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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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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榆艰难的睁开眼,缓了几息,这才坐立起来。

这一动,胳膊、腰以及腿顿时一片酸疼。

估计是昨天做多了活,耗了大体力的原因。

抬手正要给腰上捶两下,就听见堂屋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榆立马站起身,套上草鞋就快步出了屋。

不同于昨天早上高挂的大日头,今天这天飘着乌云,黑沉沉的,瞧着一会儿极大可能会下大雨。

赵榆看了眼便不再管,转身朝着水缸走去,她得趁着周家人全部起床前拾掇好自己。

可她左瞧瞧右看看,视线一转对上还上着锁的灶门,有些愣神。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周家人早上一般是怎么洗漱的。

想着要不只洗把脸就好,但……她已经多久没刷牙了?

低头看向地上的细沙,伸手抓起一把,沉默一息,还是全倒进嘴里,用舌头将这些沙全顶到牙齿前,然后用食指压着这些沙开始摩......

但是感觉并不好,沙粒中含着小石子,被手指带着在牙齿上划拉,难受的不行。

没几下,就被她全吐了出来。

赵榆一心想着快些洗漱完,全然没注意到站在堂屋门口的周婆子。

周婆子皱着眉看她在那转悠,正想出声,就见她低头抓了一把泥巴塞进嘴里。

周婆子:……

不等她看明白,赵榆转头又去扒她的陶罐,那里面装的是她每日烧灶头存下的木炭,留着是要在冬天取暖用的。

周婆子怎么可能让她糟蹋炭,刚要阻止,赵榆已经拿出一块塞进嘴里。

周婆子:……她这是在做什么?

又是吃泥又是吃炭的。

“赵榆。”周婆子忍不住喊住她。

赵榆一惊,忙转头应声,见周婆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她讨好地牵唇唤了声“周婶。”

周婆子视线在她发黑的嘴上停了又停,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你吃木炭作甚?”

赵榆立即解释,“我听说木炭可以用来洗牙,便拿了一小块……”

木炭能洗牙?

周婆子看着她发黑的嘴,显然不信,道:“木炭是换钱的东西,你莫要再糟蹋,洗牙得用杨柳枝,你自去村头河边去折。”

赵榆点头应是,等人走了,她才抓紧时间漱口洗脸。

没多会儿周家人都陆续从屋里出来,就连那两个最小的孩子也被周谷带着出来洗脸。

周婆子不喜家里人睡懒觉,谁要赖在床上,她即刻叉腰站在院子里大骂。

这次她骂的又是周青夫妻俩,“一堆柴堆在外头,缺心肝的玩意儿才会躺床上起不来!睁开那两张眼皮子吧,听听外头的猪都知道天亮了拱门吵着要出来,比猪还懒,也真是好意思!”

周婆子不带喘气继续骂,“瞧瞧外头哪家媳妇这么懒,天都亮了,还不暖灶头?是要饿死一家老小吗?”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骂声,赵榆都跟着小心翼翼的,将院子扫干净后,不敢停手,又立即拿上耙子进了猪圈,将厚厚的一层猪粪给耙出来。

等她清理完猪圈,烟囱已经冒了烟,灶房里方春梅敲敲打打的在忙活,估计心里憋着气不敢发,只能做些小动作表达不满。

周婆子听见动静,脚步一转就去了灶房门口,“你这么有劲儿,怎么不去替了老四?这些碗罐但凡出现一个豁口,你就去方家给我拿个新的。”

方春梅回嘴,“娘,你这碗豁了不少口子,可怨不得我。”

周婆子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竹瓢,显然是被方氏刚刚丢开的,“你再手重一下,我便全扣你头上,你带来的嫁妆虽不值钱,碗筷倒是能换来几个。”

方春梅又羞又恼,这婆母提她的嫁妆作什么,她就那几个物件,竟还想着卖了换碗!

虽生气的不行,却也只敢在心里边骂骂。

见她消停了,周婆子这才哼了一声离开,路过正在劈柴的周青身边时,开口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婆娘,别嘴欠抽手也跟着欠打。

周青累的气喘吁吁,哪能顾及到她在说什么,看着还有这么多柴等着他劈,就忍不住埋怨二哥。

山里树木多得是,砍些细枝回来不更好?

作什么将这些粗柴带回来?

劈柴累死个人!

