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喝止，那些弟子寻声来看，都叉手拜见：“见过云虚元君。”

邢昀高声训斥道：“出言不逊，推搡欺凌，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同宗的师兄弟的吗！”

那为首的弟子一面暗自疑惑为何云虚今日这般凌厉，一面答道：“弟子知错了。只是泽岳小师弟他……元君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凡人，只怕是魔族派来的奸细，怎么能领上宗门呢！”

“一个孩子，哪有什么能力当奸细？他自小在人魔两界交汇处讨生活，难免沾染上点儿不好的东西，但只要多加教养，自然无碍。”邢昀一指那几个弟子，“倒是你，还有你们，这副无赖做派可还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样子！”

她拉起泽岳的小手，让他站在自己身边：“你们还不快给师弟道歉？”

云虚到底是尊长，那几个弟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向泽岳赔礼：“泽岳师弟，师兄们口不择言，还望师弟海涵。”

泽岳眼中的恨意还未消退，并没有回应他们，只是越来越紧地握住了邢昀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去看，原是通极真人来了，那些弟子忙道：“见过师尊。”

邢昀颔首致礼：“居然惊动师兄了，当真罪过。这些人欺侮我的徒弟，污蔑他是魔族奸细，我正要他们道歉呢。”

通极轻蔑地瞅了一眼泽岳，向邢昀道：“这便是你下山时收的弟子？确实有些古怪。”

邢昀气不打一处来：“宗主这是何意？泽岳到底是你的师侄。怨不得他们这样放纵，果真是上梁不——”以云虚的地位来说，这样的牢骚实在太不合适，话头只好戛然而止。

她调整一下情绪，又道：“宗主贵为宗门之长，当对宗门各派弟子一视同仁，如今区别对待，是一不该；宗主又是这些弟子的师尊，却疏于管教，致其欺凌师弟，是二不该；我云虚既是宗门长老、宗主的同门师妹，却遭致上下轻视，甚至连累了我的两个徒弟，这难道不是受了宗主慕强凌弱的影响？这是三不该。这三条，还望宗主思量。”

果然是没考过教师资格证，这通极连当老师都当不明白，还在这儿当宗主呢。

邢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通极真人眯起眼，将邢昀仔细打量了一番：“师妹何时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了？”

邢昀说：“只是求个公道，何来‘咄咄逼人’一说？”

通极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笑了：“我看泽岳骨骼清奇，云虚你法术不精，不如教他到我这里来学，省得耽误了。”

邢昀想了想：“好，不过我也有条件：紫琴得跟着一起去，好有个照应；而且只学法术、炼丹、符箓等技能，至于读经释典的课，仍回留墨峰来。”

紫琴颇为惊讶，而泽岳满脸都是不情愿。邢昀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说：“泽岳听话，你去了才能学得更多，师尊相信你。要是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跟师尊说，师尊替你出气。”

通极则点点头答应下来，又转身嘱咐那几个弟子：“你们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了，泽岳这孩子既是你们的师弟，往后又要一起学习，就应该多多关心才是。”

为首的弟子不敢再造次，俯首应道：“弟子明白。”

眼见日光渐渐昏暝，邢昀还是有些忧心，决定找泽岳谈一谈。

她进来的时候，泽岳正凝神趺坐①，听到门口有动静，便睁开眼睛，唤道：“师尊怎么来了？”

泽岳站起身来，邢昀这才发现他长得很快，比刚来时已经长高了好几公分了。

邢昀拉他在一旁坐下，问道：“白日里师尊做的决定，你是不是不喜欢？”

“嗯，但是弟子也知道，”泽岳埋着头，声音低得听不太清，“师尊是为了我好。”

邢昀说：“为师知道你讨厌那些师兄们，我也讨厌他们。可惜为师道行不够，而你将来又必定是青出于蓝的，趁着你年岁还小，不能白白耽误了学习的机会。”

她也不知道对于修道来说，什么年龄段才算是“学习关键期”②，但是泽岳也十岁多了，比他还小的弟子也不是没有，看来总归是越早越好吧。

邢昀又说：“你要把对他们的厌恶转化成学习的动力呀，等你比他们更强大，就再也不用怕他们了，还给师尊长脸呢——不过，为师不护在你身边，你不要老跟他们打架，有不开心的就多跟你师姐说说，为师已经叮嘱过她了，她会尽力帮你。”

泽岳仰起脸来：“谢谢师尊。”

她看到泽岳眼中的冷冰似乎融化开来，小脸也红扑扑的：“弟子……舍不得师尊。”

她微笑着想：果然还是个依恋长辈的小学生。

于是她轻轻地揽住了他。

① 两脚盘腿打坐。

② “关键期”最初是奥地利生态学家洛伦兹从动物心理的实验研究中提出的。后来，心理学家将这类研究借用到儿童早期发展的研究中，认为在儿童的发展过程中，同样存在一个最容易学习和获得某种心理与行为反应并且一旦错过应难于弥补的特定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