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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身世非比昔人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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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

府中的阁楼突有一声吱呀,老阍人提灯朝前走,路过几处湿漉漉的地方,碎碎念念地提醒着说:“路面湿滑,可得小心些,今儿个要这么早出发吗?这不是折腾人吗?好好地待在长安多好,偏偏要把你派去凉州那地方。”

身旁的人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对于身旁的唠叨,颇为无奈。

老管家继续絮絮叨叨道:“听说陇右还是很冷,衣服带够了吗,来来往往又不方便,而且那地还闹事,不服朝廷,怕是不好解决,听说庄稼收成也不好,如果闹了饥荒,人到那时候怕是要出恶民,你若是要什么东西写信让我帮忙,我一老农,大字不识一个,我也怕别人骗我这个老头子,我听隔壁就……”

话音未落完,老阍人不稳地朝旁边歪去,江诉急忙拉住,待老人站稳后,没见受伤后,才放心道:“也就周伯把我当成小孩,既然太后殿下派我前去自然是觉得我可以,我那边不用愁,倒是周伯要照顾好自己。”

周伯叹了一口气道:“你在我这,可不就是个小孩吗?孩子出远门,哪有不担忧的道理,噫......这阁楼的灯怎么还亮着。”

江诉循着周伯的视线望去,那人恰好推门出来,她站在昏暗不明的烛台灯屋前,与之遥遥相视,过了片刻,她缓缓踏步而来,站在两人面前亲切笑道:“我也来送送江中丞。”

天色昏暗,周伯在两人身上徘徊,嘿嘿笑说:“我这身子骨有些不行了,那就有劳小娘子送行了,你们两人多聊会。”

江诉哪里会不明白周伯的意思,不过他平日里也只随意笑笑,这种事情也就过去。周老虽然心里着急娶亲之事,却也耗不过江诉。

江诉并不需要这么着急启程,王闻礼既已伏诛,他早一些晚一些,那里的位置依旧是他的。倘若是怕在陇右有他不能摆平的事情,早些去晚些去都是一样的。

彼时正值寒冬腊月,各个穿着厚实,外出的男郎女娘都要回来了,家家户户置办得喜庆热闹,行路上皆是滚滚积雪,不仅容易断了路,也没有好打猎的粮食饱肚。

只是……江诉不想再等了。

江诉微微提起灯笼,照清女子脚下一地积雪,偏头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女子回道:“因为想送中丞大人,所以不敢多睡。”

江诉有些恍惚,他好似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

犹记得圣上在大殿内下旨让他前去陇右接替王闻礼的位置,那群人的目光中,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无所谓的有、看好戏的也有,不过那一幕幕别有深意的眼神中,都换成了一道又一道恭喜。

那么多的声音,他早已分不清是真心祝贺,还是虚情假意。

他在朝中那么多年,每一次向前、向上走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唯有枕清让他出了长安城,他回首望看,才觉得自己真正地落到实处。

“中丞吗?”江诉喃喃道。

女子似才察觉自己叫错了,恍然大悟般道:“是我错了,你现如今水涨船高,我理应喊你江长史才对。”

她话锋一转,犀利又天真,“禹王府那天,那么多人都看到枕清死在禹王的暗卫手中,就连你也看到了,可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你说她这图得是什么?当真只是为了报枕家的仇?”

江诉的脚步一顿,他停下步子,垂眸冷视女子。

那女子见怪不怪,甚至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都过了一个月了,枕清也早被安排下葬,禹王养伤一直闭门不见,现下年关将至,你何不过了这段时间再走,还是说你也想远离长安这个伤心地?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为枕清痴迷?你要走,应钰和陆佑善也要走,宁千渝同青黛带来的那两个昆仑奴在她墓前哭天动地的,甚至连云流大将军都在她墓前送了一束花,长安内几乎有名的没名的都送了,就连这件事的主角禹王也没有苛责问拿枕清的意思。”

江诉身量极高,平日里都透着温和的气息,却没有旁人身居高位后所给予的压迫感,所以女子在他面前几乎是口不择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在这刹那,江诉的俯身逼近,她整个人都被陇在江诉的气息之下,她抬眼,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息当然无存,那张俊美的面庞更为精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甚至还能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想说什么,卷柏?”