劈完一节,他停下斧头歇了歇,转头寻了寻,就见赵榆已经扫完了猪圈。

心中一喜,喊道:“别闲着没事干,过来将这柴劈了。”

赵榆正打算去喂鸡,听了这话,一愣。

周青不耐烦,“发什么愣,快点来劈柴。”

赵榆最终没拿上斧头,恰巧周婆子这时候将脏衣服拿了出来,让她去村头的河里把几个人的衣服洗了。

赵榆接过堆的高高的木盆,又见周婆子往盆里放了个长长扁豆状的东西。

周婆子:“这皂豆子省着点用,哪里脏了就抹哪里,将衣服多捶捶,捶出污水,再在河里清上一清,也就干净了。”

赵榆点头,村头不远,几天前才和周婆子走过,一口热茶的功夫也就走到了。

刚出了院门,身后传来脚步身。

周麦追上来,压着声音道:“喂!你等等!”声音刻意放低,像是防着谁听见似的。

赵榆停下,转头见是她,视线下滑,落在她手里抓着的衣服上……

眨了眨眼,赵榆明白过来,不等对方再靠近,赵榆转头就快步离开。

听见后头气急败坏的骂声以及没停下的脚步声,赵榆连忙双手端盆也跟着跑起来。

手里拿着脏衣服,还不用盆装,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既然周婶只给了她这些衣服,那她就只洗这些,至于别人的,她可不洗。

到了河边,赵榆才停下,路上倒也碰上了好几个人,全被她跑了过去。

但路上的人好躲,河边的妇人就不好躲开了。

见后头有人端着盆小跑着过来,赵榆一刻也不磨蹭,急忙下去将仅剩的一个位子给占了。

木盆往旁边一放,拿出一件衣服浸湿,就开始捶。

这件是周婶的,瞧着不脏,用木头捶捶就好。

有年轻的农妇好奇她,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你是周家婶子带回来的吧?”

赵榆冲她笑了笑,应了一声。

农妇见她拿着木锤,瞧着那手腕细的,也不像是很有力气的模样,继续问道:“你多少年岁了?怎么愿意跟着周婶来我们村?”

赵榆也不确定这具身体具体的年龄,便瞎说了一个一十六岁。

至于另一个问题也简单的说成是:被家里人卖了,周婶看她可怜给带了回来。

其余妇人见她好说话,也想打探消息,然问题刚问一半,就被身后的声音给打断了。

“哟,这真是赶巧了,大家都在这个时候拿衣裳来搓呢。”

众人转头见是郑婆子,也笑着打招呼,“得趁着没下雨,快些将脏衣裳捶了,不然继续堆放着,这裹了汗液的衣服得馊喽。”

郑婆子点头,笑道:“是这个理,这天一看就是一场大雨要来,要不然我也懒得跑来,将衣裳交给我那儿媳妇我还轻便些。”

她视线一转,看向捶着衣裳的赵榆,继续含笑道:“我刚还想问问这周家新来的小姑娘河边是否有空的洗衣位,哪想她见着我就跑,原来是奔着这最后一个位子呢。”

有精明的像是听出了些什么,笑呵地接道:“那郑婶你可晚了一步,只能再等等了。”

郑婆子无奈地点头,“也只有等了,早知道就不这个时候来。这小姑娘也是,若是回我一句,我也就回去了,不用饿着肚子在这等。”

夏天衣服薄,不难洗,赵榆没多会儿已经洗完了周婆子的。

木盆里还剩三个人的衣服,而她自己的已经在昨晚就搓洗了。

身后那人话里话外都在拿她说事,赵榆不是没听出来,但她不能反驳。

她才来这个村子没两天,什么都不了解,原住民什么的,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她们几代都生活在这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丰富着。

万一因为她一次回嘴,得罪了人,给周家带来麻烦,周婶为了省事在将她卖了……

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她一个。

但她想闭口不言躲过去,别人却不乐意。

郑婆子盯着赵榆的背影,因为蹲下的动作,让衣服贴着身体,显得她脊背紧绷又瘦削。

又黑又瘦,乍一眼瞧着,可比她家孙女差远了。

还有那屁/股,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

周婆子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以为不让周老汉他们往外头说,她就猜不到了?

还不是她老周家有晦,儿子眼瞅着年龄不小,这亲事始终没个着落,要是再耽误个几年,怕是寡妇都不进他们家的门。

这不,周婆子估摸着是着急了,这才掏钱买了个小丫头回来。

但她也不想想,她那两个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不仅本村人,就是那些邻近的村子,都不愿意让为周家说亲的媒人进门。

周家大儿子周田现下都二十有六了,找了好几家说亲,结果不仅被退,还被嫌弃。

想到以前那些场面,郑婆子都替周家可怜。

当然可怜的还有被周婆子带回来的小丫头。

她以为被带到周家是好事?

按周婆子的心思,这丫头会被塞给她家大儿子,到时候为他做牛做马,那周田后半辈子也就有了保障。

想到这里,郑婆子心中啧啧两声。

这周家的老婆子可真是好算计!

