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你怎么又把衣服搭在阳台啊!一股味——”
蒋青青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709室的人都知道她的尿性,华粤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随着指尖快速的点击移动,鲜红的血液如爆浆的莓果在屏幕上炸开。
已经十一点了,赵昭还没有回寝室。
蒋青青依旧在挑剔秦理搭在阳台上的球衣,秦理是体育生,蒋青青总抱怨她一股子汗臭味。
两人对床,即使嘴上嫌弃,可依旧脑袋对着脑袋睡。
秦理好脾气上前,将搭在窗台的衣物揽在怀里,一转头瞧见蒋青青椅背上的舞袜:
“青青,我正好要洗衣服...”
她的眼神直飘:
“你需要...有什么洗的吗?”
蒋青青撇了撇嘴巴,她长的好看,小脸生白,额头饱满,笑起来时嘴边有轻轻的猫咪纹,一双清澈的杏眼顾盼间满是风情,是那种大众意义上的舞蹈生大美女。
女孩将自己的舞服搭在秦理胳膊上,瞧见她一言不发地转身,明明快一米八的个子,像个大型受气包一样,顿时恨铁不成钢起来:
“这天气洗衣房的水冰死个人了,你就在宿舍洗,我烧热水给你...”
秦理垂着脑袋呆呆地看着蒋青青,半晌才反应过来,讷讷点头:
“...好...”
“真是个呆子!!!”
蒋青青低声骂她,猫着腰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小型的热水壶,两个人排排蹲在寝室的角落里,蒋青青戳秦理的手背:
“你可别把我卖了...”
“...卖什么?”
秦理的视线落在女生的手指头上,她的指尖亮晶晶的,骨节纤细,指甲盖饱满圆润。
“呆子,这热水壶可是违禁...”
“我回来了。”
门从外面被推开,裹挟着寒风吹进温暖的寝室,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踏了进来,一袭英伦风的黑色大衣罩住全身,黑框眼镜,冗长的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面无表情时嘴角向下,食指上缠着灰白绷带,手里提着银制的密封盒子。
秦理迎了上去,提过赵昭手里的箱子,顺手也将她背上的大书包接了过去。
“又泡在实验室里?”
华粤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枪战,耳机荡荡悠悠地挂在脖子上,她扭过头来问赵昭:
“你把你桌子上那刀刀叉叉收一下行不行啊!看着老吓人了,知道的你是医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人解尸呢...”
华粤的絮絮叨叨终结在赵昭淡淡的一记眼风中,瞧着小小一团的人,可她一撇眼,宿舍里没人敢搭话。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重安大学5栋宿舍709室的四名女生陆陆续续上了床,晚秋的天气算不上多暖和,不适应南方湿冷气候的华粤哆哆嗦嗦了好久才睡去。
屋外红光闪过,似流星破空,转瞬即逝,谁也没有捕捉到。
这份宁静很快被刺耳的尖叫声打破:
“——啊!!!”
华粤打了个激灵,有什么东西好像缠上了她的脚腕,女孩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去开灯,脚底下踩着个软软的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一惊,三两步去拍开关。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蒋青青还在尖叫,此刻整栋楼都闹开了,耳边尖叫声此起彼伏,好似还夹杂着巨浪的声音,华粤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手底下猛砸开关,一道光照在自己脸上:
“没电了吗?”
是赵昭的声音,她探着身子趴在床上,手里举着手机,借着这一抹光亮,众人终于瞧见了此刻宿舍的场景:
密密麻麻的、如手指头一般粗的蛇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地上交缠着扭曲的蛇影,连同桌面上、护栏上、闪着微弱绿光的充电宝上,这冲击性的一幕直直冲进众人的脑海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青青被蛇咬了!”
秦理率先出声,她离蒋青青床铺最近,此刻一手攥着女孩的脚踝,一手捏着蛇尾就要用力,两人脸色煞白,衬的那条蛇愈发漆黑诡异。
“别拔!”
赵昭出声:
“它的牙齿陷在皮肤里,你想扯下她的肉吗?”
屋子里几道手机灯光交错,像是某种怪诞异世探光,夹杂着蒋青青细碎的呜咽,一切都显得荒谬至极!
“昭昭!去看看青青!!!”
华粤喊她,赵昭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脚底下黑蛇乱窜,一时竟没有下脚的地方,华粤忍着恶心的触感冲上去,揽着赵昭的腰换了个边,秦理捏着赵昭的领子就将人提到了蒋青青床上。
“刀!昭昭,给你刀!”
华粤将手术刀递到赵昭手边,自己挑了一把趁手的,捏着手机奔到门边。
宿舍门被屋外的蛇砸得砰砰作响,依旧有蛇扭动着身子从门缝里钻进来,华粤咬牙,举起手术刀将蛇流猛然劈开!
——噗呲!!!
冰凉的液体溅起,她甚至感觉到毒液侵蚀面颊的微弱刺痛,蛇血冲进了眼眶里,再睁眼时,视线一片血红。
华粤眯着眼,扯过一旁的瑜伽垫塞进门缝里,柔软有弹性的垫子堵住了缝隙,断开的蛇尾拼命挣扎扭动,鲜血横流,最终归于沉寂。
床上的蒋青青情况不容乐观,秦理按着她的脚踝不让她乱动,一边还要提防周围蛇群的靠近,灯光打在腿上,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裂纹密布,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秦理第一反应去捂蒋青青的眼睛,粗粝手心内似有泪水浸润,怀里的女孩还在发抖,颤抖的睫毛挠着手心生生发痛。
“...昭昭...”