江诉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十分清明,唯独在说她名字后上翘的音色,颇为让人察觉到十足十的威胁。

没错,是威胁。

说都说不得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你之前让我留意陆佑善,现如今陆佑善要离开长安,而我也没有旁的事情了。”

卷柏退后,后怕的感觉因为远离江诉而消散。

她一直奉江诉的命令留意陆佑善,关注枕清,甚至还要对陆佑善给枕清的食物都要仔仔细细查验,生怕陆佑善要毒死枕清一样。

现在陆佑善要走了,枕清也死了,就连江诉也要去陇右,好像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只有一个人,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江诉恰似知道她所想,抬手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灯笼,问道:“你说了那么多,你想要跟我一同去陇右?”

卷柏双眸应在江诉举起的灯笼后,圆眼乍亮,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卷柏,那里不是玩的地方,况且你年纪尚小。”江诉无奈道,“那个地方不平静,你若真的想清楚了,那就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答应!十个我都答应!”卷柏面露兴奋,当即伸手拿过江诉的灯笼,狗腿子般朝前带路。

她又不傻,她之所以会答应,也只是因为江诉不会让她做什么违法犯忌的事情,也不会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最初她是被她爹卖给牙婆子的,后来牙婆子又把她卖给江诉了,起初江诉并不想要她,一来可能是没钱,二来或许是因为她是女郎而不方便的缘故。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诉还是花光了身上的银子买下了她,当她问起原因的时候,江诉认真地说:“你的眼睛很黑很亮,看起来很忠诚,像我很多年前养的狗。”

“......”

一下子说不出是不是故意的。

可在他的语气中没有一点玩笑,眼神溢满真诚。

后来,江诉见她真的那么认为,笑着说:“我这是在逗你的,我从未养过什么狗,之所以会救你,只是想做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好事。”

这是他第一次跟卷柏开玩笑,可卷柏并不信他所说的,但又觉得江诉没有必要去欺骗自己。

再后来和江诉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卷柏才去的陆府。也是在相处的这期间内,她发现江诉是一个很矛盾的体系,一面在撕裂刨解,一面在拼凑修复。

他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他。

现在长成大人模样了,两面的江诉展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统一,统一到让卷柏都产生了怀疑,可方才的施压,她又好像觉得江诉一直没变,只是身体里有一个巨大的野兽,被他压制得厉害。

特别厉害。

就是不知道那一天爆发。

不过爆发也祸及不到她身上。

卷柏特别想得开,越想越觉得欢快,就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江诉落在她身后,看到身前的小娘子,不免失笑。

卷柏说是他养大的,其实也不完全是。他和卷柏也就相处过一月,卷柏更多都是跟在陆佑善旁边,起初他并不觉得他安排卷柏进陆府有多大作用,可是她竟然能从每月一封信到半月一封信,事无巨细的告知她陆府的一切,以及陆佑善和枕清的关系。

所以在陆佑善去枕清那里时,他都能知道陆佑善的心思。

不过经历上一世,很多事情也能猜测得到。

卷柏突然出声问:“你为什么要去陇右?”

江诉正经道:“奉太后殿下旨意。”

卷柏嗤地一声,反问道:“这事难道不是你所愿?”

江诉正声道:“即是旨意,哪有什么愿与不愿。”

一点都不信。

卷柏一点都不信江诉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倘若江诉不愿意的事情,江诉一定有一千个、一万个法子让这件事中断,可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她并不觉得江诉会想去陇右,虽然陇右是块肥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吞得下去,又或者是冒险去分一杯羹,况且江诉从来不屑于去争这些东西,他好像游荡在这个世界之外,却又切切实实存活在世界之内。

这些年,卷柏在陆佑善底下了解天下大小事,起初虽是看不明白,但陆佑善会慷慨地为她解释,让她思想和眼界大为开阔,现在许多事情无需提点,只需要想想就能明白其中门道。

她很感谢陆佑善,可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和陆佑善为同路人。所以当陆佑善说要离开长安后,她也从陆府中离开。

第44章 身世非比昔人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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