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嘛呢？”

“补课，备考。”

“说的跟真事儿似的，你可别闹了啊，赶紧滚回来。王昊已经走了，都等你回来呢。”

“他怎么走了？”

“搞不定了呗，把我们搞得一团乱，现在又祸害别人去了。”

“……再说吧。”

“好，挂了回聊，兄弟。”

“嗯。”

杨亦卓放下手机，沉默。

章锐在房门外叫喊：“那谁！ 你赶紧的！”

杨亦卓知道他在叫自己，赶紧动身收拾。

章妈、章锐和章敏早都穿戴好了站在家门口换鞋。

章锐缠着章妈：“妈，求你了，就周日一下午，我晚饭前保证回来。”

章敏在一旁听，严厉道：“不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干什么，那是去看电影吗！你就是要跟李丸他们参加什么lol活动。”

“你……”章锐继续蹭章妈，“妈你看姐啊，周日都不让人放松放松。”

“敏啊，大周末的，让你弟玩玩也行。”

“妈你不知道，他们周一就月考了，“章敏质问章锐，”复习了么你，还想着玩。”

“我……”

章妈：“周一有考试啊，那还是算了吧。章锐听妈话，学习更重要，玩以后机会多的是。”

章锐恶狠狠地瞪着章敏。

打破这浓浓火药味的是客厅里突然响起的一声温柔的说话声：“抱歉，各位久等了。”

三人闻声，相继抬头看杨亦卓，全都惊呆了。

杨亦卓一改以前的休闲风，换上了板正的白衬衫外加黑色西服。刘海被梳了上去，并以发胶固定，将额头露了出来。若是仔细端详，还依稀可见他下巴上留有精心修剪过的淡淡胡渣。

“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正式吧？”章锐大跌下巴。

“今天是阿姨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盛装出席，”杨亦卓伸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手里攥着一瓶红酒，“阿姨，这是我爸的藏酒之一，我特意回家拿的，为您生日助兴，不成敬意，生日快乐。“

“……“章敏嫌弃，”杨亦卓，你好好说话。“

杨亦卓没理她。

章妈看到名酒倒是高兴得很，赶紧拉过杨亦卓：“哎呦谢谢谢谢，人家小杨这是对我生日的重视！是礼貌！懂不懂。咱们赶紧走吧，去晚了得排队。”

过分精致的杨亦卓仿佛一道刺眼的光，就那样从章氏姐弟懵逼的面庞前闪过，还带着一股浓烈的男士香水味，差点没把他俩熏晕过去。

章敏：“他怎么了？”

章锐下巴都来不及收，愣愣地摇摇头。

海底捞，这大概是章家为数不多的高消费用餐，除了过年也就是家人的生日了。尽管去的很早，四人还是等了很久。海底捞为排队的客人准备的爆米花特别好吃，章锐一袋接一袋地往嘴里倒，章敏提醒他不要吃饱了。

终于有位子了，章妈刚要舒舒服服地入座，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把她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章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杨亦卓在为自己扶椅子。

“阿姨，请坐。”

“哦……哈哈，谢谢小杨哦，你也赶紧坐。”

接着，杨亦卓又绕到章敏身后，绅士地为她扶椅子，章敏回头盯着他看，迟迟不动。

杨亦卓提醒她一下：“老师，请。”

然后，居然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这个微笑，让她不寒而栗。

章敏僵着身子坐下，余光看见章锐这小子一直站着满怀期待地等杨亦卓也为自己扶椅子，没想到人家竟从他的身后轻轻绕过去，自己端正地坐下了。

章锐不满道：“嗨！为什么我没有？！”

杨亦卓将一次性围裙套在脖子上：“你是男的，没这待遇。”

章锐泄气地一屁股坐下。

这是章敏有史以来吃的最难以下咽的海底捞，因为桌上有个油腻的少年一直在跟章妈卖老成，说自己什么有三年工作经验，虽然年龄小但是比起同龄人要懂很多。一口一个“现在的孩子”，倒是把章妈忽悠得很开心。

章妈问：“小杨跟我很像啊，有人的能力是学出来的，有的人是社会里练出来的，我们都是后面那种人，对不对？哈哈，小杨啊，那你肯定也交过女朋友吧，现在有没有呀？”

“这……”杨亦卓害羞地支吾着。

“别不好意思，跟阿姨说说，阿姨给你分析分析。”

章敏伸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坨羊肉，瞄了一下杨亦卓，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

杨亦卓：“阿姨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是以前交往过几个女孩。”

章妈：“哦？几个？”

杨亦卓：“三四个吧。”

章敏呛了一口肉。

章妈赶紧给她递了一张纸，继续跟杨亦卓聊。

杨亦卓：“阿姨，我是不是交往的有点多？”

章妈摆手：“不多，男孩应该多谈恋爱，多谈经验就多了，以后就能越来越懂相处之道了。说句不好听的，男人就是孩子啊，要是能比同龄人更成熟点，以后肯定错不了。”

“阿姨说的是。”杨亦卓礼貌迎合，在低头夹肉的过程中眼神飘到了章敏一下，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

*

“全程没一句人话，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你是没看见。”在商场，修晓榕取货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地比在章敏的身前，仔细打量着。但是章敏完全沉浸在对杨亦卓近况的吐槽中，无法自拔。

晓榕举起一件淡黄色连衣裙：“这件怎么样？”

“挺好的，”章敏超敷衍的回答，“说他他也不改，现在还胡子拉碴的。你说这孩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不行，这件显胖，“晓榕嫌弃地放回黄裙子，换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裙，”还能因为什么啊，肯定在那装成熟呢呗。要么是给求职的老板看，要么就是给喜欢的女人看，而且那女的肯定不喜欢小男生。”

