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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旧雨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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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有一个学生在诗人的引荐下入朝为官,圣上封他为太守,临行前特意登门拜谢。此人名李自秋,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生的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谈吐优雅。诗人对他十分满意,越看越觉得与柳湘相配,若是能促成一段佳话最好。

“我有一义女,如今年方十六,颇有姿容又略懂诗文,可与你相配?”诗人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徐,慢条斯理地说道,话语间没有留下让李自秋拒绝的余地。

李自秋眉心微蹙,心中快速权衡利弊一番。当时柳湘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女诗人,又是老师的学生,左右他都不吃亏,就将此事应允下来。

柳湘听说这件事顿时泪如雨下,她不敢忤逆养育她多年的诗人,只能扑在岁檀怀里哭泣。“为什么我要嫁人,我不想去嫁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湘湘别哭,那李公子先前来拜访时,我也敲过几回。生的那叫个相貌堂堂,芝兰玉树,谈吐优雅,婚后你定会和他琴瑟和鸣,相近如宾。”岁檀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要抚平她的哀伤。

“我不愿意嫁!”柳湘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敢耍小脾气,才敢将自己的委屈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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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柳湘只有在回忆里还能见到岁檀,有千言万语想要去诉说,已经没有让人在听。

一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下,滴落在冰冷的湖水中。

那李自秋已经娶妻,却瞒住所有人,欢欢喜喜地将她迎进府里。

新婚夜里,已经向命运妥协的柳湘偷偷掀开红盖头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没有岁檀跟她描述的龙凤花烛,也没有红绸装饰,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一样,丝毫没有洞房的样子。

喝醉的李自秋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还在渗血,向来是刚刚被抓破的。

“李公子!你这是……”因为害怕,柳湘一把掀开了盖头,起身想要躲开李自秋,身后却无路可退,被他扑倒在床上。

“放开我!放开我!”柳湘拼尽全力地推他,奈何她的力气太小,未能将李自秋推开。为什么这和岁檀说的不一样,哪有花好月圆,诗情画意,都是假的。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李公子喝醉酒后与街上的泼皮无赖没有任何区别,动作粗暴,让柳湘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哭喊着承受着。

第二日,柳湘才知道李自秋早已经娶妻。柳湘强撑着给正室敬茶,却被她夺取茶杯,一杯清茶尽数被泼到脸上。

正室夫人嫌她出身不好,埋怨诗人乱点鸳鸯谱,寻了个由头将她打发到道观出家。偏那时,李自秋已经远赴上任,此处距离故乡百里有余,正室夫人就是料定无人为她撑腰,才敢这样欺辱她。

道观清苦,柳湘已经不在乎,只要有一杆笔,一方砚台,一刀宣纸供她写诗,抒发心中苦闷就足够。她原本只是想着写诗解闷,写了一篇又一篇,实在是无处堆积,她就带着诗去湖边,将所有诗丢进水里,任由它随波逐流。

湖水将白色宣纸浸透,变的近乎透明,宛如一个个娟秀的字迹就写在水面上一样。

岸边踏春的秀才一个个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内容,有眼见的发现将宣纸丢进水中的柳湘,瞬间围过去,一口一个才女叫着。许是会作诗的道姑从来闻所未闻,也或许是因为柳湘生的漂亮,他们如众星捧月般哄着她,让她再作诗一首。

柳湘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也乐意配合这群酸秀才,管他们是真钦佩她的才华还是贪图她的美貌,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反正丢得是李自秋的脸。那些酸秀才一边在这里与她打情骂俏,走后又骂她不守妇道。无人知道她曾经在新婚之夜被新郎官□□,那新郎馆挨了正妻的打,将火气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

今日,柳湘见到苓,竟然开始怀念在青楼后院洗衣服的日子。那时候,日子虽然过的清苦,可是有母亲的庇护。冬日里搓洗衣服,手上生了不少冻疮,母亲就会将她的小手包住,轻轻呵气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花魁姐姐随手将旧的抹额丢给她,尽管是看不上她,可是她却感激这一抹温暖。

柳湘心事重重地眺望湖面,眼中却空无一物,神游天外。原以为脱离青楼就是脱离苦海,还是她太天真,这世上万般险恶,前半生都是被庇护的太好,她才会那么天真。

柳湘一步一步走进冰冷的湖水,这次无人会救她,就如她寄出去的一封又一封信件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半点回应。湖水没过她的胸口,压的她喘不过气,泪水从她麻木的脸庞划过,她一步一步走的坚决,质本洁来还洁去,世道污浊,她偏要走得干干净净。

