遨游在飘渺白云间，脚下是绵延千里的山脉与奔流不息的河流，苓对于羽衣的使用还不够娴熟，好几次被劲风裹挟着险些栽倒下去，好在巫马奕及时拉住她。四目相对，苍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唯有两颗心脏跳动着，爱的情感最初也是产生于心脏跳动的节拍中。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苓俯视地面，这里的景观与先前大不相同，一条条河流将村庄分割，青石灰瓦烟雨迷蒙。两人找了一处远离村庄的山谷落脚，将身上的羽衣收好，以免被树枝割破。

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1】

沿着山路走着，此地刚刚下过雨，一地泥泞，苓尽量找一些好走的地方。远处是大片荔枝园，红彤彤的荔枝悬挂在繁茂的枝叶间，绚烂的彩虹悬挂在高空中，如梦如幻。

“什么人？”

听到呵斥声，苓立刻停住脚步，四处寻找说话人的身影。只见荔枝树上一阵悉悉索索后，跳下一人来，手中拿着的棍子用力一戳地面，指着苓喝道：“这里是我家主人的荔枝园，你们不准进！”

此人皮肤晒地黝黑，仔细看脖颈处的皮肤已经被晒裂。

苓垂眸望向他，眼底笑意分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地蛊惑。“我们就是为了寻这荔枝来的，你就让我们摘一点好不好，我付给你银子。反正有这么多，我只摘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苓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那人，直到一只手搭上那人的脖颈，轻轻抚摸。“你瞧都晒坏了。”话语中充满心疼。

那人对于苓的举动嗔目结舌，他怎么就和呆住了一样，让人都走到面前都没有反应，绕是面前的美人此刻手里拿着是匕首，一刀扎进他的脖颈，他也会僵硬着站在这里任由她动手吧。

“你，你，我，不行，你不能进去！”那人结结巴巴地说着，甚至忘记躲开。

“为什么不可以呢？”苓的声音宛如阴冷地水蛇缠绕在身上，让人知道危险却贪恋着不肯躲避，知道被牢牢缠住，再也无法挣脱。

早已醋意大发的巫马奕，一把将那人推开，挡在苓的前面。

巫马奕手中快速掐诀念咒，对着那人脑袋上狠狠地戳下去，趁着那人还在愣神的时候，牵起苓的手往荔枝园里走去，遇见拦路的竹篱，一挥手用法术将其扇飞。

苓被他这幅吃醋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有些好奇巫马奕对那人用了什么法术，想要回头去看看，却被巫马奕拽走。

那人揉着被戳疼的脑袋，茫然又恐慌地打量四周，手中的棍子被他高高举起却不知道砸向哪里，在他眼中早已经没了苓和巫马奕的身影。他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高大的荔枝树下，巫马奕赌气似地折断挂着硕果累累的荔枝枝干，一根接着一根塞到苓的手中。

苓自然而然地接过，拨开粗糙红艳的荔枝壳露出白花花的果肉来，塞进嘴中，果肉饱满，汁水四溅。“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苓剥开荔枝递到巫马奕的唇边，嫣然一笑，要比美酒更加醉人。“想来吃荔枝应该是让人开心的事情，你何必板着张脸，会让我也没有兴致的。”

巫马奕微微脸红，在他眼里苓一直都是苓，只是现在的苓对着他冷冰冰的，可是他一直忽略苓美艳的打扮与近乎魅惑的行为。苓对别人稍有关心，或是稍微与旁人亲密度，巫马奕的心里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又是嫉妒又是愤恨，这一切都归结于他对苓的占有欲。他执着太久，执念太深，这份爱早已经成为偏执。

瞧着他发愣，苓干脆将荔枝塞进他的嘴里。“你掰了这么多树枝，这园子的主人想不发现都难.”苓握住断枝处，荧光中，重新生出枝干。

感受到嘴巴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冰凉的荔枝，几番咀嚼感受其中的滋味。

“苓。”巫马奕似乎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难以启齿却格外的坚定。“不管你是否能想起曾经的事情，我都不在乎。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在此之前不要对其他人动心好嘛？”

“那你可要快一点，我可不确保有更好的人出现时我不会动心。”苓将一捧荔枝枝干塞进巫马奕的怀中，转过身去，回眸一笑，对着巫马奕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自己。

苓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回山海客栈，难得出来一趟远门，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书中的江南美景。都说小桥流水人家，又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果然名不虚传。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苓就听说一件奇闻——道馆里居住一位会作诗的女才子。

