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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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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椒终于忍不住和老太太说起长安来,那是他放在心上,疼在心尖,即便死了都深深爱着,每年都要偷偷祭奠的人啊,长安我恨你。李椒一个大小伙子,到老太太屋里哭得稀里哗啦,老太太心疼的跟着掉眼泪。

“那丫头活着不是件好事吗?你说你哭什么,哭得奶奶我心里这个难受啊。”老太太抚着怀中的孙儿,“我这就让人去把她叫回家来,想着她也大了,你们把婚事办……”

话未说完,李椒原本只是呜咽,这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叫嚷着打断老太太,“奶奶……长安他根本不是个丫头……他不是,他不是……”

“哎呦,快别嚎了,快别胡说了,她不是个丫头那她还能是个什么。”

“他是个小子,是个臭小子。”李椒停止哭喊,抬起头阴着脸恨恨地说。

“小子?谁?是小子?”

“长安!”

长安是小子?她怎么能是个小子呢?老太太有点反应不过来。

哎呦,孙孙呐,这浑小子犯什么愚,胡说八道哟,好一会儿,老太太才一脸无奈道:“哎呦,哪跟哪啊,哦哦哦,你也说了长安她原是个走江湖的,那走江湖丫头她不方便,她女扮男装的,她……”

“不是不是不是,哎呀,他就是个小子,呜呜呜。”李椒急了,急老太太这会儿还糊涂着,不明白到底怎么个事,又恼,恼有些事情自己还真不敢和老太太说清亮,还气,气长安那小子真是好手段,这些年了老太太还一心向着他。更恨……

李椒心里苦,他恨长安是个臭小子,却男扮女装欺骗他的感情,恨长安是个双手沾血的江湖人,却一副单纯善良可爱模样。不过说到底,与其说他恨长安,不如说他恨自己,恨他当年轻易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一想到当年的点点滴滴,他就恼羞极了,恨极了。

“孩子啊你先缓缓气,你的性子我了解,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你和长安好也罢不好也罢,有一点你记住了,要不是长安,那年除夕那场火要是烧起来,莫说是奶奶我,就算咱们整个李家都剩不下,还得连累街坊邻居。长安对咱们有恩,对你就跟不用说了,你这一身的本事,当然是你自己辛苦修炼,但可别忘了引路人啊孩子。”老太太安抚住正要狡辩的李椒,继续说道:“孩子孩子莫要急,你和长安有误会,有误会去把话说开,又不是没张嘴,你去问她,我相信长安一定言无不尽。可别生了大怨恨,怨恨最是消磨人,害人害己啊孩子。”

有人来报说老爷下值了,一会儿过来请安。

李椒闻言赶紧平静下来,站起身摸摸眼泪,行礼告退。他要回屋缓和缓和,一会儿还要给父亲请安,不能让父亲看出来,不然事情就大了。

老太太也打发他赶紧下去收拾一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属实不放心,又大声叮嘱:“你一定去问清楚啊,让长安有空来家里玩,来看看我,跟她说我想她,啊,别忘了啊。”

李椒头也不回一声不吭。老太太看着他那倔劲儿想起她的夫君,笑着道:“这臭小子,和他爷爷一样一样的,一根筋儿,傻得很,换身装扮,丫头小子就分不清了。”

当年她就是为了方便换了男装,老太爷就傻傻的以为那是她兄弟,还傻乎乎的问王家妹子怎么没来啊。怎么就没来啊?就站在他眼前儿呢,都认不出。当时她又气又羞又恼,又觉得那个傻男人万分可爱。

忽然悲从中来,老太太一想起老太爷总是要落泪的。

这日堂邑夫他们去教场练武,下了学,成群结队一边兴致勃勃复盘一边朝浴房走去,洗去一身汗水尘土。浴室里整齐的摆放着大浴桶,仆人们在他们下课前就已备好了温水。

虽然我打算一辈子做男人了,心中也坦荡,但也不意味我可以毫无所谓。每次都是等堂邑夫他们坐进浴桶以后,我才微微低头目不斜视地姗姗来迟,大大方方地进去将他的换洗衣物拿来,再将他脱下来的衣服拿去浆洗。因为我人缘好,洗衣房有不少婶婶抢着帮我洗。

往常李椒和堂邑夫他们的课不一样,也就不在一起沐浴。

今日却很是不巧,太子临时调课了。

堂邑夫这个傻子上课的时候练的太过激烈,汗水湿了衣裳,便脱了衣服光着膀子上课,很多人都是如此,不足为怪,偏他又与人摔跤,背上扎满了草籽枪.刺,上课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难受起来,我弄了些草药给他药浴,又找了针来,趴在浴桶边上给他细细地挑刺。李椒来的时候,我们一众人说说笑笑,我也把最后一根枪.刺挑完了。

他一进来大家都静了下来,田世子和他打招呼,他懒懒地回应,眼睛瞪着我们这边,我顺势回头,只见他脸色甚是可怖。

他退去衣物,我赶紧转过身去,提着脏衣篮就要出去,却被他叫住,说是墨香没来,叫我给他搓背。堂邑夫闻言气得差点站起来,打了一拳水花,指着李椒警告,“你别太过分。”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我和李椒的事他别掺合。他只能忍下。

我默默不语,等李椒进了浴桶,才慢慢走到他身边,拿起毛巾给他搓洗,他却不配合,说是让我给他搓背,却靠在浴桶里双臂张开放在桶沿上。

我擦擦他的肩膀双臂,连手指都给他搓洗了,问:“可以了吗?”

