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蓝此时恨意滔天。

原来整个夏府都要害自己，还要连她肚里的孩子一并除去，都是因为自己那位好夫君。

腊月午时雪花渐渐大了起来，纷纷扬扬。顾伽蓝躺在薇紫苑卧房床榻上已奄奄一息。

她眼神死死盯着坐在房内主位上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正室夫人。

“秦婉恬。”声音沙哑的可怜女子诅咒道：“你不得好死，你与夏渊云都不得好死。”

“咯咯咯，不得好死？顾姨娘自己愚蠢，可怪不得旁人。”

满屋的血腥味渐浓，秦婉恬拿出锦帕轻轻捂了鼻子，吩咐身边丫鬟道：“把窗户再打开些。”

“是，夫人。”彩霞忙去开了窗。

窗户打开后雪花顿时被腊月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纷纷扬扬吹进屋里，瞬间冲淡了屋中的血腥味。

秦婉恬今日穿了一身她平时并不喜爱的红色大氅，大氅领口处镶了一圈白狐毛，更显雍容华贵。从主位起身后袅袅娜娜的走到床榻边，伸手为躺在床榻上已瘦的脸颊凹陷、气若游丝的顾伽蓝理了理额前碎发，一如原来般亲切。

“顾姨娘就安心去吧，本夫人定会好好对你那就要进门做妾的好妹妹。”

因下半身不停流血只剩半口气的顾伽蓝本已绝望的闭上双眼，侧过头让开她的手。猛然听到这句话睁开眼睛，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瞧本夫人这记性，妹妹还不知道吧？为了能高升，妹妹那爱官如命的好父亲只等你咽气后就让你的庶妹顾若棠到夏府为妾，美其名曰帮助姐夫分忧。话说回来，顾府的女子不论嫡庶好似很爱做妾？未免太贱了些。”

“我不信，海郎不会同意的。”

“不信？顾姨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妹妹以为没有母亲及观海的允许本夫人敢害夏府的第一个子嗣？我秦婉恬虽恨你但并不傻，怎敢拿魏府的前程开玩笑。”

“如此说来，我今日的身子和孩子这般全是你们下药所致？海郎他...为何如此？这是他的的第一个孩子。”顾伽蓝已有些气若游丝。

秦婉恬从床榻起身，坐于一旁有些陈旧的圈椅，对着彩霞抬了抬手，丫鬟立即从旁的桌上抬了茶盏恭敬递到夫人手里。

接过喝了口温茶后秦婉恬舒服的呼了口气后慢慢道：“瞧着妹妹只剩半口气，本夫人今日就发发慈悲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吧。日后记得冤有头债有主，本夫人也是身不由己，可记住了？”

顾伽蓝没有再说话。哀默大于心死。

“还记得妹妹刚怀孕时本夫人送的百日油细薄白纸么？那纸呀，浸泡过牛膝草。”

顾伽蓝自嘲道：“所以，你才日日劝我抄写佛经，美其名曰为肚中孩儿祈福。”

“应该是所以，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没见过世面。这纸张有多名贵你知道么？那是蒲州的贡品，陛下就赐了少许给朝中重臣。你一个低贱妾室也配用贡品？观海让送来时本夫人还怕被你瞧出破绽，没想到姨娘竟不识货。咯咯咯。”

秦婉恬笑的很开心，笑声里满是鄙夷，“而且，纸张浸泡过牛膝草就是观海的主意，为了神不知鬼不觉除去你腹中孽种。”

“孽种？”

秦婉恬得意道：“本夫人只是略施手段，让观海误以为他去旬州那段时日你与三弟有染，腹中孩子是你与三弟苟且的孽种。咯咯咯，妹妹觉着一个男子能忍受妻妾对自己不忠么？他杀了你的心都有。不过碍于你那趋炎附势的父亲还有用，夫君就忍了下来，暗示本夫人对你悄悄动手。”

“呵呵呵，略施手段？我入府后夫人一直待顾氏情同姐妹，原来都是夫人在装模作样。”此时的顾伽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然姨娘以为呢？”

秦婉恬像瞧傻子一样瞧着她。

“观海纳你为妾是因为你父亲还有些用处，可助二皇子铲除宫中最有威胁的三皇子。而顾府为了攀附上夏府，自愿把你这嫡女送到观海的床榻上。若只是如此本夫人可以忍，但怪就怪你生的过于美貌，把观海迷得神魂颠倒，日日歇在你的薇紫苑，还有了子嗣。本夫人恨不得把你这狐媚子千刀万剐。”

“哈哈哈哈哈...”顾伽蓝禁不住哈哈大笑，那笑声无比渗人，听的秦婉恬也有些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一切都有了答案。

自从那日收了石榴画后，夏渊云很晚来见自己，两人莫名发生激烈争吵后，这薄情的男子再也未踏足薇紫苑一步。自己还以为只是两人一时误会，倔强的未去寻海郎询问为何不来见自己。

顾伽蓝淡淡道：“秦婉恬，让夏渊云来见我。”

“妹妹，你现在于夏府是个对夫君不忠水性杨花的贱人，身为嫡长子的观海早已颜面扫净，怎会来见你。”

“让夏渊云来见我。”顾伽蓝扭过头看向秦婉恬一字一顿地道，表情狰狞而恐怖。

秦婉恬有些被唬住，立即起身掸了掸衣裙的褶皱掩饰尴尬。

“也罢。本夫人就帮你传个话，但观海来不来不知。”说完由丫鬟搀扶着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好似想起什么，秦婉恬迎着风雪转头对床榻上的女子展颜一笑。

“对了，差点忘了。妹妹每日最爱吃的梅花酥里混了微量的夹竹桃花粉，虽说微量，但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吃身子就...咯咯咯，此方法也是观海装作无意对本夫人提起的呢，你说夫君对姨娘是不是很有心。”

说完秦婉恬心情大好的笑着出了屋，顾伽蓝看着那一抹红消失，内心满是滔天怒意。

此时的天空愈加阴沉，雪下的更大，密密麻麻的雪花随着狂风从刚才打开的窗户吹入屋内，地面立即堆起一层薄薄的雪，那雪白被屋内的昏暗衬的有些刺眼。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所等之人终究也未再出现。

顾伽蓝好恨遇人不淑，好恨顾府的父亲，好恨夏府的每个人，更好恨自己的愚蠢。

顾府嫡女嫁给夏府长房嫡子做妾室的顾伽蓝，在元成三十五年最后一日的大雪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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