秦理望向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赵昭,她于心不忍,抿着嘴巴不再说话。
“没事。”
赵昭开始动作,她长得娇小可爱,偏偏嗓音沙哑低沉,黑色眼眶挡住一双娇俏明媚的凤眼,秦理只瞧见她镜片上反射的冷光:
“摁住了!”
寒光闪过,蛇尾应声而断,赵昭捏着七寸之后丢开了,咬住蒋青青的蛇头挣扎着扭动了几下,腿上龟裂更深,甚至渗出黑色的血来,半晌,那蛇吐尽了毒素,终于松开了爪牙“啪嗒”掉落在粉红色的床单上。
处理了门缝,华粤护在床底下防止蛇靠近,她举着刀大杀四方,戴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护目镜,满脸鲜血。
“阿粤,我桌子左上方第二个抽屉靠里面,找一下酒精,还有晚上我提回来的箱子...”
酒精照着被用手术刀划开的皮肤洒下去,蒋青青痛的只抽搐,她甚至再没力气叫喊,咬着秦理肩上的衣服直抖,然后软塌塌地靠了下去,面色惨白。
“只是晕过去了...”
赵昭瞟了一脸无助望着自己但满眼纠结不知怎么开口的秦理,眼疾手快地进行冲洗消毒,她翻开那个银制的小箱子,满满当当的外科用具和药品,挑挑拣拣,最后为蒋青青的伤口系上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甚至低下脑袋将蝴蝶结整理了好久,然后心满意足地赞叹:
“她会喜欢的!”
华粤无语:
“你那无用的强迫症出现的很不是时候哎,到底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啊!”
赵昭低头整理自己的小箱子:
“小水蛇而已,牙齿里一点点毒,不会死...”
她抬头看了眼华粤:
“要不然刚刚你就已经瞎掉了!”
听她这么说,一直皱着眉头挑选趁手小刀的秦理一言不发地跳下床,在华粤震惊的眼神中举起手边的棒球棍冲进蛇群里,一时间皮肉四溅、鲜血横流。
“回来吧小弱鸡,这点儿还不够秦理塞牙缝呢!”
被小瞧的华粤猛翻白眼,但还是举着小刀警惕地守在两人身边:
“你这是早有准备啊赵医生,这小箱子里要啥有啥啊!”
“你不知道吗?”
赵昭一脸傲娇,她伸手去试了试蒋青青的脑袋,没有发烧,然后又去查看其他的身体征兆: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赤脚医生哦!”
哦,华粤明白了,别人是仗剑走天涯,这位赵医生,她是准备提着医药箱赤脚走四方呢!
她撇嘴,转眸瞧见赵昭手腕有些红,凑近了才看清是她手腕上的红绳掉色了:
“不是,你干嘛带着这破绳子啊,掉色了染在皮肤上洗都洗不掉,麻烦死了...”
赵昭不着痕迹地将那绳子往袖口藏了藏,举着手术刀阴刺刺威胁:
“少管!”
——————
黑夜是最难熬的,好在宿舍里有四个人,赵昭坐在蒋青青床边时不时瞧瞧她的情况,秦理提着棍子一脸凶神恶煞地守在床下,华粤靠着门,将那块抵挡蛇群入侵的瑜伽垫塞得更紧实一点。
宿舍楼好像停电了,窗外风雨交加,豆大的雨水敲打在窗沿上劈啪作响,时不时有蛇群砰砰地撞在窗上和门上,刚开始时还能听到楼里的尖叫声,后半夜又归于沉静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机没有网络,华粤靠着门,用短信给姜楚湘发短信:
“你没事吧?”
“你们宿舍怎么样?”
“这蛇毒性不强,要是受伤了就用酒精冲洗直到流出来的血变成红色就可以了,你别害怕!”
“我现在出不去没办法过去找你,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还好吧!”
“?”
“回消息!”
“?没事吧?”
——————
一夜未眠,直到朝阳划开黑夜。
皮肉摩擦粗粝地面的窸窣声响激地宿舍几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夜未睡的华粤贴着地面探听门外动静。
阳光错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满是血迹和皮肉的寝室,终于带来几分活着的实感,秦理晃了晃发酸的肩膀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阳光依旧温暖明亮,甚至较之昨日更加绚烂刺眼,秦理机械回头,对上了同样呆滞的几人:
“海?”
悠悠转醒的蒋青青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举起手臂,她甚至晃了晃脑袋发问:
“昨天那条蛇的毒性这么强吗?我是瞎了、傻了还是直接已经到天堂了?”
赵昭踱步走到秦理身边,她疲惫地垂着脑袋,拽着衣袖将眼镜擦拭干净了,重新抬眼:
“以你的尿性,死了之后是不会上天堂的...”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大水将这所学校全部淹没,水位上涨到六层楼那么高,所以住在七楼的她们侥幸活了下来。
目之所及除了一望无际的水面,余下的只有漂浮的残垣断壁,还有几座和她们一样的、孤孤单单伫立在水里的第七层。
“咚!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除了第一下带着那么一点疏离的礼貌以外,后面几声急促又狂躁,好似恨不得要把脆弱的宿舍门敲碎。
“华粤!华粤!!!你他妈还活着吗华粤!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