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到十二月一号了，所以这两天，栗星回都会抽出一节自习课的时间陪乔伊在舞蹈室跳舞。
这孩子由于从小学习芭蕾，所以基本功很好。跳起舞来，立刻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再是小心胆怯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只高傲的天鹅。
可不知道为什么，乔伊一直给人一种心事忡忡的感觉。所以本着为学生解决问题的原则，栗星回曾多次试图和她谈心，但也都没有问出什么。
因此，她觉得说不确定是自己多心了，也就没再过问。
十二月一号校庆这一天，由于乔伊是第三个出场，所以栗星回就陪她早早地在后台等候了。
可是由于太过紧张，乔伊竟一时疏忽，将舞蹈鞋落到了舞蹈室。因此栗星回便急匆匆地回去取。
当她回来的时候，乔伊已经在更衣室换服装了。栗星回推门进来送鞋，正好看到她的背影。
就见乔伊的背部和大腿上，有多处被抽打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没结痂，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栗星回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她不知道在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下，乔伊正在认真地换衣服，并没有察觉到她。栗星回回过神来，赶忙悄悄地退了出去，因为此时此刻，并不是打扰她的时候。
而自己也需要慢慢地思考对策，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一切到底是校园霸凌，还是家长虐待，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需要从长计议。
表演结束后，老师和同学们都特别喜欢乔伊的舞蹈，她因此也获得了本场比赛的第一名。
看到小姑娘在台上领奖时的灿烂笑容，栗星回的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
因为，原本每天都应该是这样笑容满面的她，却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年纪，被迫染上了忧郁的颜色。
校庆的节目只持续了半天就结束了，下午同学们的学习便又回归了正常，该上课的上课，该自习的自习。
最后一节自习课，栗星回带着乔伊来到了舞蹈室，为了保护她的隐私，也希望她能够无所顾忌地说出真相，所以特意找了个安静且没人的地方。
进屋后，两人席地而坐。为了拉近自己和乔伊的距离，栗星回特意说了很多自己童年的蠢事，小姑娘也逐渐在这个过程中敞开心扉。
见时机成熟，她便开门见山，轻声问道：“乔伊，你能告诉老师，你背上和腿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吗？”
乔伊听后，立即脸色大变，慌乱无措，泪水也随即浸满双眼。
栗星回赶忙拉起她的手安抚：“乔伊，老师希望你能说出真相，你要相信，老师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话音一落，乔伊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见她哭的伤心，栗星回也难过极了，便抬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乔伊的父亲在她上六年级的时候，因为醉酒驾驶当场死亡，同时致人重伤。而自从乔伊开始上小学起，她妈妈便一直在家做全职主妇，并没有收入来源。所以她在一边承受亡夫之痛时，一边还得卖掉自家的房子，凑钱给伤者治疗。
最后，当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不仅家底已空还欠了不少外债。
由于乔伊妈妈多年没有工作，所以靠自己的能力，完全养不起她们母女二人。于是，就在亲戚的介绍下，再婚了。
然而不幸的是，乔伊的继父却是一个经常家暴的人，一言不和就会对她妈妈拳打脚踢。
乔伊看不过去，每次帮忙，也会被打得遍体鳞伤。
这次她身上的伤，就是她继父用皮带抽的，而上次她肩膀上的伤，则是被她继父推倒，撞在床角上磕的。
乔伊曾多次劝妈妈报警离婚，但妈妈却为了将她抚养长大，每次都选择忍气吞声，不做任何的反抗。
乔伊流着眼泪：“老师，您能帮忙劝一劝我妈妈吗？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您就和她说我会努力快点长大养活自己的，我不希望她再这样每天都挨打了。”
栗星回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承诺道：“别哭了乔伊，你放心，老师会尽全力帮忙的。”
“不过，你回家后先不要和你妈妈讲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想了想，又接着说：“只告诉她明天下午两点来学校开家长会即可，以免让你继父知道，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嗯。”乔伊点头，“我知道，谢谢老师。”
……
下班后，栗星回坐在办公室里，独自思考了好久。
她明白乔伊妈妈的顾虑，所以要想改变现状，不仅是劝她离婚，还必须帮助她找到一份足够养活她们母女二人的工作才行。
但是自己去哪里帮她找一份这样的工作呢？
思来想去，栗星回决定给孟可可打电话进行求助，询问她有没有办法。
“栗子，你要不问问南飏吧。”孟可可了解情况后，开始给她出主意，“毕竟他现在是老板，认识的人也多，帮忙找个工作应该问题不大。”
“他能帮我吗？”栗星回心里没底。
去找南飏帮忙她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害怕自己遭受拒绝。虽说他们如今可以和谐相处，但是因为以前的事，她的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存有阴影的。
“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孟可可说，“这等积德行善的事情，他要是不做的话，那他会遭报应的！”
“……”栗星回扶额，怎么越说越跑偏了。
“要不这样吧……”孟可可见她没说话，便开始正经起来，“我一会儿给陆一打个电话，让陆一找他，他们两个关系好，南飏不可能不帮。”
虽说这个方法可行，但是栗星回总觉得以他人之名做这件事不太好。最后，她决定还是自己去和南飏说。
被拒绝又如何，丢脸又如何，能让乔伊和她妈妈脱离苦海还是最重要的。
“不用了。”栗星回说，“还是我去吧，既然是我要求人办事，那我就应该拿出真诚来。”
孟可可：“他要是不帮呢，那我们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栗星回：“他要是现在都不帮，那我们又怎么能肯定在他得知真相后，不会将这份工作收回呢？”
“嗯，也是。”孟可可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如果南飏想帮，那么最开始他就不会拒绝，如果南飏不想帮，那么即使现在帮了，以后也照样会拿回去。
