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错落有致，万晞白跟着黎安沿着长长的石板路，走向那逐渐浮现在眼前的硕大的落地窗，莫名，万晞白想起了宋彧家里也是同样的场景。

“熟悉吗？” 黎安拉开大门示意他进入

屋内的色调竟和书店一模一样，连玄关处那随着光影飞舞的蝴蝶也出现在黎安的家里，万晞白默默捏紧了拳头，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手腕处脉搏强力的跳动，可他依旧面上不显，他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宋彧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夜空，他知道黎安在说哪里，可他讨厌那个地方，对宋彧而言再次回到此地是对他无上的侮辱。

就是在这里，他记得那天是个顶好的天气，甚至自己准备好了露营的食物，满怀欣喜的等待着黎安的回来，然后他们一起去度过纪念日。

黎安确实是回来了，可不止他回来。

宋彧眼睁睁他带着另一个据说合作伙伴的男生回来，甚至还吃惊的看着宋彧，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宋彧从他的眼神里能读出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一阵急刹，宋彧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看来我们的客人来了。” 黎安靠在沙发背上，双手自然地耷拉在两旁，他翘着二郎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门口。

宋彧没有停顿，这个地方他来过无数次，几乎是刻在脑海深处的布置，可又变了许多，他有些惊讶地扫视着周围。

那颗樱桃树似乎是自己种下的，还有远处的葡萄架从前他撒了很久的娇却被黎安狠狠拒绝，现在居然会出现在那。

宋彧看着那一幕幕，他没觉得感动，只觉得恶心。

一种透过骨子地冷传遍全身，他开始后悔无比后悔，为什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个变态。

宋彧在门口站定，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香槟色密码锁，他踌躇了半天，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滴——’

门开了。

寒颤不由自主地爬满全身，宋彧能感受到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在同一时刻激起。伴随着门开的同时，黎安那张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就这么直愣愣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把万晞白带来这里干什么？” 宋彧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万晞白那圆滚滚的后脑勺，头发不知道是被他自己还是刘玉兰拨得有些杂乱。

黎安放下了交叉着的双腿，刚要站立起来迎接他的小金丝雀回家，却发现宋彧从始至终除了刚开始的那一眼，就再也没看过自己。

他面部肌肉紧绷着，可以看见咬肌突出，他恨不得让万晞白立刻消失。

让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你想和我说什么？” 万晞白身上那股颓然气息早已消失不见，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浅笑的弧度。

黎安突然觉得面前这人也十分的有趣，之前助理给的调查是，这人单亲又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使得性格懦弱又无能。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醒酒器，里面盛放着红宝石般色调的葡萄酒，随着瓶身动荡，一股带着果香的橡胶皮革味从小口透出。

黎安给万晞白也倒上一杯，才缓缓开口：“你很有意思。” 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你和宋彧之间相差的应该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但你好像并不明白，或者说你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宋彧为什么会看上你，就因为你这张稍有姿色的脸？” 他饮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醇香从口舌中蔓延，不由得餍足的眯起了双眼。

万晞白拒绝了黎安放在他手边的葡萄酒，他挺直腰板，可揣在荷包里的手却在轻轻拨动着宋彧送给他的小玩偶。

那是一只纯白色西高地，潦草小狗，用宋彧的话说就是，这简直就是你的翻版。

“或许你说的对。” 万晞白抽出揣放在荷包里的双手，转而交握摆放在腿间。

“可我为什么要放手？”

黎安透过他那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与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着，万晞白眼底满是病态的疯狂。

“你知道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要是知道万丈悬崖边有治好自己的神药他会怎么做吗？”

“他会用尽所有办法力气去得到。”

“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万晞白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

黎安要忍不住给他鼓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万晞白是无比的厌恶，原来这是一种来自同类的排斥。

万晞白和他一样，都是疯子。

“可我和你不一样，我爱他，我也只会爱他。就算我深陷泥潭我也不愿意让他和我一起坠落，天使就应该在云端享受信徒的朝拜。”

万晞白将身子重重地砸向身后柔软的椅背，语气中满是对他的鄙夷

“你口口声声要宋彧回到你身边，我以为你会有自知之明，不被爱的就是输家这件事全世界的人都应该明白。”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急刹声。

