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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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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白文,19岁,是死者梁源的邻居。

尽管我看上去和梁源的关系只是对门的邻居,撑死了也就是个点头之交的程度,但我清楚地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因为他是害死我家人的凶手,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它是一切的直接导火索。

我恨他!恨之入骨!

没错,我是想害他。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要怎么折磨他,我想让他过得身不如死……

梁源他和我哥哥其实是多年的好友,我从小就知道这个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老居民住宅楼里。我哥哥经常带着我去他家玩,哥哥告诉我说他俩是关系特别铁的同桌,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那种程度。那时的我沉寂在古惑仔电影的风潮里,对这种所谓的“兄弟情义”简直到了痴狂的的程度,打心底开始敬佩哥哥和梁源之间的兄弟情,有时还会对着自己班里的同学吹嘘自己身边也有个“陈浩南”和“山鸡哥”。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恨不得穿越回去扇自己几个巴掌!

我不知道看清这段虚假的感情竟需要我们付出所有的金钱,甚至是生命……

其实现在再想想,早就不对劲儿了。大家都生活在同一栋居民楼里,别说经济状况了,就谁家晚上做了到肉菜其他人都知道得门清儿,怎么会有人突然无声无息变化那么大呢?

当时先是居民楼门口停了好几辆大货车,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和电器,还全都是高档的牌子,甚至还有几个外国货!

对于从来没见过如此阵势的居民来说,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场面。于是,大家一个个都从家里出来,围堵在大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昂贵且又稀奇的东西被搬进了楼里。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推测着到底是哪家闷声发大财。在众多好奇又嫉妒的目光下,一箱箱的东西都被搬进了梁源的家里。

“梁源哥?!怎么会是梁源哥呢!”小时候的我惊讶地叫出声,就连我身边的哥哥也是大吃一惊。我们和梁源最熟,很清楚他家不过就是个开五金店的,门店还没厕所大呢,怎么可能会有发家致富的机会呢?

所以我们趁着人群散了,悄悄地去找了梁源。

“我找到了个发财的门道!”——这句话宛如邪恶的咒语,从此开启了我们家噩梦的大门。

梁源告诉我们哥俩说他去茶馆打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一个大老板,那老板相中他踏实能干就随手指了条明路。

“卖书画?!”

“嘘——你小声点!难不成想让所有人来抢你的财路?”梁源狠狠地敲了敲我的额头。

我急忙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忍不住低声恳求道:“梁源哥,我好心教教我们吧!卖书画到底是怎么个卖法啊!我,我也想像你一样,买大电视!买大冰箱!”

可梁源听完二话不说直接否决了我,说什么年级太小,那些老总和拍卖行都不乐意搭理,只肯拉我哥去干。所以最后就算我再不乐意,也没有办法。但我也知道我哥和我可是一家人,只要能挣到钱就是好的。

梁源带着我哥一走就是好几天,我天天摆着个小板凳坐在楼道口等着他俩回归,我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第九天,我哥先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兴奋地把家里人都召集在一起,给我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他跟着梁源见到的市面——那些个书画收藏家们个个穿着版正儿的西服,说的话题全都是什么“上次花了几百万买的书画,现在几千万又被别人买走了,自己就这么转手一买一卖,一栋豪华别墅到手了”。

哥哥越说越兴奋,我们听得入迷,到最后我母亲都忍不住开口问“那咱们咋开始做”才唤回了我已经到拍卖场的魂儿。

可是听到这句话的哥哥并没有继续兴奋,反到不太好意思地咬着下嘴唇,不愿意开口。

在父母的催促下,他才有些扭捏的说出了实情:“梁源告诉我说,如果想弄肯定得先交‘入场费’,也就是说手里得现有画他才能动手帮忙倒卖,如果没画的话,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父亲连忙应道:“那咱就买个呗!我等会儿就把存折拿过来,我给我们说……”

“爸!”哥哥连忙打断父亲的话语,沉默片刻后才重重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了,里面最便宜的画都得20万,更别说大部分成交的那些画了。”

当时还年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对话会在这里卡住,为什么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父母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哥哥也不再继续描绘场景了,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着。

似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谁知几天之后,父母又把我和我哥哥叫在了一起,激动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小本本,递给了哥哥。

“快拿着!这里面是这些年我和你妈攒下的所有的积蓄,老家的房子也卖出去了,再加上我昨天去咱们那几个亲戚借来的一些,这零零碎碎加起来20万出头,正好够先买一副的。你快拿着这钱,赶快先买来一副,再叫梁子给咱们高价卖出去!剩下的钱还完亲戚的咱继续买卖!”

