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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章:久处亦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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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草叶虽将他从生死边缘扯了回来,但他身上的伤还需静养。大夫细查之后大为惊讶,“覃公子气息断而复续,死而复生,此乃天助也。”

江秉初本就迷信,闻言更是对覃知聿礼敬有加,允许他们住在郡府,安心养伤。

“阁下是神仙都要保的人,若非十八尊者给我托梦,我怎能知道阁下蒙冤,及时赶来相救?”江秉初还私下里偷偷跑来问,“敢问阁下是哪位神仙转世?”

覃知聿躺在榻上,身上缠满绷带无法动弹,不耐烦答道:“我不是什么神仙转世。”

江秉初喏喏应了:“明白,明白,天机不可泄露。”

司命在旁边听着,忍笑得辛苦,等江秉初一走,悄声说:“你态度好点儿,这次多亏了江大人,才将你救回来。”

他阖眼,一言不发。

这是生气了。

大概是气她之前头也不回跟王家公子走了。

司命戳戳他的手臂,小声说:“为什么不理我?”她最喜欢看他这般流露出少年心性,声音柔缓下来:“那日我本来不想丢下你不管的,只是王家人多势众,王亨又买了我,我总得想办法脱身不是?”

她见他还是闭眼不说话,趴在床边,又凑近了点说:“但我到了王家,可没有让王亨给随便欺负了,或许是因为我表现得太不听话,惹得王亨厌烦了,他一生气就把我放了。”

覃知聿的睫毛颤动了下,她心中一喜,越发努力地说好听话:“如今我已是自由身了,以后可以一直跟着你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覃知聿无可奈何,睁眼去看她:“大夫说要静养,你仔细想想,从进门到现在,说了多少话?”

司命笑了一笑。

她本不是话多的人,从前做神仙,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说话。如今为了哄他已是绞尽脑汁了,到头来还惹得人嫌弃。

只是,既然哄到这里了,总不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生闷气。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什么?”

覃知聿叹息一声:“我没生气。”

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心想,再老成,终归是小少年,情绪都写在脸上。

“我只是在想,你如此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今次随随便便跟王亨走了,以后若是遇到其他图谋不轨的人,你也都跟他们走么?”

原来是气这个。

司命不以为意:“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她本就是凡人身,等把这差事办完,亲眼看着覃知聿功成名就,夏沉亦在凡世间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届时她将重回仙界,而夏沉亦作为被她丢弃的肉身,也将就此灰飞烟灭。

经江秉初大肆渲染,全府上下都相信住在东厢房的公子是位神仙转世了。

“事到如今,我再回想那夜的梦境,简直虚幻得不真实。”这日正用晚膳,江秉初提到那日梦到神启的场景,很是感慨,“我何德何能,居然见到了十八罗汉的真身。”

江夫人礼佛,闻言,惊掉了筷子:“夫君果真梦到了十八侯?”

“货真价实的十八侯!和庙里的佛像一模一样!”江秉初若有若无的目光飘向角落里正安静喝茶的覃知聿,“我在梦里亲耳听到十八侯说,雁门郡中有一位少年,姿容俊逸,才貌双全,嘱托我务必要好生照看。”

江夫人也顺着她夫君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那处一瞥,佯装惊喜道:“莫非咱们家里住了一位大圣人?”

江秉初肃然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他此时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此低调行事,实乃圣人本色。”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司命被逗得乐不可支,笑了几声,偏头看去,正好对上他微凉的眸光。

眼下他只有十三岁,性子却沉静得反常。有时候,她更宁愿他活泼些。

“他们误会也好,”用过晚膳,她跟着他走去东厢房,安慰道,“这里藏书多,住得好,吃得也好,你可以安心念书。”

他不为所动,摇头道:“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仙转世。”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信这世上有神佛。”

她讶然:“真的?”

他嗯了一声,反问:“难道你相信?”

她笑:“我相信啊。”

司命忽然闻见一丝清浅的夜来花香。月满枝头,晚风窈窕,原来已是初秋了。

他问:“为什么相信?”