“不可以!你平时就这样伺候人吗?”李椒心里酸得很,“我方才见你伺候你家主人伺候地十分舒服啊,可见平日有多用心。怎的到了我,就如此敷衍?是以前什么人纵得你偷奸耍滑,毫无规矩吗?”

我低头不语,只更加小心地擦他的脖子和露出水面外的前胸,小白手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用力搓洗。再往下就实在不能洗了,我放下毛巾转身提着脏衣篮,连同李椒的,就要出去。

他伸手拽着我脖颈的衣领,怒道:“背还没搓完呢!”

堂邑夫怒极:“你别太过分。”

田世子也觉得李椒有些过了,毕竟长安是堂邑夫的书僮,哪能这样使唤,大家都是室友,总不能闹得太僵,就想着打打圆场,道:“墨香不在,长安那小个头,也没什么力气,我家男男最会搓背,男男你去给……”

“不必!”李椒冷着脸回绝,又将毛巾用力甩给我,“你来。”

那毛巾甩我一脸洗澡水,我气的胡乱擦擦嘟着嘴,气道:“你往前趴趴。”说着还就势推了他一把,他回头瞪了我一眼,不情愿地照做。

他的个头真高,坐在浴桶里,和我差不多高,我能洗的地方并不多,他身上的也没什么灰。李椒往前一趴,我够不太着,垫着脚尖有些吃力,他的背又宽又长,我忙前忙后尽力给他搓洗,他却依旧不依不饶,轻了嫌轻,重了嫌重,百般挑剔,我忍着就是不恼,不一会儿,我问他:“这下可以了吗?”

谁知他竟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浴桶边上,只说了一个字,“腿。”

幸好我反应及时,他站起身时,我顺势转身取皂角浴盐,一边往毛巾上摆弄,很忙的样子,一边擦汗。这汗有一些是累的,有一些是热水汽蒸的,还有一些是紧张的。

堂邑夫暴怒,一掌拍在浴桶上,指着李椒:“你差不多得了,够不着的地儿让我长安帮帮忙也就算了,你还腿,你腿个屁,你……你快些给我坐下,你坐下,你再不坐下,我……”

“你怎样?”李椒不服。

堂邑夫扯了条毛巾系在腰间,才出了浴桶,走过来理论,“我长安我都没这么使唤过,你平时随意呼来喝去也就算了我……”说着已经把欲起身迎战的李椒按在浴桶里了,浴桶有些滑,李椒一时落了下风,在桶里挣扎,堂邑夫脚下也打了滑,被李椒一带,一头栽了进去,两个人在浴桶里有些拥挤,却并不耽误他们互相倾轧,力图骑在对方身上,把对方按在水里,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田世子陈书以及其他同窗见事不好,恐要闹大,都从桶里跑出来帮忙拉架,场面一时间更加……异常壮观。

公子们平日举止得当,书僮们从没见过这种场景都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赶紧抱着两个脏衣篮挡在眼前趁乱逃跑了。

还好一群慌里慌张的白条齐心协力把两个纠缠不清的白条拉开了,不然真打起来,大家都要受责罚。

他们没有被责罚,我却在劫难逃。

李椒洗完澡回来,发现什么图找不见了,非说我偷的,我百口莫辩,他就要动刑罚我,虽说书僮都有主人,犯了错都有主人出面责罚,可他是宿卫长,如果主人袒护,他是可以出面责罚的。

堂邑夫被几个人锁住,按在擂台边上,挣扎不开,我努力辩解,可李椒铁了心要罚我,带刺的藤条,喷了烈酒,在我眼前展示,意图威慑,让我招供。

我的上衣被下令扒掉了,鲜红的肚兜上,金线绣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和祥云莲花凤凰图,祥云是银丝的,莲花是金丝的,凤凰周身珠宝点缀,肚兜边上滚了一圈金叶子金珠子,脖子上的红绳原来是挂着个金子打的长命锁,巴掌大,胳膊上缠着金臂钏,镶满宝石。

众人看了都是一惊,堂邑夫家的书僮这般金贵啊。原以为头上总角那两个金发圈就已经很金贵了,谁想这衣服下面还有乾坤。

我白皙的后背,在太阳光和肚兜的衬托下更加白嫩,脊柱上一个一个圆圆的突起,告诉众人我只是一个瘦小的孩子。再看看那布满尖刺的藤条,想着这要是打下来……众人心生不忍,但武馆向来以军规法治,崇尚军令,不得舞私,别说什么恻隐之心了。

李椒也愣了一会儿,眼中却渐渐阴戾,“你招是不招。”堂邑夫对他这么好吗?李椒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堂邑夫,更加鄙夷。

“我招我招我全招,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拿啊,连见也没见,你说我拿了你得有证据啊。”我看着李椒拿着刺藤走过来,又连忙道:“是我拿的是我拿的,我招啦我全招了。”不是我没出息,实在是这东西要是挨一下,得多疼啊,有苏和在我倒是不怕留疤,但是为这种事挨这种打不值当的。

“交出来。”

“嗯,嗯,这就交,可是,什么样的图啊。”

听我又这样说,他怒极举起刺藤做势要打,堂邑夫大叫:“你敢。老大我能不能出手,能不能?”

