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周围的欢喜草结满了果子，纵使叶真十分明确地表明了心意，术临汛仍旧不敢轻易相信。

一双手捧起面前无比真挚的脸，双眼却是连眨都不敢眨，只是晕出些红痕，隐忍的、压抑的，竟是连呼吸也自提着不敢喘。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喉间攒动，良久才缓缓问出。

叶真随即弯了眼，他适才顿悟，明知道自己欠了术临汛太多，因此表白后强迫自己收回羞赧，只是坦然迎着对方的目光，铁了心想要继续主动下去。

接着叶真抬起一只手，轻轻揉在了术临汛的眉间，嘴里也不知怎么突然脱口唤道：“小潮，和我在一起吧。”

那是从前只有他能唤的名字，面对世上苦守了二十年的空白，如今他又出于本能重新捡起这个名字。

这一次，不再只是朋友间的寒暄。

像是害怕他要反悔，术临汛随即封住他的嘴，舌与齿极尽缠绵地吻住他，竟是比九尾幻境那次来得还要凶猛，直吻得叶真不自觉发出“呜呜”的低哼。

他被这吻搅得手脚瘫软，头皮发麻，因此只得勾住术临汛的脖颈，借了几分力。

浑身一阵雨一阵风地掠过，可这两人完全觉察不到，只有口鼻间火热的喷息，随着身体酥麻的震颤，于后背、于腿间带出一片难掩的汗来。

也不知吻了多久，远处的乌鸦又开始“呱呱”聒噪起来。

术临汛终于将他放开，额头抵着额头，微微张着嘴嘶哑地喘着。

被打湿的头发散出几缕贴在额前，又和叶真的碎发合在一处滴下几滴晶莹的雨珠。

那双眼仍是不肯放过他，可到底眉间不再紧锁，眼神里也盈满了温柔。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叶真杨着脸，撇起嘴逗着术临汛。

那边终于笑出了声，蹭着额乖乖点了点头，随即又在叶真唇上轻轻碰了两下，这才满足地将人揽在怀里。

这边厢，谈克力等得几乎快要睡着，远远瞧见两个人走回来，心里的火蹭得一下冒出来，随即他将嘴里叼着的野草吐出来，人就要不管不顾地上前理论。

然而待看清二人面上的表情后，谈克力却是暗自纳闷起来，气氛实在不对，这两个人怎么能笑得这般开心？

他心里一时间晃过许多可能性，直到二人越过他朝沼泽外头走，叶真忽然回过头来，冲着他道：“愣着做什么？咱们快去赤夜大殿找金阁换珠子吧。”

返程时又是一副奇怪光景，谈克力跟在他们身后默默观察，只听二人有说有笑好不亲昵，竟比来时更加热络了。

谈克力隐隐猜到几分，于是寻摸了在面馆吃饭的机会，特地装着要出去解手，才走出门口就自顾自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蹲着偷偷观察。

三人挑的是个墙角的隐蔽位置，当跑堂儿把面端上来后，只见叶真突然贴过去蹭了蹭术临汛的脸颊，术临汛则是借此时机在叶真脸上亲了一下。

这下终于坐实谈克力的怀疑，当下他不知是震惊还是震怒，脸色猛地煞白。

接下来，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皱着眉望着这两个人的背影默默想着心事。

在快要抵达赤夜大殿的路上 ，金甲士兵早已等候多时，同上次一样，还是由他们带领三人，绕过滩涂与疯狂的求见者，来到大妖金阁的面前。

此刻金阁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叶真身上，只见那双狭长的柳叶眼微微眯起，再恢复时已然看透了一切：“你们要借本王的‘同辉’是为了他吧。”

“这和你没有关系！”术临汛上前挡住叶真，依旧冷着脸道。

金阁不做理会，突然沉声道：“皇族，精怪，不简单啊！”

或许这大妖上一次就已经看出端倪，只是压着不说，诓住三人去为自己办事。

终究是被对方揭了老底，叶真也知自己再不能沉默下去了，于是他侧走两步，露出身子见了个礼：“大王果然好眼力。”

“嗯，你倒是比其他皇族知些礼，”金阁瞬间撤去眼里的警惕，靠着椅背缓缓道：“既是皇族，又为何来求我？”

“不瞒大王，在下，在□□内流着精怪的血，大康不会容了在下。”

“本王倒是忘了，”柳叶眼投到术临汛身上，继续道，“这么说，你们两人半斤八两。”

他所指的，是叶真与术临汛的身世，一个是皇族与精怪结合所生的半人半妖，一个是精怪所生天生和人长相相似的纯妖，这样的经历，无论是在大康还是在赤夜，都没办法过上安稳日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红尘才会出现。

一直没有说话的谈克力，也随即明白过来：这二人缺了其中一个，红尘都将不复存在。

“还请大王高抬贵手，实现当初的诺言！”不知金阁此刻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但“蜉蝣丹”到底是取来了，若是他想要反悔，关了门来个杀鸡取卵也不是不可能。

