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笛没给安闻太长的纠结时间，周一课间操的时候，找到了安闻。

当时，安闻正和梁米往操场走，林清宇和卢远走在后面。

齐笛在后面叫了安闻的名字，声音很小，安闻没有听见。只听到卢远大叫林清宇，随后一片嘈杂传进安闻的耳朵。

他和梁米同时转过头，看见卢远拦腰抱着林清宇，林清宇像狮子一样，发了疯地往前冲。

齐笛旁边的老师边护着齐笛，边对着林清宇大吼。

安闻赶紧跑到林清宇旁边，按住他，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抚，“林清宇，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要冲动，你还有个处分悬着呢。”

林清宇在安闻的安抚下慢慢平静，卢远松开了禁锢他的胳膊。

他把安闻拉在自己的身后，护着他说，“你别害怕，我在这里。”随后他恶狠狠地盯着齐笛，深恶痛绝地问，“你要干什么？”

安闻拉开他的胳膊，温声说，“林清宇，我没事，我想和他聊一聊。”

“我陪你。”林清宇眼睛未动，还是用目光盯着齐笛，微微侧脸和安闻说话。

“没事，林清宇。”安闻拍拍他，“你放心，我去老师办公室，那里有监控，还有人。”

林清宇还是不放心，最后二人各退一步，安闻和齐笛在一楼值班室里面，林清宇坐在窗户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就能看到里面。

值班室的玻璃之前贴了磨砂膜，现在风化脱落，十分斑驳，安闻看着外面的林清宇，想找个能看得更清楚的角度，又不想动作幅度太大，引人注意，最后坐在凳子上凹了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

“安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我们之间有误会。”齐笛率先开口，他因为肋骨骨折，呼吸幅度很小，说话声音很轻。

安闻转过头，双手抱在胸前，很明显的防御姿势。

齐笛苦笑，“安闻，对不起，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安闻盯着他看，齐笛的两颗门牙好像闪着光，比其他的牙都白。

注意到安闻的视线，齐笛又咧了一下嘴，呲牙笑着跟安闻说，“这两颗牙松了，就做了临时牙，颜色太白了，是吧？”

“嗯，是有点。”安闻略微点头，也不想跟他寒暄，直入正题，“齐笛，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引起了你的误会，但我确实不是...额...同性恋。”

齐笛有些怔愣，其实他早该想明白的，可是就是不甘心，他尝试着争取，“可是安闻，你摸我的脸，还拽我的裤脚，后来在旱冰场，你牵着我的手跟我走，我跟你开那样的玩笑你也没生气，还......跟我要我喜欢的那种片。”

言之凿凿，急得安闻直跳脚，脸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摸你脸拽你裤脚了？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同性恋，我摸你干什么，你不要瞎说。”

齐笛看着安闻的样子，眼神黯淡，可还是不死心，“就是那天考完试，在教室你拽我裤脚，还有周一早自习，你摸我脸关心我。”

“我......我......”安闻急得话都说不明白了，“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裤子上的线头刮在我凳子上了，还有早自习，你脸肿成那样，我关心一下，那我平时还掐卢远脸呢，我.....我......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正常人，又不是你们同性恋，我怎么知道你会往那个方向想。”

齐笛的眼神彻底黯淡了，“其实那天你的反应，我就知道了，可我偏不死心，想找你说清楚。对不起，安闻，那天吓到你了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闻，开始我以为你是害羞，后来又觉得是林清宇挑拨，你和我闹别扭。那天又喝了点酒，我弄疼你了吗？”

齐笛说着往前进了一步，吓得安闻连连后退，又很快镇定下来。林清宇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里冲。安闻摆摆手，示意林清宇自己没事，不用进来。

齐笛强挤了一个笑出来，看上去像是嘴角抽搐，非常难看，“你害怕我？还是恶心我？”

“齐笛，首先，我跟你道歉，我不知道你是同性恋，所以有些行为不得当，引起了你的误会。对不起。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有点恶心，但不是针对你们这个群体，我认为性向是个人选择，每种感情都是珍贵的，而且有人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恶心的情绪只针对你那天的行为，现在知道是误会，说难听点，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安闻低头，整理好情绪，“最后，我想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情转学，没有必要，Q市没有比一中理科更好的学校，咱们两个误会解除，只要你能保证老老实实的，我也保证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踏实在这里读完高中。如果你是因为性向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林清宇处理得很好，在学校，只有我和他知道你的性向，我可以保证我们两个都不会外传，你放心。”