“我今日新作诗一首，想来一定能够博得美人一笑。”带着帷帽，一副秀才打扮的男人和同伴展示着自己写下的诗句。

“就你，不要献丑了！”秀才没能得到同伴的夸赞，反而受到奚落。

“红叶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2】另有一日摇头晃脑地念着诗句，一脸陶醉。“能写出如此缠绵情意的佳句，真真是才女。也不知道湘湘姑娘的心上人是谁，真是羡煞旁人。若是美人能够为我作诗一首，此生无憾啊！”

“走走，早早去说不定还能和湘湘对诗。”三个人互相拉着对方，生怕谁跑慢了耽误时间。

“我也要去看看！”苓对他们口中的湘湘才女产生好奇心，不由分说地拉着巫马奕跟上前面三人。

道观门前人流涌动，大多是些年轻公子听闻柳湘的才学慕名而来，这些人来了也不入殿，直接往柳湘的住处跑。人潮拥挤，苓一袭粉衫在一群书生中格外显眼，如同剥了壳的荔枝一样水嫩，一群人路过她身边时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有意避开她生怕冲撞了美人。

巫马奕脸都黑了，挡在苓身前，为她开出一条路来。

苓跟在他身后，揪起他背后的衣服，感受到他身体一僵硬，挺直腰板。苓笑的开怀，用扇子半遮住脸，半露不露宛如雨中的牡丹，娇艳的花瓣藏在朦胧的雾中。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3】柳湘挥挥手中浮尘打退想要向前的秀才，一身道袍打扮的她显得格外素净，不施粉黛难掩清秀之姿。

秀才贪恋地想要抓住浮尘，却扑了个空，想要再靠前一步，却被其他人扯住。

“湘湘！”有人喊柳湘的名字，却遭到柳湘狠狠地怒视，立马改口：“了尘道长！”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闺名，柳湘不由地想起曾经也有人这样喊她的名字，只恨那人抛弃了自己，害的她如今要在道馆里做个修行的道姑，再也没了和这群秀才对诗歌的兴趣，一甩拂尘回屋去。

身边的丫鬟拦住追上前的秀才。

“看样子我们没有欣赏了尘道长文采的机会了！”苓并没有急着离开，侧身闪到一旁等这些秀才离开后，重新回到院子里。

“这了尘道长好玩的很，说是了尘却依旧贪恋红尘，能写出‘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说明她曾有过心爱之人，而且情意很深啊，而如今她又和这群青年才俊吟诗作对，这怕是要做戏给那个深爱的男人看。”苓隔着门猜测柳湘的过往，对她充满好奇心。

巫马奕很不解柳湘的行为，既然是深爱为什么又要和别人纠缠，就是为了让那个人吃醋嘛？他不想苓跟着学坏，于是劝说苓：“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我才不要，我就喜欢了尘的气质。”苓捏着手绢，学着柳湘做了一个甩拂尘的动作，不同的是手绢被巫马奕抓住，苓干脆松了手在巫马奕面前摊开。“鲽纹镜！”

见巫马奕没有动作，苓将手又往前伸了几寸，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还说让人家好爱上你，这就不听我的话。给你的机会都不把握，这是巴巴地把我往别人哪里推呀。”

巫马奕投降，立刻将鲽纹镜双手奉上。

苓不急着用鲽纹镜看柳湘的过往，这人就在她面前，何不当面一叙。苓走上前扣门，只听到里面几声脚步声，然后是刚才那个丫鬟的声音。

“公子，想要对诗改日再来吧。”

“姑娘，我想找了尘道长一叙。”苓的话中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

果然苓的话刚说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丫鬟将苓迎进去。未免惹人口舌，巫马奕施了个障眼法，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跟在苓身后进屋。

白纱糊窗，白日就算不点灯，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被丢弃的诗稿围在柳湘脚下，桌子上的砚台里墨汁未干，精致的紫檀狼毫笔被随意地搁置在一旁。柳湘颓废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觉察到屋里进了外人，一边又一边摩挲着怀中绿色襦裙上的鹧鸪鸟。她曾经精心绣地婚服再也没有机会穿上，只能将它捧在手里仿佛还能透过这件衣服窥见曾经的幸福。

束着头发，穿着素色道袍的年轻姑娘捧着一件做工精美的婚服，眼中满是回忆与眷恋，这幅光景落在苓眼中无比的诡异。

“了尘道长！”苓轻声唤她，希望能够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柳湘抬头，诧异地望着苓。

【1】“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出自张籍《成都曲》

【2】“红叶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出自唐朝的无名才女.湘驿女子《题玉泉溪》

释义：碧溪红树，如画美景，当年，她就是在这里坠入爱河。然而这段恋情结局并不美好。终究是假期不再，风月如年。

【3】"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出自《金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