哥哥兴奋地站了起来,接过存折后转身就跑去了梁哲家。后来据哥哥说,拿到存折的梁源拍拍胸脯许诺那副画起码能给他翻个七八倍,让我们在家里等着他的好消息后就走了。

没过几天梁源提着画就回来了,那幅画足足有两米宽,比我得个头都大。但我完全看不懂,总感觉乱七八糟的,跟鬼画符似的,也看不出个一二。可是梁源却告诉我们这画被一个海外华人相中了,愿意出100万拿下,不过还没回国所以暂且先放在我们手里,下个月等那位华人来了,我们就可以卖出去了。

听到消息的我们一家激动得不能自己,所有人每天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窝在客厅里,盯着那副即将让我们发家致富的画,一起设想等拿了钱要干什么。母亲每隔一小时都要去擦擦灰,我们都把它跟祖宗似的供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对待,一边期待着梁源的回复。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从一天变成一周,从一周变成一个月,终于撕日历到了一个月的时候,已经等不及的哥哥去找梁源,却听梁源说道:“唉现在机票可是一票难求!那位老板也是急得不行,就怕我哪天碰到另一个识货的先卖了!我知道你急,可是那老板和我更急啊!你可是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儿,为了你的画,我手里好几单生意都停着呢,你等等,再等等啊,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就这样,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半年、一年。

我们天天催梁源回话,梁源也从最开始的好言相劝变成了不耐烦地打发,到最后甚至威胁我们说再催就把别人的画卖给老板,让我们什么都不剩!我们一家四口被吓得安静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事情又迎来了新的转机——一个人拿着一副和我们家里一样的画不停地敲着梁源家的门,大喊着让他还钱。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我们一家人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什么有钱的海外华人大老板?都是骗人的!

于是我们也抄起家中的画作,也跟着去敲梁源家的门,让他退画、还我们20万。可是好久也不见动静,父亲急了,一脚踹开大门,却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不常用的老式家具沾着灰,一点人的烟火气都没有。

梁源跑了。

骗子梁源跑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在居民楼里炸开,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会咂咂嘴:“我早就看出来他发家的钱来路不正!”“就是就是,咱这儿谁谁不认识啊,一夜暴富谁能信呢!”“人们都说三岁看老,我从小就在看出来梁源这个孩子的行为不端正,一定不是个好人!我们看,我怎么说的?现在成真了吧!”

我愣愣地抬头望着这些信誓旦旦说话的人,可我明明清楚地记得他们在真相还没有揭秘之前是如何奉承梁源的。

原来钱不仅能让坏人显形,也会让旁观者也原形毕露。

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令我们家最害怕的就是20万里不仅仅有我们自己家的积蓄,还有借别人家的钱!

秘密这个词语在居民楼里根本不存在,而且波及的速度极快,我们上午才发现梁源家人去楼空,居然在下午时分就被来讨债的人堵在门口。幼小的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嘴脸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恐怖,明明昨天拍胸脯保证“那点小钱不着急还,你以后发达了能记得我们就好”的人,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无论哥哥如何担保自己不会逃债,一定要把钱要回来,他们还是不同意,甩开了父母紧抱着屋里物件的身躯,把一件件的东西从我家里搬了出去。喧闹过后,被扫荡过的一片狼藉的屋子竟然比梁源家里的更乱、更空。

父亲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母亲蹲坐在角落里止不住地哭泣,哥哥站在门口,看着空旷的屋子咬牙切齿。而那时还不懂事时的我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终于,在一阵沉默之后,哥哥咬着后槽牙道:“梁源欠我们的我会拿回来的……爸妈,等着我。”说完便出门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这次的我还是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哥哥回来,就像我们当初一起等梁源一样。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他始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借钱的亲戚们见状更是急得要命,天天到我们家讨要说法。毕竟那可是20万,那个年代的20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父母又找了几份工加班加点工作,一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我放学后也会去一些小店里打零工,但一通忙活下来,也没有换上几个零头。