挂了电话后，栗星回就开始思考如何和南飏说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比较心切的原因，想着想着，她刚刚的担忧竟突然消失了，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这个忙南飏一定会帮。
为了好办事，栗星回在回家的时候，特意在楼下超市买了南飏爱吃的草莓，并在他回来之前都冲洗干净准备着。
当南飏回到家后，栗星回便招呼他到沙发上坐：“南飏，我买了草莓，你要不要洗手过来吃几颗？”
因为往常她和南飏之间的交流，大多时候都是针尖对麦芒，所以乍一热情起来，她多少还有点不习惯。
与此同时，这一举动也让南飏有些受宠若惊，他惊讶道：“草莓？请我吃？”
“嗯。”栗星回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南飏见状，便开始问她，“你不会有事找我吧？”
“……”既然被说中，栗星回便也不想再绕弯子，于是直截了当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在找工作，你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个？”
南飏一边走到水池旁洗手，一边问她：“你这位朋友多大年纪，学的什么专业，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栗星回一一回答：“年纪……四十岁左右吧，什么专业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是全职主妇，已经多年没有工作过，想找一份正经的、赚钱的，且可以养活自己和一个初中生女儿的工作。”
“正经的？”南飏笑着反问，“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我还能介绍不正经的工作？”
他可真会抓关键词！
栗星回解释：“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哦……”南飏挑眉，“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没那意思。”
栗星回以为他是不想帮自己，便开始有些不耐烦：“别废话了，就说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南飏一听，竟突然低头笑了。就见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抬头道：“栗星回，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是你先较真的！”栗星回顿时没了好脾气，“能还是不能，赶快给个痛快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脾气说来就来。
南飏也不在意，伸手拿了一个草莓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起来：“你这贿赂我都收了，不帮是不是不太地道？”
“你肯帮我？”栗星回惊讶道，“真的吗？”
与此同时，她也为刚刚自己的恶劣态度感到有些愧疚。
“嗯。”南飏点头，“不过，以她这样的条件，工作可不好找，即使有合适的，恐怕也只能是去做底薪不高，全靠提成的业务员。”
栗星回十分担忧：“那岂不是很可能一个月下来，什么钱也赚不到？”
“嗯。”南飏实话实说，“产品卖不出去，就只能拿底薪，到时候最起码的生活开销应该都是问题。”
“……”栗星回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南飏见她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便好奇地问：“这人到底是你什么朋友？”
“是……”栗星回抬头看了看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南飏只好又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栗星回明白，所以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我还没和乔伊妈妈说，只是想先找一找解决办法，毕竟别人的人生，我们没有实际经历，不能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乱提建议。”
“你做得对。”南飏赞同她的做法，“想的也很周到。”
“可是……如果她做业务员赚不到钱怎么办？”栗星回说出心中的顾虑，“这样一来，和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又有什么区别，毕竟在这个社会，没有钱是没办法生存的。”
“放心吧，只要她肯走出这一步，她就一定行。”南飏安慰她，“有时候，人是需要破釜沉舟的，不迈出去第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何况，她此刻所处的境地，只会激励她更有斗志。”
栗星回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对，我们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为了孩子的未来，连家暴都能忍受的人，又岂会害怕工作上的辛苦。”
“是呀，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这件事情吧。”南飏说，“关于工作的问题，就交给我。”
他说的认真且肯定，一时间让栗星回特别有安全感，她打心底里认为，只要南飏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谢谢。”栗星回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感激。
“那我就不客气了。”南飏看向她，一双桃花眼里闪着光，“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啊？”栗星回从未想过，她这“谢谢”中还包含着实际行动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南飏勾了勾唇：“你别告诉我，你的感谢只是口头的？”
“嗯。”栗星回一不做二不休，“你猜对了，就是口头的。”
“……”
接着，她又义正言辞地补充：“南飏，事情还没成功，你就要谢礼……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南飏看向她，“我既然答应你了，那就百分之百会成功。”
栗星回虽相信，但还是不甘示弱：“那你还是等做成了，再吹牛吧。”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脸上那蛮横傲娇、明知无理却又辩三分的小表情，特别可爱。
南飏抬手又拿起一颗草莓：“行，你到时候别耍赖就行。”
“……”
“诶，对了。”南飏又说，“估计即使乔伊妈妈想要离婚，对方也可能会不同意，需提前想好对策才行。”
“什么对策？”
“我建议她在家中装个监控，提前收集一下对方的家暴证据，这样即使对方不同意，也可以起诉离婚。”
栗星回点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