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你只是躺太久了，腿一下子没回血而已，我给你按摩按摩就好了。”

“那就好。那你按着，我先换衣服。待会儿我们得去西南街区，你快叫辆车。”

“好……”程琳晕头转向地应着，小心窥着好友亢奋激昂的脸，她丝毫不敢拒绝。

万幸外面的人只守着外面来的人，从没想过里面的人竟敢偷溜出去，两人出逃得很顺利。

在偷偷给胡思月发了条报备信息后，程琳联系了部车，带着胡闻珂一路飞奔到西南街区1539号，这里是向上高校的后街区，只有学生和教职工可以进出，遍地是美食，专属于学生的物美价廉。

永香卤水鹅店老板打包好最后一个餐盒，准备拉闸关店。

“等等！”两人一个滑步溜入店内。

“噢？两个美女又翘课出来了？”老板解开围裙，重新打开电灯。

“香姐，这么快就要走了？”胡闻珂献上一支路边摘的栀子花。

“嗯，我儿子嫁了个富婆ALPHA，给我买了套市中心铺面，我要过去那边发展了。”

程琳小心搀住胡闻珂的手臂，不舍地看了看以前常坐的桌椅，扁嘴道：“香姐，我会想你的。等我们长大了就过去帮衬你生意。”

香姐打趣道：“你这么舍不得我啊？眼睛都哭成大核桃了。”

说着，她把餐盒递过来，“给你们打包好了，拿去吧。”

出了永香，程琳直接背起胡闻珂，找了个阴凉的用餐区坐下。

“为什么这么着急过来吃？以后不是还有得吃吗？香姐又不是不做了。”程琳替她掰开一双竹筷。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唔——真好吃。”

“味道不一样。”

“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味道不一样？”

“我猜的。”

“切——”程琳夹了块浓油赤酱的鹅腿肉放到她的面前。

胡闻珂迅速张嘴吃了下去，她不打算说出来，那坛传承两代的五十年陈烈卤水将在颠簸的运输途中毁于一旦。

之后香姐新开的永香卤水鹅依旧生意火爆，分店一开再开，但已不是她们记忆中的味道。

那时长大了的程琳坐在市中心最贵的铺面上吃卤水鹅，吃得泪流满面，这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味道，一如她失去的友情。

旁人不懂她伤悲，只顾将镜头对准宇宙大明星的脸，将她的隐私放上大荧幕。

胡闻珂当时在家，一下看到电视画面中被当成笑料直播的30岁程琳，气得不行，扭头便与程岐爆发了唯一一次争吵。

当然，现在细想来，那应该算是她单方面的发泄式攻击，程岐永远像一块最腐朽的发霉木头，一动不动任她打骂，但就是这种态度更使得她气愤不已。

“啧，程岐真该死。”胡闻珂啃着酸萝卜，脱口而出这句话。

程琳原本是笑着的，突然听到她哥的名字，立刻失去笑容，她惭愧地捏着筷子，头都不敢抬。

胡闻珂往她嘴里塞一根酸豆角，安慰道：“不关你事，我骂你哥。”

程琳窘迫地望着她，支支吾吾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不过我大哥暂时应该死不了，他在重症监护室里，主任说今晚情况好的话，应该凌晨就能出来。你若要他死，可能要等明日。”

“哦。”胡闻珂往嘴里抛了颗花生米，忽然愣住，她抬眼与程琳对上视线。

想了半晌，她才疑惑地问：“程岐为什么会在重症监护室里？他怎么了？”

胡闻珂清楚那些攻击对于程岐来说，还不如一次初级模拟训练中造成的伤害大。

“你不知道吗？那你想知道吗？你确定你想知道吗？”程琳为难地看着她，生怕哪句话惹她不安。

胡闻珂确定自己很想知道，她对此很感兴趣，毕竟这是她之前没听说过的事情。

在之前，她醒来后便被直接送进独立监管室，审问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整整54个小时，不完整的视频不停在她眼前轮播，那些人一帧一帧暂停分析。

第18个小时的时候。

胡闻珂被人拨开两眼，强制看向刺眼的画面。

“这个时候，你明明可以推开他，我见到你的右手完全可以活动，你为什么不那样做？”

“还有这里，你完全能够踢中他的生殖器，为什么你不动一动你自由的左腿？只要35角度就行。”

“当然最不合常理的就是这里，胡小姐，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你发出了呻吟声。什么？你说你没有？好，调到最大声让胡小姐听听清楚。”

第31个小时的时候。

胡闻珂哆嗦着辩解：“我学过的，课本里教过，在这种情况之下，OMEGA应该先保命。我这么瘦弱，不可能挣得过ALPHA，更何况他还在发情期，我根本反抗不了他。”

“谁说不行的？你行！”对方拔高音量，戟指怒目，“你看这里！暂停！放大！再放大！”