我们日子里的期盼,只有哥哥回来的那一天。

他还是回来了,但也不完全是回来了。

他坐在那小且又黑暗的檀木盒子里回来了。

父母见状直接晕倒了过去,再迟钝的我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个一直陪伴着我长大的哥哥不见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我的脑子突然出现了持续的蜂鸣声,只能听到一两句他们的话语。

“……人是在一个别墅里找到的……”

“……听周围的住户说好像是和什么人发生了争执,但地方太偏了,到了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凶器……”

“……好像是为了什么金钱纠葛……”

“……节哀顺变……”

我们的生活就宛如本就岌岌可危的大楼突然被震碎了顶梁柱一般,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了动力的生活一天一天熬着,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突然有一天,父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提出让我和他们一起呆在客厅里午睡。我家从未有午睡的习惯,更别说是和父母一起了。但比起怪异,我心里更惦记着答应了包子铺老板给他拉面粉,商议好了五十块的工钱,所以死活没答应,趁机逃了出去。在我关门的一瞬间,似乎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叹息。

“算了,这也是他的命……”

我没有想到,这句话竟是我今生能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

我干完活就立马回了家,手里攥着五十块钱,一想到这钱又能再填补一些二十万的小窟窿,就忍不住扬起嘴角。可我才刚进居民楼的大门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所有人竟然都围在我们家门口。这幅画面太熟悉了,我们家经历的所有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以围观为开头的,因此,当我一看到这个场景,直觉就告诉我大事不妙。我也顾不得什么,飞奔跑上楼,却只见客厅中间平平躺着两个人,除了大门外,其他的门窗全被牢牢关死,还有空气里淡淡的煤气味。

原来他们打算的是终结。

我无力地跪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明明我们一家从来没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只不过是想挣钱好好生活,怎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呢?明明坏的另有其人,为什么非要我们承担他的过错?

梁源不光骗光了我家所有的钱、还背上了负债、杀死了我的哥哥逃之夭夭,现在还害死了我的父母!

巨大的冲击和气血攻心下,我在邻居的唏嘘声和债主们的声讨声中昏迷了过去。

后来据邻居们说,我那次晕倒就跟一夜长大似的,一下子担起了所有的担子。我放弃了学业,去各种地方做最苦最累的体力活儿,日夜不休地劳作着,就连生病了也是咬牙坚持。

听到这些话的我只是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再会无条件接受我的任性,最爱我的人已经离开了,我还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先把欠的钱还上,然后找到那个男人,那个把我们一家拖进痛苦的深渊的男人,梁源。

我要亲手报仇!

上天似乎终于是看到了我的决心与努力。在我19岁生日的那一天,当我穿着厚厚的玩偶服站在奶茶店门口发传单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进了奶茶店。

是的,我不会认错,那就是梁源!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的梁源!

我见他们准备走了,也顾不得手上还没完成的任务和身上厚重的玩偶服,快步跟在他后面,当看到他走进了一个名为紫名苑的小区时,我知道我的寻仇机会来了。

经过长时间的打听和蹲点之后,我知道了梁源靠着当时从哥哥和其他受害者那里骗来的钱开了公司,过起了好日子,还结了婚,现在就和他的妻子就住在这个小区里。我确定了他的行动轨迹之后,也跟着在同一个小区租了房子,算是我幸运,房子位置正好是在他的隔壁。

这也就方便了我的各种报复——我开始在他的门口不停地塞小卡片,卡片上全都是他以前的书画博览馆的名字;我用许多号码给他发送短信,内容全都是他骗钱和害人的消息;我还会给打电话,等他接了之后一直反复念着我哥哥的名字……

我知道他只会害怕和无能狂怒,因为他一旦报警或是给其他人说,就避免不了要把自己曾经的骗人和杀人的事迹供出来,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白白吃着大亏。

我就这么一直戏弄着他,就像是把他当做一只小老鼠一样,玩弄于我的鼓掌之中。我知道如果让他很快就伏法了,根本对不起我的家人经历过的巨大痛苦,也根本无法消除我的恨意。

我想让梁源永远的生活在恐惧之中,所以我也就一直这么做着。我会经常换着花样整他,这次的我想到了一种新方法。

然而,我永远也想不到事情最后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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