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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武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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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节过后,大雪将停,街上灯笼还未拆除,爆竹散落在街边,屠苏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清晨,薄雾四散,路上不过二三行人,清清冷冷,少的可怜。不过想是昨日正值佳节,阖家团圆,今日才如此。

“驾。”

马上女子明艳舒朗,打马街前,溅起一阵细雪风尘,马儿停在酒家门口,酒家是这清冷街上开门早的,现在已经迎客。

“店家,来两壶屠苏酒,带走。”沈曦下马走进店铺,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门口的小二把马牵好后,走过来笑道:“姑娘今日不在店里坐坐?怎么就回去了,今日有刚腌好鹅掌,姑娘不尝尝吗?”

“行,那便带两份走。”沈曦拍了拍鞋上踩的雪,“今日事多,况且这酒也不是我喝,昨日赌色子输了,便答应别人带两壶你的酒回去,给他们尝尝。”

店小二笑着附和,店家带着打好的酒和鹅掌从后房走过来,拱手笑眯眯,迎面道:“贵人,长乐安康。”

这家掌柜名王有福,这家酒馆自他爷爷传给他父亲,他父亲有传给他的,算起来也算百年老字号了。

“王掌柜,长乐安康。”沈曦接过店家手中的酒和鹅掌道了声谢。

沈曦走后,店小二凑到王有福身边,嘟囔着:“这小姑娘真是奇了,平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位姑娘却敢骑马过街,真奇人。”

王有福笑眯着眼,摸了摸不多的胡子,“你看她衣着举止,看着就是贵人,不是我们这些人品评的,以后不许议论。”

沈曦一人骑马,行至神武门,入了内廷,到了皇帝寝宫门口。

正欲进去,便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低泣和说话的声音。

门口公公迎上来,谄媚的笑道,“殿下,现下陛下乏了,不见人,您改日再来。”

沈曦侧头看他,问到,“怎回事?”

“这……”他越发笑的谄媚,躬着身子,“奴才不知。”

沈曦在檐下站着,听着声音似乎是王皇后,心中便明了。

从沈曦记事起王皇后便不喜欢自己,她也极少出现在王皇后面前,况且她的母亲是先皇后,母亲家族也因种种原因与王皇后一家交恶,故此她极少出现在当今皇后面前。

不知何时又刮起了风,细小的雪缓缓飘下,落在脖颈处凉意彻骨,看着天上有积起了云,沉沉叠叠,怕是又要下一场大雪,今年不知为何,雪竟如此之多。

“罢了,本宫回府了,明日再来。”

沈曦将手中的酒食交给公公,便向宫外走去。

行至宫门口,便看见一行人走过,为首的是一位红衣官袍的老人,留着美髯,双鬓斑白,清瘦矍铄,目光炯炯,不怒而威。

“殿下,万安”江阔行完礼,直起腰看不出喜怒道,“敢问殿下往何处去。”

沈曦指尖微动,“先生,本宫自是回府邸去。”

沈曦欲要岔开话题,看着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江阔却只穿着单薄的官服,皱眉问道,“只是,江先生这是去哪里,既下了朝先生怎么还未离去?如此冷的天,又下了雪,先生需保重身体呀。”

“公务所在,老臣不敢分神,只是有事回禀陛下。”江澜口气顿了顿,轻叹一声,“殿下,老臣既为你的老师,自然有管教之权,敢问殿下今早去了那里,又干了什么。”

沈曦垂眸看着脚边的雪,刚刚还不大,现下已经在地上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

她知道如今父皇子嗣稀薄,只有她一个女儿,百官眼睛盯着希望父皇尽快过继宗室子,可奈何父皇如今才三十多岁,哪里愿意,他们便把眼睛放在自己身上,恨不得一天找出十几处错处,以此挟制父皇。

看的走神的时候,忽听一声。

“殿下。”

