏心里堵着，不知该高兴还是愤怒：“令仪这孩子也是，不听劝，去跟秦氏交好。这下好了，还欠了秦氏一个人情。”

段婆婆：“奴还以为这次您断然不会放过秦氏，没想到，您心中还是对宠妾灭妻一事有怨的。”

杨氏：“琨儿确实是太过放纵妾室了，且不提曹氏害人之事，她们有时甚至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令仪毕竟是杨家的女儿，前些日子兄长都来过家书了，说让我帮着点令仪，别让她吃亏，我也不好多指责秦氏些什么。该说不说，秦氏还有点脑子，怪不得是那个什么帮派调教出来的。那个曹涟娘，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可还没个法子处置她，趁这个机会帮我清掉个讨厌人也不错。还顺便给了令仪一个孩子傍身。”

段婆婆：“秦氏话里话外都在说，这一切都是小杨娘子的主意，倒是没邀功。看着她还真在为小杨娘子着想呢。”

杨氏冷笑一声：“哼，她是逞一时之能厉害了一回，可自己都还没立足呢，还敢出这风头。”

段婆婆：“您管她做甚，她出风头不正好帮您也解决了个大麻烦！奴只是想着，大郎不会有怨气吧？”

杨氏：“他那怨气不过是一时的，一顿酒的事就忘了。”

段婆婆笑道：“您说的也是。（顿了顿）对了娘子，还有一事。”

杨氏：“说。”

段婆婆：“您上次交代的，已经打听到了。听说自先帝驾崩之后，太后悲痛万分，圣人孝敬，每日都会去大福殿陪太后用午膳。”

杨氏：“真的！太好了！快去写帖子，我明日带夕娘去拜见太后。我就知道，指望她是指望不上的，还是多孝敬孝敬太后她老人家有效。”

146 大福殿日内

郑元玢和杨氏由一位内侍领进大福殿，身后跟着段婆婆和侍女铃兰。

内侍：“娘子稍等片刻，奴去通报。”

杨氏兴奋地应道：“好！”

郑元玢今日穿上了上次太后赏的花笼裙，眉中还画上了花钿，俨然一副娇羞的美人模样。

杨氏笑着给身旁的郑元玢理了理衣服和发饰：“一会儿进去记得对太后孝敬着点，太后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少说话，知道吗？”

郑元玢：“为什么不能说话？”

杨氏：“哪那么多为什么，阿娘说的你听着就是了。”

内侍得了传令，出来领着二人进殿。

太后已坐在宝座前等待，却显得有些心情低落。

杨氏：“臣妇杨氏携小女拜见太后。”

郑元玢敷衍着行了礼。

太后：“免礼。看茶。”

宫人们端上茶和点心，杨氏带着郑元玢坐下。

郑元玢看到桌上的点心两眼放光，直接手抓着吃了起来，却被杨氏的手拍了下去。

杨氏：“放下！太后让你吃了吗？”

太后安抚道：“点心上了就是给你们吃的，她不过一个孩子，你也别太苛刻了。”

杨氏：“就是在家太纵容她了，才这等没规矩。”

太后：“夕娘，吾允你吃了，吃吧。”

郑元玢这才高兴地笑了，露出两个小梨涡，开心地吃起来：“谢太后！”

太后轻倚着椅把手，看着郑元玢埋头吃点心的样子，脸上笑着，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杨氏也不说话，时不时回头看向殿外。

就这样过去了一会儿，殿内安静得只听见郑元玢咀嚼的声音。

终于，一个内侍进来打破了沉静：“太后，杨太妃到了。”

太后：“正好，你们姐妹也可叙叙旧。请杨太妃进来。”

杨太妃一摇一摆走上殿，破天荒的没有穿道服。

杨太妃：“哟，是阿姐在呢。太后万福，阿姐万福。”

杨氏起身：“臣妇不敢当，该向太妃行礼的。”

杨太妃：“都是姐妹，何须在意这些虚礼，坐。”

杨太妃在杨氏对面坐下。

太后对郑元玢说：“夕娘，吃好了吗？”