我看着要落下的刺藤条件反射吓得大叫,听见堂邑夫吼叫,赶紧阻止,“不能。”你不能出手,你出手也打不过他,何必搅合进来。

我可以自己处理,给了堂邑夫一个确定的眼神。李椒停下来看了看我们,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这次来真的了,在刺藤落下前,我运气侧身,按住我的人没防备差点被误伤,吓得松了力气,又赶紧加了劲儿把我按回去。

李椒是恨毒了我真下死手啊,我赶紧告饶:“别打,别打,我招我真的招,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李椒示意他们将我放开,我一边揉着手臂一边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想着能不能捡起来穿上,这么多人看着呢。又看了一眼李椒,李椒举起刺藤作势打我吓我警告我,我赶紧快走两步上了楼,他紧紧跟在身后,到了房里,我转头带着哭腔问他:“到底是什么图啊,你和我说我才好找啊。”

“还敢狡辩!”李椒又举起刺藤。我吓得一缩。

一起上来田世子陈书等人,闻言心疼的上前挡在中间,劝道:“李椒你看长安那样子,可能真不是他拿的。”

“不是他还有谁,我那图就放在衣服里,沐浴的时候就他近我的身,后来他还趁乱跑了,不是他是谁。”

“他一个书僮偷图做甚。”

“他,他……你们不懂,我和你们说不清楚。”江湖中人居心叵测。李椒不再理会他人,只对着我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逃!”

不等他说完话,我顺势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落地顺手抓了一把泥土,往后一扬,随着跳下二楼的李椒自然没防备我这一手,一下子迷了眼睛,落地一个大踉跄。我不等他给众人下完抓我的命令,已经像个泥鳅一样钻出人群,在长廊上一边大叫救命一边飞跑。

引得所有宿舍的学生们都出来看好戏。李椒几个飞身便要追上我,我一个回马枪作势出拳,吓得他一躲,借势我足尖一点,一个倒挂金钩,鹞子翻身,飞身上了廊顶。

“好俊的童儿,好俊的轻功。”只听另一条连廊有人夸赞。

“是长安。”

是惠王,我在连廊之上看的清楚,看见惠王就像看见救星,足尖一点直直向他飞过去,却见许多带刀侍卫将他身边的人护了起来,我也不管,落地顺势躲进惠王身后。指着身后一脸怒气冲冲追来的李椒:“王爷,他打我。”

看清情形的李椒,赶紧停下,差点没刹住,忙跪在地上叩拜行礼。

王爷脱下外袍披在我身上,又像抱孩子一样把我抱起来,也不管跪在地上行礼的李椒,只关心的问我。

我听见李椒跪在地上给太子九皇子惠王请安。不由得疑惑,向惠王身侧看去,太子殿下?

我盯着太子殿下的侧脸看,不想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低头,只听他呵呵一笑,问李椒:“这么热闹,是怎么回事?”

李椒跪在地上低头回禀,他说完,跟在太子身后的李大公子,恨铁不成钢的上前跪下回话。

原来是太子他们下课从校场回来,一身汗水,都各自回去沐浴,下午要讨论西北战事,李椒负责图纸,谁知洗完澡图却不见了,所以引出这一番波折。

其实图从他袖兜里掉出来了,墨香在他身后捡到,想着给他,他当时看到我在浴房伺候堂邑夫,恼的不行,直接不等墨香说话,拿过换洗衣物就打发他下去了。墨香想着先回宿舍,中途遇见大公子就把图交给了大公子,大公子从东宫当值随太子而来,并没有仆从跟着,正巧墨香是自家人,就让墨香回府去他书房取他之前戍边时候画的图来,所以就错开了,才闹得这一出。

李椒挨了十军棍,宿卫长的职务也撤了。

受点教训也好。

本来我们就要退下了,谁知堂邑夫撇了一眼地图,不屑的道:“我当什么要紧的图,一张全是错误的图,丢了也就丢了,拿着这破图带兵打仗,那不是上赶着去送命吗?”

我也早看出这图有多处纰漏,本想着私下找惠王说一说,再由惠王将我们引荐给太子,毕竟我们是江湖出身,有人引荐更为稳妥。

可是既然堂邑夫当场发牢骚挑明,也不失为是个很好的契机,我不拦着反而乐得其成。

果然这话引起了几位上位者的注意。

这么早接触太子,比我预想的快。我今日本来只是想引李椒出学宫,跟他把误会解除的,不想因他私怨,阻我日后计划。不料巧遇太子,看来是天意,那就算了吧,惠王的名号压不住他,太子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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