章敏恍然大悟。

晓榕拿着蓝色长裙问章敏：“这件咋样？”

“挺好，挺适合你。”

“什么啊，给你挑的，试试去。”

“给我买衣服干嘛？”

“姐给你报名了咱们学校周日的高校联谊会，咱俩一起去。”

章敏惊讶：“我不参加这东西。”

“别装了大姐，”晓榕扒拉着货架上的衣服，轻轻用指头勾起一件红色的性感连衣短裙，举在眼前端详，“我拉肚子那天，你是不是拿我手机偷偷看某人的朋友圈了？”

章敏心虚：“我没有。”

“没有？” 晓榕，“反正我是不会无聊到翻他的朋友圈看，但是那些照片可都没加载就显示出来了，你当我傻啊，还说没有。”

章敏语塞，脸色有点难看。

“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想得开呢，原来也是个分手以后偷窥前任状态的傻逼，“晓榕心疼地看着她，”没关系，姐这就带你用新的恋情弥补旧恋情。“

章敏放下裙子：“心意领了，周日我有事，还是不去了。我先回学校了，下午有课。”

晓榕：“听说温宇也报名了哦，你不好奇他跟那女的怎么了么。”

章敏站定住。

星期日，章敏如约穿上那件深蓝色的裙子跟修晓榕一起参加高校联谊，这个活动是包括章敏学校在内的市内八大高校联合举办的，一年一届。每届会有五十男五十女前来参加，联谊会上，他们分组玩游戏互相交流，如果找到心仪的可以当场表白。

这天，章敏化了淡妆。

要不是这次活动，她还一直不知道学校里竟然还有一个会场。她拿着地图在校园里绕来绕去，愣是转了十几分钟也没找到。

路痴真要命！

后来，一个穿着运动服、头发还湿答答的高个子男生风风火火地拦住了她，他还怕头上有水溅到她身上，于是往后闪了闪，咧嘴笑着问：“同学，你知道这学校小会场在哪儿不？”

“呃……我有地图。”章敏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校园地图。

“哇太好了！”男生低着头，凑过来看地图，用手指认真地顺着上面的路线划着，然后对她笑说，“知道了，谢谢你啦，美女！”

说完，男生单肩背着一个大运动包，毅然决然地往右边的那条小路走去。

而章敏就这样偷偷地跟着一个问她路的男生屁股后面找到了小会场。

走进会场以后，她一眼认出了乍眼的修晓榕。章敏有点意外，今天的修晓榕并没有盛装出席，恰恰相反，她今天的妆容就她平时来说可以算是没化了，非常淡雅，章敏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注意到她眼边的一颗痣，这是以前她以前不曾注意的，或者说是平时被掩藏在晓榕的粉底下了。

章敏走到会场人群密集一点的地方，开始东张西望寻找什么，直到修晓榕笑眯眯地对她耳语：“别找了，温宇没报名，我不骗你你能来么。”

章敏瞪了她一眼想趁活动还没开始就提前离开，却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哦美女，因为人数是固定的，进场了就不能离场哦，一会儿开场要在网络上直播哦。”

章敏灰头土脸地坐了回去，孤伶伶地坐在那里，看着男男女女们走来走去，都精心打扮过，他们互相交流的时候的眼睛里透着某种狩猎的强大目的性，让她浑身不自在。修晓榕在人群中是数一数二的亮眼女孩，光是往餐食区一站挑选饮料的功夫就有好几个男生走过去搭讪。看起来都是些阳光帅气的小男生，章敏心想为他们唏嘘，只是晚了几个月而已，他们现在就都不再属于修小姐考虑的范围了。

晓榕跟他们聊了几句，然后娴熟而优雅地与他们暂时道别，她端着两杯热酸梅汤走到章敏旁边坐下。

章敏接过酸梅汤，说了声谢谢。

晓榕看出她的不自在，说：“我不是非要拿温宇骗你，我也是想试你，你来了就说明心里还有他，但是敏敏你得清楚：出轨不可原谅。你必须把他从心里踢出去。”

章敏默不作声，喝着热汤，看着热闹。

章敏：“要是今天有很多人追求你，你还去找老男人相亲吗？”

修晓榕吹吹酸梅汤：“放心，今天最受欢迎的女孩绝对不是我。”

章敏疑惑地看向她。

晓榕：“你看，这里除了咱们学校有学艺术的，其他都是理工学校，文史学校的男生。这些男生一般不会冒险招惹我这种花里胡哨看着挺张扬的女孩，他们会觉得很辛苦，胜算小，也不相配，可能也聊不到一块去。他们呢，反而会更喜欢找看起来乖乖的、没怎么谈过恋爱、很文静、有共同语言的女生，很踏实，很省心，就像你。”

工作人员拍拍手，大喊：“好，我们的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同学赶紧按照进场之前发的号码牌坐好。一共分成十组，每组五男五女穿插坐。我们一会儿呢会有网络直播，除非你们当场情投意合或者有任何紧急情况，否则我们建议大家为了保证直播尽量不要提前离场。好，现在请大家快速入座吧，直播还有30秒开始。”

人们迅速移动，晓榕也拉着章敏飞快找到了属于她们的位置，她们分别是三号桌的12号和14号。

“看镜头！”

晓榕将手机高举到头顶45度处，身后的章敏强行被迫拉入画。

咔嚓——

一张过度美颜的照片瞬间完成，晓榕满意地低头发朋友圈。

同桌的其他八个人也纷纷落座，一股湿答答的空气落在了章敏的正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