沉入水底,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柳湘看到远处有人一步步像她走来,她想真好,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能再见到你,原以为今生今世都没有缘分再相见。

柳湘闭上眼睛,她想要安详的离开,沉浸在碧波湖水中宛如岁檀温暖的怀抱,这世间她唯一的避风港。

“湘湘,因为你,从小失去父亲,自卑又缺爱,受委屈时无人为你出头。后来,你因才情闻名遐迩,被人收养,离开母亲,即使你错爱他人,心中琐碎繁杂的少女情怀无人为你悉心开导。这些年你如同野草一样,坚强地生存下去,如今你何必自轻自贱,清白不过是世俗的定义,那群与你调情的酸秀才都无人谴责,你又何必为他人口舌徒生烦恼。”

失去意识前,柳湘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她开始后悔,也知道一切都来不及。那声音又问她: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轻生吗?”

柳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头,这是神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嘛,如果可以,神啊,请让我回到她的身边好嘛,我愿意付出一切。眼皮越来越沉重,肺中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出,她再也没有力气,重重合上眼睛,任由身体自然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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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已经去世多日,桃李满天下的他,在死后却没有学生前来吊唁。一身孝服的岁檀冷眼瞧着那些学生送来的信件,尽是些推脱之言,口口声声说着对于师父离世的痛心与惋惜,末尾又写到自己因为各种琐事无法前来。

“人走茶凉,一个个想做官需要推荐的时候巴巴地赶过来,撵都撵不走,这会又不认人了。”岁檀啐了一口,将一封信撕得粉碎,扬在空中,宛如吧纸钱一样飘洒在风中。生前说的好听的师生情,死后连捧纸钱都不如。

岁檀一面是愤恨这群无情无义的学生,一面又念着这次葬礼上,李自秋会带着柳湘回来吊唁,好歹柳湘也是诗人认下的义女,堂前尽孝也是应该的。哪知这李自秋连封信都没有托人送来,岁檀只好托人送去诗人过世的消息,那人回来却说柳湘因为不守妇道早就被休了,以后两家也不要来往。

“什么!”岁檀声调上扬,近乎是吼出来。柳湘是什么性子,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个爱撒娇爱耍小脾气的小孩子,定是李自秋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栽赃陷害柳湘。

那人叹了口气,为难地凑上前将事情真相与岁檀全部说出。“我去了之后李家原是说没有柳湘这个人,我向街坊邻居打听了之后才知道,是,是哎呀。”

那人像是说不出口,在岁檀的不停追问下,才一咬牙继续说道:“夫人,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李自秋原本就有夫人,娶了柳湘姑娘过门没几天,就,哎呀,那个原配夫人就找了个由头,将柳湘姑娘送去道观出家。我又去道观里找,据说现在叫了尘道长,我是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见其人。听小丫鬟说柳湘自己一个人跑去了湖边,我就又跑到湖边找人,根本找不到人……”

“那她现在人在哪?”见他话只说了一半,岁檀整个人都快要急死了,一个心提到嗓子眼里。

“夫人,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怕是这人,投湖自尽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的,她不会的。”岁檀拽着那人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她多想面前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他随口编的理由罢了,结果却不能如她所愿,那个人挣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精神恍惚的岁檀摇摇晃晃地想要会灵前对着死去的诗人哭诉,这就是你给她选的如意郎君?你害了我的湘湘一辈子!

柳湘跟她哭诉的不想嫁人的时候,她就找过诗人想要悔婚,可诗人一口咬定李子秋是他最品学兼优的学生,一定会是柳湘的如意郎君。况且李自秋的官位就是他推举的,有这份恩情在李子秋定不会亏待柳湘。岁檀听信他的话,才肯答应让柳湘嫁人,没想到诗人刚走她就听说柳湘被休,又在道观投湖自尽的消息。

岁檀再也支撑不住在灵堂昏倒,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掐人中,搓手心,愣是将她弄醒。

岁檀强撑着站起身,倔强地甩开丫鬟的搀扶,向着柳湘闺房中走去。自她嫁人,那件屋子的陈设就没有变过,一直都保持她在的模样,哪里是唯一还有她存在过的证据。

“吱——”门被推开。

轻纱笼罩的床上依稀可以看清躺着一个人影,浑身湿透,水顺着床滴落,在地上积了一滩水。

“湘湘——”岁檀撕心裂肺地喊着,快步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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