安闻低头审视了自己一圈，看了一眼窗外站着等他的人，转过来看着齐笛，认真地说，“但是，你留在一中，我们也不会是朋友了。你自己考虑一下。”

安闻说完就走，路过齐笛身边时，没有停留，他眨了下眼睛，给这一段友情单方面画了一个句号。

“安闻。”齐笛突然转身大叫，因为动作用力，疼得他猛抽了一口气。

“这么快就考虑好了？”安闻没有回头。

“安闻，高一时，你在（1）班，我在（4）班，你第一次国旗下讲话，下台时候，后面的女生踩掉了你的鞋，你把鞋穿好，还安慰了她，笑得特别灿烂，那时候我就喜欢你。”

“齐笛，”安闻打断他，“别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决定，我决定转学去附中，不在一中了。林清宇说可以直接让我进文科一班。”

“文科？”安闻转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齐笛。

齐笛的声音很轻，有些颤抖，言语中尽是哀伤，“我不是在乎别人知道我的性向，喜欢就是要坦荡荡，最好让大家都知道才好。”他顿了一下，看着安闻，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其实这几个月，你也看出来了，我根本不是学理的料，但我拼命学习，选了理科，就是想追上你的脚步，离你更近一点。”

“梦圆了，和你做了半学期同桌。甚至一度，我以为我拥有了你。”

“齐笛，”安闻打断他，攥了攥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为别人拖累自己的前途，不值得。既然决定了，去了附中就好好学，祝你顺利。”平静得说完，他头也不回得走出了值班室。

齐笛顿时瘫软，扶住桌沿，额头上疼得出了冷汗，大口大口地抽着气。

一声口哨响起，林清宇眯着眼斜靠在门框上，齐笛抬头，警惕地看着他，“这里都是监控。”

“别害怕，我答应了安闻不打你，就是来看看用不用帮你叫救护车。”林清宇的语气懒洋洋的，刚才安闻出去就让他进来看着齐笛别出事，自己去找老师。林清宇虽然不愿意，但人是自己打的，现在又在学校，伤情严重了的话，对自己也是麻烦。

但显然，齐笛认为林清宇是来看热闹的，并不买账，他恶狠狠道，“林清宇，你别太得意。安闻是直的，你和我一样，没有机会。”

“哦？是吗？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眼看着老师走了过来，林清宇又补充一句，“去了附中老实点，我兄弟也在文科班，他会看着你的。”

齐笛已经疼得面色惨白，无暇顾及和林清宇打嘴仗，只敌视地盯着他，被赶来的老师扶走了。

回了教室，安闻正在写语文卷子，那字龙飞凤舞的，明显心思不在卷子上。林清宇把梁米赶走，自己坐在了安闻旁边，他手枕着胳膊，侧着头看安闻，“怎么聊了那么长时间，能跟我说说嘛。”

安闻放下笔，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值班室里的事情。

林清宇越听眉毛皱得越紧，最后都快拧成麻花了，他语气中带着责备，埋怨道，“你为什么跟他道歉，错的又不是你？”

安闻也皱着眉头，神情竟有些内疚，“可是如果我没做那些让他误会的事，他就不会转学走了。”

“所以你心软了？认为我把他弄走做错了？”林清宇问。

“不是，我只是觉得从（4）班考到（1）班要付出很多很多、很多的辛苦，就一下被我搞砸了......”

“安闻！”林清宇神情严肃，坐起来。吓得安闻一下子噤了声，梁米也微微侧脸往这边看。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林清宇声音软了下来，神情却依旧严肃，“安闻，我们总说凡事向内求，这本身就是一碗毒鸡汤。”

安闻一双圆眼瞪着他，不说话，脸上却如雨后枝丫上的树叶，迟迟疑疑，微不可察的颤抖。

林清宇又趴在桌子上，转脸看他，“我不是在责备你，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有问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其实是控制人的手段，总给你灌输这个观点的人，是想更好地控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