郑元玢擦了擦嘴：“嗯，吃好了。”

太后：“承香殿的春梅都开了，让嬷嬷带你去赏花如何？”

郑元玢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好！”

杨氏却拒绝道：“不必了，今日臣妇就是带着她来孝敬太后的。”

太后：“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天性爱玩，把她拘在大殿里像什么话，让她去吧。”

杨氏：“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不小了，要让她多见见世面！”

杨太妃搭腔道：“是啊，都要议亲了，还不让她多耍会儿，将来可就没机会了！阿姐，就让夕娘去吧。”

这时内侍又进来传话：“太后，圣人派人来传话，说今日政事繁忙，就不过来陪太后用午膳了，夜里再过来问安。”

太后：“知道了，下去吧。”

杨氏顿时脸色往下一沉，缓了缓对郑元玢说：“太后让你去就去吧，别跑远了。”

郑元玢：“好！”

郑元玢开心地跑出去，段婆婆和铃兰赶紧跟上。

杨氏又挤着笑说：“圣人当真是孝顺，竟每日都来陪太后呢。”

太后：“倒也没有每日，阿谡这孩子啊，就是被那些叽叽喳喳的大官念叨烦了，无处躲，才往吾这来的。”

杨太妃嗤笑道：“圣人也大了，哪能一有事就往太后这跑啊，可得给他充实一下后宫，折腾那些小娘子们去！”

太后：“这事吾也与他提过，但他自己不愿意啊，吾也不好强求。”

杨太妃：“也是，圣人还小呢，不急。郑六郎都已过了弱冠之年才成亲的呢。”

杨氏：“咱们百姓家的婚事怎能与圣人相比，圣人成亲可是国事！”

太后：“自是不能相比的，圣人的娘子，可不全由吾决定，还要看朝臣们的意见，毕竟关系重大。”

杨氏悟出了太后的意思，有些尴尬地微微低下头。

杨太妃却像是没听懂似的，继续追着问：“那太后觉得，夕娘如何？”

太后：“嗯，吾喜欢夕娘的性子，不知定下了那家的郎君？”

杨氏：“先前定了博陵崔家，可因禁婚令就取消了。如今还未定下，这不是想问太后可有好人家推荐。”

太后：“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耽误了，吾也替你瞧着，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顺势撮合了。”

杨氏脸色暗了下来：“妾在此谢过太后。”

147 承香殿梅园日外

郑元玢由几个宫人领着来到了承香殿后院，院子沿着中间弯折的小路两侧种了一排梅树。

郑元玢开心地走在小道上赏梅，时不时凑近去闻，铃兰和段婆婆紧跟着。

郑元玢看到一枝开的好又长得低的，伸手想折一支下来，段婆婆看见立刻跑出去拦住她。

段婆婆：“娘子，这可使不得，这是宫中的梅，没有圣人同意可不能随便乱折的！”

郑元玢有些失望，却又不得不收手：“哦。”

郑元玢继续往前走，手痒痒地抚摸树枝，又凑近仔细观察花朵，数着有几片花瓣。

透过梅树间的空隙，只见李谡也进了院子，他面色低沉，内侍们与他相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李谡一抬头就看见了缠绕在梅园中央的郑元玢，愣了一下。

郑元玢：“若是能下点雪，这春梅一定会更美！”

铃兰：“前阵子日日下雪，七娘叫您去玩，你嫌冷说不去，这会子又盼着下雪了。”

郑元玢：“我那时又不知春梅开了。”

李谡停下步伐，转身看向身后的姚汇，姚汇看见立刻上前来。

李谡：“姚汇，这是谁家的娘子？”

姚汇：“这个，奴也不知。”

李谡沿着小路走到郑元玢身后。

段婆婆和铃兰看见后面来了人，正要拉着郑元玢快些走，再一看，发现这人穿着不对劲，后面还跟着许多内侍，便二话没说跪了下来。

段婆婆：“参见陛下！”

郑元玢见她们行礼，好奇地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李谡看：“你就是圣人？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