又伴随着一声轻叹。“殿下已经是立府的人,便不该像小时候一样,您是万金之躯,万不可有任何闪失,何况先下如此多的人盯着您,您需万事小心。”

“先生,本宫知道的。”

沈曦抬头看着江澜,这位老人是她的老师,她向来怕他,他为人最是严厉,古板固执,在他手下挨过的板子不计其数。

忽然间,抬头看见雪已然落满这位老人的肩头,不忍道,“先生也要保重身体呀。”

江阔微微面色缓和,道了声谢,便带着人走了。

沈曦回首看着他们,飞檐红柱,雕梁画栋,雪落了屋檐,红墙依旧鲜艳,墙下的行人走向宫墙之内,那一行人身姿提拔,端方稳重,不疾不徐的走在雪中。

沈曦转身出了宫门,回了府邸。

江阔是翰林院出身,年前任吏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如今又入了内阁,是沈曦的老师,清流一派的领袖。

“既明。”江阔转过头和卫曙说道,“她便是华昭公主。”

卫曙行至江阔身边,颔首道,“学生明白。”

刚刚那女子行事张扬,不拘小节,长得又极为标致,就算是放在人堆里怕是也能认出来,况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华昭公主。

江阔忽然想到什么,面色柔和了几分,“你怕是以后有难了。”

卫曙愕然,微微颔首,“殿下性格和善。”

“她性格虽顽皮却又善良,没有皇家贵族的傲气,对世间之事大多懵懂,以后你需多费心教导。”

江阔现在要教授的学生就只有沈曦,但自年前赴任内阁之后,便辞去华昭公主的老师之位,这件事沈曦还未知道。今日便是来和皇帝说定之后何人来给沈曦授课。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未及弱冠,却已是三元及第,本朝三元及第不过三四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青松翠竹一般的挺立着,面色如水沉静,波澜不惊,他是卫曙的座师,眼前少年的文采算是年轻一辈天资卓然的,也是他亲判的这个少年的卷子,知道他的理想如何宏大,但性格孤傲,不忍他以后因为他性格而行路坎坷,便想提点几句。

“多谢老师。”眼前的少年仍旧端方稳重,没有半分波澜。

江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继续往勤政殿走去。

夜半,公主府内。

飘了半日的雪终于停了,乌云散去,月华清冽,映照这屋檐下的积雪,清澈透明。

沈曦坐在窗边,不嫌冷的开了半扇窗,吹着冷风,把玩着窗边的雪。

“殿下,莫要在玩了,这么冷的天气快关上窗户,休息了。”侍女木槿铺着床铺说道。

“殿下,想什么呢?”南夕捧着一件斗篷过来,披在沈曦的身上。

“没什么,你们下去吧,我也休息了。”沈曦喃喃道。

近日来,朝野内外各种琐事极多,但或多或少竟然都和沈逸器重栽培她有关,又逢连日大雪,沈曦心情自然不好。

“哎。”木槿叹了声气,“那殿下可要快些休息。”她把木架子上的暖手炉取了下来,点好碳,放在沈曦手里。

沈曦侧过头,漏出两颗小虎牙,笑道,“多谢姐姐。”

南夕笑着捂着嘴,“殿下莫要这么说,被人听见我们可是要挨罚的。”

木槿宠溺的看着沈曦,“殿下早些休息。”

“好。”沈曦答应一口答应,不似做半点假。

木槿无奈道,“明日殿下是要进宫的,可不能起晚了,到时我和南夕可叫不起来殿下。”

“好,你放心,你们殿下答应的事情,何时失言过?我必然起得来。”沈曦安慰道。

“是。”南夕和木槿退出去,关上房门。

沈曦面色又沉下来,北风呼啸,她却也一夜未眠。

翌日,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晴空碧洗,通透澄明,沈曦走出房门,深吸了一口空气,冰冷的味道透过嗅觉穿过百骸,思绪清晰了许多。

“备车,进宫。”

