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束楚猛地抬头，有些慌张，又有些无措。

但这些方予厌都没看见，他盯着天花板，这样似乎才更好开口。

没听见周束楚的声音，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其实可以……”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束楚猛地把他打断。

方予厌愣了一下，眼睛才往下移。

明明刚刚是他将人推到床上，现在周束楚却又抓着方予厌的手让他坐起来。

原本坐在床边方便按住冰袋，此刻方予厌坐起来了，就显得拥挤了点，他又在床边蹲了下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予厌由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没听见后续，自发问了。

周束楚空出来一只手捏了捏发梢，低头盯着地板，特别小声的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怕你误会，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方予厌不由得笑了一下。

多少有点是气笑的。

听他这动静周束楚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情况，恰好看见方予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冷笑，顿时猛地低下头。

等了半晌，周束楚也没等到方予厌开口，正准备再瞄一眼的时候，方予厌说话了。

他问：“如果没有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话？”

周束楚一愣，一时没张嘴。

他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只说：“等我想清楚了……”

“你要是一直想不清楚，我们就一直做半生不熟的朋友吗？”方予厌说。

听出这句话里有些冷，周束楚连忙凑近了些床沿，解释道：“什么交半生不熟……都是我的问题。”

方予厌并不是想要他道歉，相反只要周束楚愿意说出他不满的地方，他道歉也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他一点也不高兴，拧起眉伸手把周束楚的嘴巴捏住了。

“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方予厌说，“前阵子就想找你道歉，你不愿意搭理我，现在我告诉你。”

“想不清楚的人一直是我，”方予厌停顿片刻，继续用平淡的声线说，“开学以来，你总是因为我的事情不高兴，是我没处理好这些事，所以要道歉的人是我。周束楚，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在意……朋友。但如果你不想和我继续当朋友，你可以直说，我不会让你为难。”

周束楚猛地想站起身来，又被方予厌摁回去，

这时候门口跑进来三个人。

应归舟：“嘶！”

夏时秋：“哈？”

邝相宜：“啊！”

“你们什么情况？”夏时秋一脸问号的走进来，“这都断了条腿还玩这么大？”

周束楚立马站起来踹了他一脚，“带着你的嘴巴滚！”

夏时秋不仅没躲反而松了口气般顺了顺胸口，“看到你打我孔武有力我就放心了。”

应归舟站在最后笑而不语，他和周束楚视线相触一瞬间。

他发现周束楚挠着头发不大自然的转移了视线，不由得挑了挑眉。

“鱼哥啊！”邝相宜着急忙慌的带着相机扑到了床边，“你那一轮我从头录到尾了，你看看？”

其实不用看方予厌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跑道上不可能凭空出现石头，而且李锦川后面速度慢了一拍，被另一位男生反超，这就已经明显有问题了。

不过方予厌还是点了播放，身边几个人全凑了个脑袋过来看着。

五十米左右不过是十秒钟以内的事，没一会儿周束楚就暂停了，看了眼方予厌，“这儿是不是？”

方予厌点点头，就是这会儿李锦川丢的石头，下一秒他摔了，李锦川也因为这个动作速度慢了。

邝相宜皱着眉指向屏幕：“可是……即使是看见他动了一下，也没看见扔出去的东西啊。”

“实话说，”应归舟在旁边开口，“他能揣身上到跑道上丢，那带的石头估计也没多重，这样的话鱼最多一踉跄，不会崴下去。”

“你是说操场边上有人踹过去的吗？”周束楚沉着脸问，“也难怪他一直把鱼往左边逼了，连自己越界取消成绩也不在乎……”

他们论起操作可行性，只有夏时秋一脸不解，最后懵逼又难受，“不是，为什么啊？”

周束楚看向他，“什么？”

“我说为什么？”夏时秋震了震手，“他跟鱼有必要这么生死纠缠吗？这事儿可大可小，不小心鱼腿真骨折了怎么办？这都不能和打一架相提并论。”

几人沉默了片刻，方予厌倒是似乎没有这种困惑。

他想了想，只说：“也许他比其他人都更无所畏惧吧。”

李锦川不缺什么，学校待不下去换一家就好了，出了事捞出来就好了，实在不行丢出国就行了……

他拥有了很多东西，就缺了一样。而方予厌正好有这样东西。

方予厌心中明白，李锦川想要凌驾自己之上，想要超越自己，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和不甘。