为什么?她开始努力找理由。总不能说因为她自己就是神仙。最后,只能囫囵应付过去,“哪有什么为什么?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他静了片刻,而后问:“你总是不晓得疼惜自己,不晓得害怕,是不是因为相信会有神仙来救你?”

这个问题,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也没有不疼惜自己吧……”

“那为什么被打了也不说?被欺负了也不说?以王亨的行事作风,不可能那么轻易放你走,他对你做了什么?”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凶,“沉亦,你总在逞能。”

逞能。非常新鲜的词。

司命尝试去理解覃知聿的想法。在他眼里,她弱小可怜,孤苦无依,居然毫无惧怕地跟着王亨走了,看起来,的确是在逞能。

唔,这出戏是她没演好了,看来以后,要多在他面前扮柔弱才好。

她抱着哄小少年的心志,朝他走近几步,如此正好与他肩挨着肩了:“好吧,其实我是有些疼的。”她见他低下头来,趁势伸手,握住他的一截衣角,“不过你也知道我的,从小挨打习惯了嘛,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覃知聿却不打算听她解释,兀自撩开她的袖子。雪白的晧腕上,那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他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那王亨,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司命脱口而出道:“这个嘛,就无需你插手了。”

她早算过王亨的八字,此人倚财仗势,酿下诸多恶果,终至反噬自身。天命簿上书,王亨早年有命无运,晚年遭际悲切,日后有他吃苦头的时候。

司命者,应世化生,不会因为一己私仇而随意改变因果。

她看众生,如俯瞰蝼蚁,众生臣服于她,似仰观苍穹,因她站在造化的终点,手握生死轮回,享无边孤寂。

只是她的淡然在覃知聿面前,却成了自不量力。“你不用勉强,王亨打你,这个仇我会替你报,还有醉月坊,曾经对你百般欺压的那些人,我会让他们明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他的眼眸中似燃烧着火焰,熯天炽地,明亮得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沉亦,你信我么?”

她忽然有种无法名状的怪异感觉,不可探究,让她莫名心神难安,只得草草应了一声:“我信啊。”

陪这个凡人玩幼稚游戏,也是颇乏累的差事。

覃知聿身上的伤已见好,但在这天过后,他每夜会将她叫到房中,替她抹药。

“这是江夫人给的丹参羊脂膏,可去瘢痕,”他的手指纤长,带着微微的热度,沾着黏糊糊的药膏抹在她手臂的伤痕处,力度很轻,“以后记得每天抹,用完了我再去找江夫人要。”

“每天都要抹啊。”她不忘扮演少女,埋怨似的晃晃脑袋,“那要抹到什么时候?”

“等你的疤痕消了,就不用抹了。”

“真麻烦。”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留不留疤。这具凡人的躯体,好不好看都不要紧。

覃知聿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但还是捏住她乱动的手腕,继续给她上药。

晧腕纤纤,肤如凝脂,留疤就太可惜了。

“覃知聿。”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问题千奇百怪,对此,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头也不抬道:“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也形容不好,大概就是……浑身轻飘飘的?”

司命看着眼前的少年,除了年岁渐长,他的神韵气质与初见时毫无二致。这注定是一名清朗如月的男子,也是在这凡世,甚至是整个大千世界中,唯一被无忧草叶救活的人。

她很好奇,那是怎样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他的回答有些敷衍。

“不会吧?”无忧草可是她的本体,一瓣草叶,胜过无数名贵药材。“有没有觉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他叹息一声:“差不多。”

她依依不饶:“起码夜里睡得好一些了吧?”

“或许吧。”

她太闹腾了,险些打翻药罐,覃知聿颇觉心累,刚想叫她不要乱动,抬眼和她对上视线,扶药罐的动作蓦然停了一瞬。

眼前的少女,的确是他认识的沉亦。

可从他眼前一晃而过的幻象又是怎么回事?

那幻象他见过多回,似是通了灵性,夜里自发地钻入他的梦境,在他脑海里飘飘荡荡,似真似假。有时离他无比遥远,有时又似乎近在眼前,让他感觉莫名亲近。

他似乎看见一位容貌极美的白衣女子,表情却是冷若冰霜,眼底一派寂然之色。

仿若超然于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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