“就是这里！你看，在你的9点钟方向有一个砚台，你明明可以伸直手抓住这个武器砸向他，可你居然没有这么做？你可别狡辩是你的裙子太紧限制了你的抬手动作，你的裙子已经从肩线烂到腰线上，完全不会限制你的动作，所以这并不合理。胡小姐，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没那么做？”

胡闻珂浑身发抖，有气无力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发现那个砚台。”

“你一定发现了。书桌上怎么可能没砚台？这不是基本常识吗？小孩子都知道吧？”

“…是我很怕，我怕他像撕裙子那样撕烂我。学校明明教过的，我先努力活下来才是对的。”

第52个小时的时候。

“胡小姐，根据我们有凭有据的精密分析，你明明有19次成功反抗的机会，这个你承不承认？”

“真的吗？我有吗？”胡闻珂惘然地望着那些人，原来她本可以逃过一劫吗？

“是真的。我们的分析绝对不会错，是你自己没把握机会完成自救，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结果。”

“故意什么？”胡闻珂不知所措。

“对ALPHA下药，性侵犯ALPHA，诬陷ALPHA，你承不承认？”

“不是的，我没有啊，我不认……”胡闻珂迷惑地摇头。

对方冷笑，放出最后通牒：“你不知道吗？不论哪种类型的标记，都要在承受方清醒的情况下，否则腺体缩回皮肉里，挖都挖不出来。所以，你是故意的。”

在整整54个小时的不吃不喝不睡后，她终于撑不住了，含泪吞血地咽下不属于她的罪行。

之后便是迫不及待的审判，经过陪审团30位陪审员的一致决定，法官写出最终判决。

在枪毙处决被念出的前一秒，程岐如救世主一般出现救了她，但胡闻珂压根没看见他。

应该说她什么都无法看见，60个小时的不眠不休，若不是被绑在被告席上，她可能会狼狈到直接躺地大小便失禁。

当她的眼里真正能清晰见到程岐的那一刻，是在新房的婚床上。

“阿珂，不是我帮我大哥说话，我现在也恨死他了！但我大哥真的是被下了药，被迫进入初次情潮期，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听说药效很毒，我大哥又是第一次，直接引起腺体气素暴乱了，他的自主意识被关闭了，听说士兵和主任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控制住他，现在他还在接受治疗中……”

程琳偷觑着她阴沉的表情，尽量语气冷漠地陈述。

“我已经问过了，如果状况好，他今晚就能出来。阿珂，你要坚持住，你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如果你要他死，我就帮你递刀，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程琳说话间，摆出宣誓的手势。

“那就不用。”胡闻珂托着下巴，边说边冷笑，“我只是好奇。若那药效真有那么毒，看来下药的人是想要我和他一起死，可惜他们没想到我体质好，命又硬。”

“这些事现在不需要你操心，阿珂，你需要休息。”

程琳偷探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阿珂，你真的没事吗？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笑……”

“我没事，只是感觉事情终于有点意思了，我从来都不知道程岐居然被抢救过，好刺激。”胡闻珂握住程琳的手，兴奋着发表想法。

程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她这般反常，便越发忧愁地反握住她的手，慎之又慎地问：“阿珂，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回医院吧。”

她那张美丽脸上的神色沉重过卤水鹅的酱色。

胡闻珂抬手抚平她拢起的眉间，摇摇头：“别苦着脸，琳琳，我很好。我真的很高兴，尤其是现在，我竟然和你还在一起。琳琳，答应我，就算是假的幻想，你也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你要相信我，我是被骗进去的，药不是我下的。”

“乱说什么！我当然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就算你说你是向上高校的董事长我都会相信你！还有，我当然不会离开你！”程琳笃定地抱紧她，“你别乱讲，这不是幻想，我们一定永远不分开！”

“嗡嗡——”一阵不识相的震动在动情的两人之间吵起。

程琳见穿了帮，便“嘻嘻”咧开嘴，尴尬地说：“阿珂，真的不是我告密哦，是胡阿姨先发现的。”

“我来跟她说。”胡闻珂接过老式手机，语气如常道，“妈，我和琳琳在吃卤水鹅，你要不要过来吃？”

对着空病房心急如焚的胡思月顿时哑口无言，她们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去吃卤水鹅？

一定是她幻听了。

很快，树荫处多了一个品尝卤水鹅的客户，她着一身贴身旗袍，高叉开到大腿最高处，步伐又大又稳。

吃饱后擦了擦嘴，看着正在石桌上奋笔疾书的女儿，胡思月正色道：“珂珂——”

胡闻珂头也不抬道：“妈，我不会嫁给程岐，你千万不要撤诉，我们要告到底。”

已经妥协了十分之六，刚从程家走出来的胡思月难以置信：“什么？”

她怀疑自己又幻听了。

都事已至此了，何况她早都发现女儿藏在书柜后面的十几首情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嫁？

“你都听到了，还问什么？”胡闻珂头都不抬，下笔如有神，毫不停顿，好似脑中已打过万遍草稿。

程琳靠在胡闻珂的身旁，余光偷摸瞥到纸上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忽红忽白，嘴唇哆嗦着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