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已经卖光了，后面的不必再排了，各位想吃的明天再来吧！”柳虞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朝队伍里喊道。

结束后，周域默默递过来一个水壶，他也顾不上是谁的，直接仰头灌了个痛快。

因为干渴而嘶哑的嗓音也逐渐恢复正常。

柳虞坐在地上不紧不慢道:“怎么样？这个强度周大哥还适应吗？”

周域回道:“可以，不太累。”

这份工作于他而言其实一点也不累，至少相较于之前做搬运工是毫无可比性的。只要身手敏捷，心思活络就能应付过来。

柳虞用废纸壳给自己扇着风，闻言放心道:“那就好，待我歇息会儿，咱们就回去。”

今日油条卖的比柳虞想象中的还要好，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一上来就遭到了哄抢。

回去的路上柳虞高兴地连蹦带跳，语气控制不住的兴奋:“周大哥，早知道我今天应该会多上点油条才对，真没想到这么多人爱吃。”

“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你做的吃食，肯定是最好的”周域温声道。

柳虞低头捂脸，好害羞。

怎么办？再被周大哥这样捧杀下去，他迟早会自信过了头的。

“哥!你再这样夸我，以后如果没人买我的账，我会有心里落差的!”

“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算出现了，我也会永远买你的账。”

“真的吗？哥你可不许骗我哦！”

柳虞喜欢做美食，光从他在制作过程中表现出的享受就能看得出来。

但周域也同样能看出他内心深处的自卑感。他不明白，小小年纪就如此擅长做美食的孩子，为什么不如表面上那样自信。

他昨夜深思良久，最终把症结归结于小孩早早的失去了后盾，只能在没有家人鼓励和认可中长大。

但是没关系，他才十几岁，这些成长过程中所需的情绪价值他也可以给予。

周域勾起唇角，抬手轻抚过柳虞的头发，柳虞仰起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微风吹过，路边的塘面泛起阵阵涟漪，映射着两人缓慢前行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昨天夜里天上毫无征兆地飘起雪来。

柳虞早上起床就见窗外一片银装素裹，赶忙将门口的雪清扫干净。

周域还在灶上起火煮红豆花生粥，天气日渐寒冷，不能再像平日里那样早上糊弄几口了事。两人每天都会煮上一锅粥，把身上吃的热乎乎的再去镇上。

柳虞眯着眼呆呆地喝着粥道:“哥，我好困啊！昨晚被冻醒了都没睡好觉。”

周域给他夹了一筷子凉拌萝卜缨子道:“今天收摊就去给你弹床厚棉花被，你这床太薄了，冬天盖不了。”

“那你呢？”柳虞去过他的住处，还在那里睡过几次午觉，他记得周域的被子比他的还要薄点。

“我的不用你操心，把你自己的小身板顾好就行。快吃吧！吃完出去走几步就清醒了。”

“哦！好吧!”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柳虞觉得雪还在下的时候他就快冻死了。周域帮他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个肉粽子，他照样还是冻的直打颤。

街上来往人群熙熙攘攘，都换上了厚棉袄。

来排小吃摊的人比往日更多了，按照周域的说法，是因为东西太好吃，吃过的人都变成了回头客，长此以往顾客就越来越多。

柳虞却认为应该是油炸食品热量高，冬天更受人欢迎。

因此柳虞准备的早点数量也跟着增加到春卷700个，油条200根。

这么多是柳虞的极限，不是顾客的极限，哪怕他揉面揉到手冒烟，每天仍有一些姗姗来迟的顾客买不到。

上个月他还给周域涨了20块钱工资，周域现在除了做自己分内的工作，也会陪他一起做早点直到天黑前，还会帮他种地除草烧锅。

柳虞早就不再把他当做自己雇佣的员工了，在他看来，周大哥是会关心他生活的哥哥，是坚实牢靠的合作伙伴。

但他最近有点烦恼，周大哥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他类似于”以后有机会愿不愿意去大城市发展”的问题，还会和他描述大城市如何的好。

他只是平日里懒得思考，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会听不出东西来。

周大哥八成马上就要回去了。

柳虞见他近日和外面书信来往越来越频繁，从不特意避讳他，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舍不得周大哥，可是也舍不得二奶奶，和柳文钰这些小伙伴，还有自己待惯了的狗窝和精心侍弄的菜园子。