宋彧来了。

“你把万晞白带来干什么？” 他一边往万晞白的方向走去，一边防备地将手中顺道拽的棍子藏在身后。

黎安面对他耸耸肩，语气中透出几分无辜：“如你所见，我们只是在聊天。”

宋彧站在万晞白身旁，想用身子将他俩隔开，其实他很害怕，害怕黎安留了一手将照片给万晞白看到，他害怕万晞白会离开自己。

生理性喜欢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就像万晞白这种类型宋彧在从前是不会看上一眼的，可是偏偏奇怪的被他吸引，每一次见到他都会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想拥抱亲吻他的想法，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的时候，万晞白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进他生命的长河中。

“对我一定要这么防备吗宋彧。” 黎安很是伤心：“我以为对前男友会还有残留的爱意的。”

“毕竟你为了我…” 话还没说完却被宋彧蓦的打断

“你只会说这一件事吗？”

宋彧紧了紧握在身后的棍子，他强忍着不对黎安的脑袋上砸去。那只手现在却被万晞白覆上，棍子也顺势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明明是爱我的！” 黎安突然站起身子，与宋彧平视着，那往日始终一丝不苟地发型终于散乱了。

“你看。” 他将整座房子的灯光全部打开，冷冽的亮光打在暖色调的房子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氛围

“你想要的我全部给你装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那隐藏在墙壁后的暗门打开：“一整个巨大的书屋，全是你的喜好。”

“你喜欢小动物，我在院子里给你装了好多小窝，你想要养什么就养什么。”

“这里，你最想要的葡萄架，是我亲手为你打造。” 他指着窗外那明显与其他建筑比起来粗糙许多的架子，像一个想得到妈妈夸奖的小孩一样，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宋彧。

“可我不想要了。” 宋彧那只手还勾着万晞白的手指，可他明白自己掌心几乎要被汗浸湿。

黎安突然停下了继续介绍的脚步，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宋彧

“你不想要？” 语气中的运筹帷幄再也不见，转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堂皇。

“你明明很想要的。” 他上前想去抓住宋彧的手腕，却被万晞白突然站起拦在一旁。

“你滚开，这和你无关！” 黎安眼底猩红，他看着面前的万晞白恨不得要把他杀掉。

宋彧轻轻叹了一口气，那长得有些遮眼的头发被他轻轻拢在脑后，他沉默了片刻，轻轻推了推面前的男人。

“没事，我可以的。” 他安慰般的拍了拍万晞白的后背，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黎安的脸了，直到现在，他才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目光细细描绘黎安的面庞。

“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你吗？” 宋彧眉心蹙了蹙，语气中带了几分疑惑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宋彧语气毫无波澜，他早就过了阵痛期。

“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的时候，你有后悔过吗？你不过是笃定我不会离开你，你才会一次又一次试探我的底线，在我最疯狂的时候你离开了我，不过是得到了我会爱你到死的信息。”

宋彧说得很慢，神色清淡地看着眼前这个早已疯狂的男人。

“可是你错了，我不会爱你到死。”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万晞白平排站着。

紧接着他当着黎安扭曲的面庞，扯过万晞白脖颈上那自己亲手围上的围巾，朝他那冰凉又柔软的唇上狠狠印上。

“我会爱他到死。” 他松开手指，恶狠狠地拉起万晞白的手腕朝门外走去。

黎安从来都留不下自己，宋彧知道，黎安也知道。他不过是在赌，赌万晞白的懦弱，赌宋彧能回头。

可他满盘皆输，他看错了万晞白那个隐藏得极好的疯子，他也猜错了宋彧的心。

他其实是爱宋彧的，他爱他又害怕失去他，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宋彧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他察觉到宋彧爱意的时候，他还是害怕，他迅速抽离因为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沦为爱情的奴隶。

可他错了，他从始至终都是爱情的奴隶。他在没有宋彧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爱他很深。

黎安终于想通了，他看着空荡荡客厅，桌上的红酒还明晃晃地放在原地，宋彧带来的棍子也被遗忘在沙发上。

既然爱不了，那就永远恨自己也好。

黎安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棍子，朝自己脑袋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