舆论也好，下脏手也罢了，只要他们还在一个空间，李锦川就会掀起新的争端。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跑道边上看比赛的人这么多，估计很难找到是谁踢过去的石头了。”应归舟思索了一会儿说。

邝相宜坚持道：“我先把这个给宋老师看吧……”

话音刚落，门口校医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正是着急的丢失了平日一切尽在掌握在的淡定的宋程。

校医过来看了看，帮着把绷带缠上了。而宋程望了一会儿，沉声问：“不算严重吧？”

“好就好在没骨折，现在这样小心养一段时间就行，以后剧烈运动要注意。”校医收起绷带，把药和水递过去要方予厌吃了。

他们一群人在这，校医也不凑热闹了，干脆去隔壁间待着。

邝相宜见班主任来了，立刻拿出相机给宋程看。但宋程皱眉看完下来，也和应归舟想的差不多。

“不过，我先跟雷主任他们报一声吧，能找着就找，不能的话……”宋程就没松开过的眉头更紧了一些。

“找不到就算了。”方予厌说。

其余几人都看向他，方予厌平淡道：“这事找出来是谁，反而让李锦川得了个清白。明明是他和我有纠纷，但下手的人不是他。”

“幕后主使也要罚啊。”邝相宜怒道。

方予厌摇了摇头，“很难。算了吧，只是小事。”

“哎，”邝相宜叹了口气，看向宋程，“老师，梁昊他们怎么都没来啊？”

“校医室就这么点地儿，都来了挤在这干什么？”宋程无奈的说，又怜惜的看着方予厌，“你好好休息，之后的比赛都给你取消了，不舒服的话就回家去，这事儿老师尽量给你争取一个答复。”

方予厌点了点头，目送宋程离开了校医室。

邝相宜也挂好相机起身走了，说要回去带一线情报安抚众人。

校医室里就剩了他们四个人。

夏时秋愉悦的蹦上了另一张空床上躺着，看他高兴的不是地方，应归舟过去踹了一脚，“你是不是乐错地儿了？”

“没有啊，”夏时秋在床上滚了滚，“我就是高兴，就是现在。”

周束楚冷笑一声，“等你腿断了我也在你面前这么高兴的，你等着。”

“我等着呗。”夏时秋毫不在意。

不出两秒，他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指着周束楚，又指着方予厌。

“你们两个，”他恶狠狠的说，“你们俩要是再吵架影响我们友谊的小船，我就把你俩开除F4！”

应归舟在旁边忍笑，“鱼本身就不乐意待这里头。”

“那还有周束楚！他罪大恶极！”夏时秋瞪他。

“周束楚才是巨头之首，你个万年老二还开除人家呢，”应归舟好笑的拍了一巴掌在他脑门上，“你掂量好自己吧。”

夏时秋吵着又嚷嚷了什么，方予厌都没细听。

但身边有夏时秋的吵闹，应归舟或欠或安抚的回应，周束楚偶尔的声音，他就觉得很幸福。

方予厌甚少用‘幸福’这个词，十六七年几乎没想过。

模糊的印象里，连于洲在时的家里都算不上很幸福。

但这三个人能给到他。

以前似乎是身在其中一直以来没有特别的感觉，这一个月和周束楚闹冷战，牵连着四个人的关系都僵持起来。

如今乍然回到曾经的日常里，方予厌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年到此时心中所想的幸福。

方予厌下意识把视线右移，落在还站在他床前的周束楚上。

周束楚似乎也正好看他，视线一瞬间对上了。

这一次周束楚没躲，方予厌也没躲。

他笑了一下，和以前一样。方予厌也笑了一下，很浅，但一贯没有表情的脸变得温柔起来。

方予厌指尖无意识的搓了搓，周束楚就坐了过去。

他的手捏起方予厌的食指搓了搓。

又附身凑近方予厌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方予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略微把头偏向右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轻声回问：“你想清楚了？”

周束楚却无奈的笑了，重新坐直。

他又看了一眼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吵嚷的两个人，笑着说：“没有。但是……”

“无所谓了，”周束楚伸了个懒腰，“只要现在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