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妖一族的大长老，从未有人听说过这个人的事情。

面对未知的身份，赢无羁颔首：“嗯……”

刚“嗯”了个音，赢无羁突然顿住。眼上的眉很微妙地跳了一下，惹来白衣女子疑惑的目光。

赢无羁老神在在地望着前方：“像往常那般处理。”

“是。”白衣女子未有察觉不妥，恭敬后退。

待白衣女子退下后，赢无羁还定在原地，神情复杂。

许久后，他伸出一只手放在眼前，看看手背又又看看手心，最后又把手放回袖子了，揣着手往前走。

手指细长白嫩，整个手展开的大小只有他原本的手一半多。

这是个女人的手。

蜂妖一族的大长老，眼下的赢无羁，是个女子身份。

赢无羁伸手捏了捏眉心，他怎么给忘了，蜂妖向来以女子为尊，否则方才开口也不至对自己是个女子的事情毫无准备。

现下赢无羁有点好奇他此刻的样貌了。

若是个美人倒无伤大雅，若不是，罢了，不愿再想。

赢无羁在溶洞里毫无目的地走，从那位大长老的洞一路往下，见的全是大小不一的溶洞，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倒也有些发现。这不是个纯天然的溶洞，蜂妖一族把整座山掏空，再一层一层地造出供人居住的石窟。如一个旋转向上的楼梯，地位越高之人，居所的溶洞所在位置越高，也越大。

即使在山的内部，山顶依然被层层云雾包裹，难以窥见全貌。

但依稀能看出，那里只有一个巨大的石窟，占满整个整个山巅。

那里，是蜂王的住所——王台。

赢无羁站在半山，向着山顶之处回首，眼里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片刻后，赢无羁收回目光，继续在溶洞里溜达散步。

越往下走，光亮越少。

偶尔遇上些人，也多是些如方才那般的白衣女子或男子，都能轻易应付过去。

这次再遇上的，是一个快两人高的壮汉，肩上扛着个少年。

赢无羁停下脚步，审视着壮汉，和他肩上的少年。

光线足够昏暗，壮汉起先没认出前方是何人，只蒙头往前。

直到赢无羁叫住他：“去哪。”

壮汉大惊，把少年卸在一旁，单膝跪下行礼。

“大长老。”

赢无羁垂头看着地上的少年，那壮汉见了，解释道：“这是新选出的王夫。”

少年大概十四五岁，浑身是伤，此刻不知是晕着还是睡着。

赢无羁抬眼看那壮汉：“伤得这么重？”

壮汉无措地摸摸脑袋，憨声道：“为了抢王夫的位置，打得太狠了吧。”

赢无羁再想询问时，方才来汇报的那名白衣女子于前方黑暗中走出，瞧见扛人壮汉便呵斥道：“人怎么还没送去沐浴更衣，王还等着呢，难道就这样把人呈给王么！”

待得走到近前了，女子才看到壮汉身前的赢无羁。大惊后躬身行礼，“大长老。”

赢无羁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白衣女子身上，躬身中的女子额间瞬间冒出细密汗珠，语气亦有颤抖：“紫莺不知大长老在此，冲撞了大长老，还请大长老恕罪。”

她的惊恐不似作伪，赢无羁对自己这个“大长老”有更明晰的认知，是个不近人情的。

不近人情很好，身边若无亲信，无亲近之人，行事会方便许多。

再往下，要到溶洞的最底层，食窟林，听着不是能让人舒适的地方。赢无羁不再看这两人，转身离开。

“下不为例。”

白衣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催促着那名壮汉把人扛起离开。

身后的黑暗是深渊巨兽，若有人从兽口送出一人，便要吞下千千万万更多的人。

食窟林的洞窟深处，江且被人重重砸进泥泞脏污里，脖子被对方的膝盖死命压住，双目圆睁，再无动静。

少年阴狠着表情把膝盖从江且的脖子上移开，而后拖着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走到洞口去。

扯着嘶哑的嗓音喊：“我赢了！放我出去！”

无人回应。

少年加大了声音：“我赢了！我活下来了！快放我出去！”

回应昏暗石窟里的嘶哑喊叫，依然是外界的一片寂静。

少年神情阴鸷，重重一脚踹在洞口的铁门上。

血肉泥泞里的江且翻了个身，爬起来靠回石壁上，懒洋洋道：“好吧，你早说过这招没用。”

少年被彻底激怒，朝着江且怒吼：“闭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这就杀了你！”

“嘘嘘嘘！小点声小点声。”江且把指头竖起，刚想放到嘴巴，想起地上的东西又悻悻地把手放下，“吼什么？年纪不大气性不小。”

少年不再理会江且，凶狠暴躁的情绪也随之消失，整个人又变得似之前那样阴郁沉寂。

他走到石窟的另一边坐下，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回复精神。

石窟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江且方才其实没能从那少年口中问出任何消息，甚至没能将对方的敌意打消一丝一毫。

但江且是这个石窟内唯一的幸存者，用这里的规则来说，就是唯一的胜者，再通过前几次的短暂交手，对方明显能意识到，此刻他不是江且的对手。

掌握地位对等下微弱优势，谈判才有意义。

江且只是拿着这样的身份，向少年表达了想合作一起逃出去的意向。

虽然一开口就被狠狠地鄙视了。

江且：“我只是想出去。”

少年：“那些死的也想出去。”

江且在心里设想过许多可以光明正大从这里出去的条件，难一点的比如要在几个洞窟里成为那个唯一的幸存者。简单的也许只用杀掉眼下这个洞窟里的另一人就可以。

现下的江且对眼下的情况可以说是一张白纸。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何年份朝代，亦不知这是谁的幻境记忆。

内里空空荡荡，别说刚修炼出来的那点微末灵力，连过去十七年常伴己身的内力都没了。

别说叫天天不应的，叫石窟外的守门人都叫不应。

有种一筹莫展的绝望感。

江且隐在黑暗中静静地靠着石壁，连睡觉都不能。

他几乎能笃定，只要自己真的睡了，马上就会被那个同样隐在黑暗中的少年给撕吧了。

江且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要将那个少年扔进这个石窟里。

能在同类相食，厮杀活命的石窟内成为那个唯一幸存者的人必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甚至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是野兽，是凶兽。

一头野兽自己待在石窟里固然难熬，但好歹他知道，周围是安全的。

但若是把两个优胜的野兽放在一起，便是不眠不休，日夜警惕。

一山不容二虎，一窟不容二兽。

江且这头野兽虽不是原本那位，但也知道这个道理。

江且琢磨着往后如何作为野兽生存时，贴在石壁上的耳朵突然听到了一点动静。

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嗓音尖叫着。

“你们怎么办事儿的！新王夫怎么能是个死人！”

“王很生气！马上给我重新找人！”

有个粗厚的男子声音在回话：“可是侍长大人，现在每个洞里的优胜者最多也只刚了过四个食窟，还差点火候。”

侍长：“那就让那个四个的给我立刻马上，成为九个食窟的优胜者！”

男子：“可这样的话，人搞不好又要没了。”

“那现在怎么办！”

这一句质问太过尖利刺耳，江且被刺得皱着眉把耳朵从石壁上挪远了些。

然后江且再次听到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这个洞窟的方向走来。

今天输液时间太长，回家时很晚了，来不及写三千+了，欠的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