看着正在抹皂豆子的赵榆,郑婆子似乎都预见了她痛苦的后半辈子。

郑婆子:“小姑娘,你这洗的是周家两个孙子的衣裳?小儿玩闹,浑身都脏,你可有的累了。”

说完又补一句,“还以为永耕媳妇只让你洗他们两个老的,没成想小的也归你洗。”永耕指的是周老汉。

都直接点她了,赵榆不能不在回话,“孩子小,衣裳也小,不难洗。”

郑婆子听了点点头,感叹道:“你懂事,只是周家还有周麦这个小姑姑呢,两个侄儿的衣裳她不得帮着负责洗?她那二嫂…….”说着便叹了口气。

赵榆沉默地搓这衣裳,没对这状似挑拨离间的话做出反应

有和郑婆子关系好的,接话道:“周家二丫是该帮着她二哥照顾两个侄儿,谁让她二嫂是那个情况。”

“但周家现在可是多了张嘴,不多做活的话,周家未必舍得粮食给她。”

郑婆子面露同情,“也是,现下还没秋收,各家的存粮也到底了,谁不为省下几粒米发愁。”

“有耕媳妇要是将买人的四两银子用来买粮,想来,我们这些家里嘴多的,都得去跟她借了。”

这话一出,众人扭衣裳的动作都停了停,不可置信地呼道:“四两银子?”

见郑婆子点头,她们心中忍不住感叹周家真是大手笔。

四两银钱,这得存多久?!

众人看赵榆的眼神变了又变,这瘦弱的小丫头,竟这般值钱?

赵榆闷头捶打衣服,对周围的目光仿若未觉。

如果她能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一定会忍不住解释,她不贵,在人贩子手里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众人震惊周家舍得花钱,有人忍不住低声开口,“周家有这钱怎么不想着还给叶家呢?”

洗衣石就在这一块,远也远不到哪去。

众人也都听到了这句问,但没谁回答。

这人皱眉疑惑,抬头看向郑婆子,却不想对方也只是笑笑没出声。

至于赵榆,在最边上,手里的木槌还在挥个不停,是一点也没听清那人说的什么。

她盆里已经只剩几件衣服,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洗完。

但……

赵榆抬眼看向其他人的盆里,她们剩下的脏衣裳还有不少。

是她们要洗的衣服多,还是洗的太慢?怎么她后来的都比她们快?

虽然她想着快些洗完回去,但一想到她走了,河岸上的那位婶子就能用这个位子,莫名就有些不愿意。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榆用余光看了一眼,是那婶子走了过来。

郑婆子也发现了赵榆衣裳洗得快,她将木盆放在赵榆的脚边,笑着催促道:“小姑娘快些洗,我就等你这个位子了。”

赵榆捶衣裳的右手顿了顿,这盆放这里,不碍事吗?

原本就不大的洗衣石显得更窄小。

赵榆动作稍大一些,手肘都能碰到那装着脏衣服的盆。

莫说这大热天的,衣服都不太好闻,放了一晚上的脏衣服就更臭了。

赵榆默了默,放下木槌,客气地将碍事的木盆端远一些,嘴里不忘应道:“婶子,你在等上一会儿,我用不了多久就能洗完了。”

原本因木盆被端离,郑婆子脸上的笑都收了一些,却因为这话,她便没在计较。

哪想,她这一等,可不是一会儿。

正跟人闲聊着,就发现有人已经先一步洗完了,不等她暗骂赵榆手脚慢耽误了自己,就见那刚空出来的位子被此时赶过来的人给占了。

这人还笑着感慨,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郑婆子笑意差点维持不住,见赵榆洗到现在盆里竟还剩下一件,忍不住开口,“你这手脚也忒不麻利了,怎么还有剩下的?”

赵榆搓着衣服,不好意思道:“婶子你说得对,这小孩的衣服确实难洗,也不知道他在哪滚的,黏了好大一块黑汁,洗也洗不掉。”

郑婆子看向其他人的情况,还是选择在这边等,“洗不掉就不要浪费皂豆子,随便搓搓就行了。”

赵榆点头应下。

见她终于要洗最后一件,郑婆子这才压下心中的不爽利。

然而直到又一个空位被抢走,郑婆子这才觉得后悔,早知道她就不等这臭丫头的。

比她晚来的都洗完半盆了,就她还站在这等!

郑婆子深觉自己一大早就吃了大亏,现在看赵榆的后脑勺都生厌。

在心里暗骂:搓搓搓,搓烂最好!

然后端起盆就去其他人身后等。

赵榆见她走了,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衣服洗得够久了,不能再磨蹭。

余光见又有人来,忙将手里的衣服清了水,挤干放好,端起木盆起身。

见来人朝着她这边来,她离了洗衣位,还不忘对着那边的郑婆子道:“婶子,我洗完了,你可以来这边。”

郑婆子在赵榆站起来时,就暗恨她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偏偏自己一走,她就跟着洗完,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郑婆子板着脸端着盆往这边赶,但她再快,也快不过年轻的小媳妇。

眼睁睁地见又一个洗衣石被占,郑婆子气的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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