叶真躬躬身，一副十分谦卑的模样，只是半晌没听见金阁应下他的话，那伏下的腰身不免有些酸涩难忍。

术临汛此刻脸上表情并不太好，但他仍然努力压抑，直视堂上金阁的眼睛。

这一盯一拜到底是有些不好受，随即金阁暗叹一声，衣袍里的那枚矿石也就跟着浮在面前，刹那间，矿石的光华再度充斥整间大殿，又听堂上慵懒懒道：“你这矿石比起我的‘同辉’到底逊色许多。”

三人心中一慌，只以为金阁是要退回这枚矿石。

没等开口，又听他道：“不过嘛，勉强收了也不是不行，”原来只是在装腔作势地拿乔，“罢了，既然你们诚心求借，本王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跟着，那颗硕大的莹润珍珠，自三重金殿冠上被摘下。

与此同时，打旁边上来一位金甲士兵，伸手要那好不容易得来的“蜉蝣丹”。

谈克力一早做好准备，他也不傻，只是解开乾坤袋的束口，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大殿的地上。

见状，金阁冷哼一声，他手在纱袍里轻轻挥了挥，那珍珠也就飞降下来，落在术临汛手里。

翻转查看，果然有一枚不太清晰的污黑手印，活脱脱地洇在上头。

“谢大王！”

“别急着谢，本王的东西若是有一丝的闪失，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到时，本王可不会手软！”金阁乜了眸子，淡淡道。

没想到这趟出来居然如此顺利，虽然金阁阴晴不定，但能借出“同辉”已经着实不易。

况且对术临汛和叶真来说，真正叫他们开心的远不止这一件事。

谈克力始终冷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晚上吃完了饭就早早一个人睡下了。

等确定他睡着后，装模作样的小情侣便轻手轻脚坐到了篝火旁，说些白天不敢说的体己话。

“我们俩的事，要不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了吧。”术临汛的身子很暖，但他仍怕叶真冻着，于是边拨动篝火，边将一只手臂环在叶真腰间。

听了这话，他把头偏过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你又想反悔？”

却是冷不防挨了一下讨饶的亲：“没有，我就是，就是不好意思说。”

术临汛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却还假装镇定，随即红了脸磕磕巴巴应道：“听你的，那，那就不说。”

又聊了一会旁的，两个人就着篝火接了个安静的吻，可到底还是心虚，就怕谈克力醒过来撞见，于是草草收拾一番，也就睡下了。

等到了红尘境内的大山，谈克力居然向他们二人告别。

“我就不回去了，要是被他们给逮到，又得折磨一番，实在吃不消。”

“之前欠的债也还的差不多了，即使再度有求于你，也是些修补的工作，要不了多少灵力。”这几天术临汛对他说话终于不再夹枪带棒的了。

然而谈克力依旧坚持：“不了，我自己也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等处理完了我就回来。”

说完也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自顾自掉过头，边挥手边消失在树丛掩映间。

果然，听说谈克力再一次逃跑后，何家兄弟简直要气炸了。

特别是哥哥何其狂，他近来和弟弟闭关造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本想等着谈克力回来好好捣鼓一番，没承想却是等来对方不告而别的消息，气得他拎着锤子便要出去找人。

最后还是被弟弟和梁束婵给拦了下来。

叶真回到小院，发现原来已经落了一场雪。

他这屋子四处漏风，在夏天时还能占得凉爽的好处，可到了冬天，屋里就不得不点上个火盆不分早晚地取暖。

之前的风寒便是这么得来的。

郎老头知道两个人旅途劳累，特地做了些饭菜叫他们过去吃。

饭桌上，叶真绘声绘色地把详细过程讲了一遍，倒把郎老头新鲜坏了，不过他特地把两个人在一起的事给隐去了，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要说红尘国里最鸡贼的是谁，那肯定非叶真这个便宜师父莫属了。

一个可以把望空给耍得团团转的人，怎会看不出来这两个人的小心思。

抛开旁的不说，二人出发的时候还别扭得要死，这会回来恨不能粘在一起，任谁见了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老头也不戳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边听故事边啜上两口，最后徒弟们吃完去洗碗，他还坐在院子里高兴地哼着小曲儿。

等夜里回到小院，术临汛竟是不肯走了！

屋后头有提前码好的松烟，捡上十几块丢进火盆，用火引了，不一会卧室里就热起来。

叶真还在烤着火，就被身边人一把捞起抵到墙边。

碍于谈克力的存在，他们一路上只敢偷着亲吻，每每还不敢发出过重的声响，回来之后，又应付了一大帮人，到了这个点，才算真正抽开了身，只两个人待在一处空间。

也算是憋得太久，但术临汛此番却是异常的温柔。

他单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垫在叶真脑后，缱绻地亲了一会后，又分开来睁着眼睛细细看着叶真。

那是毫不掩饰的一双温柔眼，浅浅的棕色眼眸中央，被窗外雪光的倒映染上点银白的透彻，神秘且又惊心动魄。

叶真心里酸酸得发着胀，他像是被这目光轻轻衔住了，跟着一颗心“扑通扑通”猛烈敲打，烧得两边脸颊逐渐滚烫。

内里愈发坚韧，外头却是要化作了一滩水，这么磨着，整个人竟是要融开了一般。

那吻这才继续落下，两颗跳动的心脏瞬间抵达各自舌尖，相互交换又相互归还。

绵绵腻腻吻了一通，竟是难舍难分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