他前世就是那种不思进取只求安稳的人，所以大学刚毕业就给自己谋了份铁饭碗，准备安度余生。

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没有勾心斗角，不用和人周旋，每天过着重复但充实的生活，更是把他磨的没了斗志。

他对大城市，既有向往，也有害怕。

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覆在他的脸上，将柳虞的思绪打断。

“不用过于纠结，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让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论你愿意与否，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像是看穿了柳虞心中所想，周域轻声安抚道。

柳虞不做声，抿嘴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周域见他如此，又有些心疼。

上个星期，J市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老爷子情况又好了起来，大房正忙着在和公司的股东撕的不可开交，那几个大大小小的股东，占了公司34％的股份，只要沆瀣一气，公司就不会由大房一家说了算。

如今情势乱成一锅粥，老爷子恰好清醒过来了，此时正是他回去的好时机。

只要能光明正大出现在J市，大房暂时就拿他没有办法。明眼人都知道，两房人往后会争夺遗产，和死在外面不同，周域要是在J市没了，到时候谁能获得最大利益，谁就是毋庸置疑的杀人凶手。

哪怕大房手段再干净，也抵不住流言蜚语。J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一片树叶掉落都能擦到几个达官显贵，除非他们不想要口碑面子了。

因此，许绍伯陆续催促了他好几次，字里行间充斥着兴奋与急迫。

周域也想好了离开这里，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能安全回J市的好时机。

可是他舍不得柳虞，他担心自己走后小孩找不到合适的助力，又成了独自一人。

“过两日我就得回J市了，届时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回去后会经常与你保持联系。”

“哥”柳虞下定决心开口道:“我考虑好了，我暂时不能和你一起回去，这对我来说太过突然了。”

周域温声道:“好，不去便不去，什么时候想去，就写信告诉我。”

柳虞揪着衣角道:“哥，我会想你的，等我不忙的时候，就去J市看你。”

周域趁弹棉花的功夫，带着柳虞回了一趟出租房，将被子和生活用品一应收拾好捆上板车。

周域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外，一日三餐基本都被柳虞承包了，所以添置的东西也少得可怜。

说是两天后启程，但柳虞很清楚清河镇没有火车站，想要去J市，得做几个小时的大巴去省会H市，然后才能乘坐上直达的列车。

所以他周大哥最迟明天中午就得走了。

柳虞依依不舍的拉着周域的手道:“哥，你今晚就住我那，我给你做点干粮。我明天也不出摊了，上午和你一起去车站。”

周域笑着点头应道:“好。”

下午两人带着行李和新弹的被子回去了，板车不够装，柳虞两手分别拎了个烧水壶。

一路无言，到家后，他也没有心情去收拾东西，径直走进厨房，他要给周域做路上吃的干粮。

昨日看到肉摊进了有不少牛肉，买的人不少，柳虞跟也过去了，他一眼就看中了混在其中的牛腱子肉，最后花了不少钱，买了两块回来。

本是想等过几日和周域在家炖点锅子吃，没成想他走的这么仓促，刚好也派上了用场。

炖锅子是肯定不行了，柳虞准备将它做成卤牛肉，没什么汤汤水水，也方便周域携带。

他将牛肉焯干净，又将冰糖桂皮八角等香料炒制出香味来调了一锅卤料。周域爱吃辣，柳虞抓了一小把自家晒的干辣椒伙同牛肉一块放进卤水里，盖上锅便不再去管。

除了做卤肉，他还得做点主食，米饭肯定不行，于是又开始着手和面想着做点馒头。

他腌了不少的咸菜和酱，其中周域最爱吃的便是酸豇豆和辣椒酱，有这两样，平日里他空口就能吃三大碗饭。刚好可以多带几瓶就着馒头吃。

周域见他一人在厨房忙的晕头转向，也不劝他。忙点好，忙起来也好过他胡思乱想。

夜里，柳虞和周域依偎在一张床上，这是他第一次留人过夜，起初还有点不习惯，在他在床上扭来扭去。

最后还是周域伸出手一只手将他的腰固定住才罢休。

柳虞肢体动作是被强制停了，但脑子和嘴却管不住。

他在黑暗中看着周域的连不轮廓道:“哥，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吗？你都快要走了，我还只知道你的名字籍贯，其他一无所知。万一我以后去J市看你，找不到你怎么办？”

周域无奈:“你什么时候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周氏集团听说过吗？”

柳虞果断摇摇头，周域噎住片刻。

良久继续道:“不知道没关系，就是J市发家的一个房产集团。我在周家最新一代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