“殿下,不骑马了?”南夕问道。

沈曦伸了个懒腰,缓缓道,“哪里敢再骑马,如今怕是父皇得案头已经有许多参我的奏折了。”

“是。”

入了宫门,便朝着勤政殿走去。

“父皇,圣躬安”沈曦走入殿内,向沈逸行礼道。

沈逸坐在案前批阅奏折,面色阴沉,抬头看着沈曦,缓和了面色,眉间多了几分慈爱,示意她过去,“开济来了,过来吧。”

沈曦走近看着他手中的奏折,还未看清楚内容,却见他收了起来。

沈曦收回目光,却见沈逸从一旁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只极为精巧的木雕,递给了她。

“父皇这是新给儿臣做的木雕吗?”沈曦看着手中的木雕,不过巴掌大小,山川湖水,人物花鸟,刻画的却极为精致。

沈逸看着眼前的女儿,这是他与发妻的孩子,她出生时自己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如今眼前的女儿已经亭亭玉立,往日之事历历在目。

“开济如今长大了,父皇老了,不能再为你在做木雕了。”

沈曦听着言语中的无奈,笑道,“父皇不老,如今不过将将三十,古人云:三十而立,父皇不过而立之年,怎能言老呢。”

“最近功课如何?”沈逸沉声问道。

“江先生讲得很好,只是儿臣愚钝,有负父皇,先生教诲。”

沈逸看着眼前的女孩,这是他唯一的血脉,再还未当上这个皇帝之前便有的孩子,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曾今因自己的懵懂无知,对她年幼时关心极少,后来长到她能跑能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院子里多了一个陌生又可爱小人儿,后来自己再无其他的子嗣,故此对她极为宠爱。

“开济,江先生是大儒,父皇请他给你做讲师,不求你以后也做个大儒,但你需明事理,晓黑白。”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有多淘气,自幼无拘无束,那时候还在王府,自己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带着她打马行街,摸鱼抓鸟,甚至她一手好箭法都是自己教授的。

“父皇,儿臣真的有好好听江先生的课,但是他每次讲课前都得给儿臣讲半天规矩,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儿臣耳朵要起茧子了。”沈曦抱住他的胳膊,来回摇着,“每次儿臣都要听睡着了。”

“胡闹。”沈逸板起脸训斥道,又看到她似委屈的眼神,柔和了声音,“那父皇给你换个先生如何?”

“江先生人很好,父皇这是为何?”

“开济怕什么呢?”沈逸看着她笑意慢慢淡下去的脸,忽起了逗弄之心,“江阔此人不好,天天上疏弹劾朕,朕厌烦至极,不如把他贬至岭南,岂不痛快?”

“父皇说笑了,江先生自先帝时就是父皇的老师,父皇如今如此信任先生,那怎会将先生贬于岭南。”沈曦说至一半,语气一顿“父皇可是要先生入阁?”

“现下朝野之上,众人结党营私,党派林立,宦官自先皇之后便被打压,掌印太监刘聪,东厂厂公安福,皆死于党争之内,如今宦官势弱,父皇登基这几年虽有名位,并无实权。如今南方税收艰难,莫说达到太祖年间,甚至连孝宗年间万分之一都难,实是政令难出京城,父皇需要一位言臣,更需要一位能撕开这局面的人。”沈曦分析道。

沈逸看着她目光坦荡,带着年少的骄傲,“开济,你这是揣摩圣意,犯上之举,没有那个皇上容得下你这样。”

“是,皇上容不下,但是您会,因为您是开济的父亲。”

沈逸看着眼前的女儿,眼眶一热。

他不是个好皇帝,他年幼时不过一介不得宠的闲散王爷,宫廷争斗几位兄长相继离世,他不过也是父皇殡天后临时被众大臣拥立的傀儡皇帝,被众人从王府请出来的时候,只有她哽咽着抓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去这漩涡之中,对着众人发怒,痛斥那些文官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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