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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几回魂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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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多是由心而设,意在攻心。

害怕的事物,不忍回首的过往,不能显露人前的秘密,抑或是心底不为人知的渴求。诸如此般心障,常常作为幻境的来处,不管以哪一种方法入幻,皆绕不开此节。

乐初醒布设的幻阵,也理应如此。好比第一重幻阵里的魇魔,燎火,就是从沈欺心中搜罗出来的幻影

可是为何,第二重幻阵会是这等光景。

他如何会出现在一片与自身毫无相干的海域。

这方蔚蓝海水浩瀚无涯,岸上点点村落城镇,汇成一处临海县域。两岸处处是渔家,然而家家渔网破旧、渔船失修,村落间一排排新舍,倒是门庭鲜亮。

沈欺再怎么视看,也无法与他涉足过的任一个地方对等。

罢了。

管它是什么所在,反正无足轻重。

不知道蔚止言掉进怎样的幻阵里去了,快些离开这个幻阵,尽快与之会合才是要紧。

离开幻阵,就要解开幻阵当中的心障。第一重幻阵之“障”,在于魇魔和燎火等魔物。而这第二重陌生无比的幻阵,所谓心障又在哪里?

沈欺且思量着,要不要索性一刀将幻阵劈开了事,村落里走出一群村民模样的人,往村子里某处方向去。

村民们匆匆忙忙走过海岸,路上正正撞上沈欺,海风中飘扬一束殊为显眼的白发,人们目不转睛穿过去,没有一个人看过来。

——幻阵里的这些人,全都看不见他。

沈欺眼瞳里一线流光划过,提步跟上。

缀在人群后方,沈欺一路眼观四向,注意到愈多的可疑之处。

幻境里的此处位于人界,人间的村落,却有一丝魔气时隐时现。当沈欺凝神去探,那股魔气又无迹可寻了。

除了魔气,还有一两道仙灵之气萦绕,做了掩饰,要不是他灵脉奇异,未必能及时感受到。

……有仙魔两道中人,近期来过此地。更有可能,他们还留在这里,未曾离开。

这些村民打扮阔绰,不像穷苦之辈,面色则萎靡,眼下青黑,脚步虚浮,像患过某种伤病,得到了救治,还残留有病气初愈的衰弱之相。

他们身上那些伤势的样子……

不待沈欺细究,村民们呼啦啦涌入一幢石砌宅园,门口有块石碑,上刻两行文字。

吉祥村,许家园。

宅园厅堂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壮实妇人,进到园中的众多村民,一一上前见礼:“村长,娟婶。”

此二人是吉祥村的村长许常青,并其妻李氏。见到了村民,村长夫妇领着众人,转而朝着主位拜下——原来今日被许家园奉为上宾的另有其人,众村民正是为此而来。

“吉祥村遭魔物侵扰,幸得仙长垂爱相救!许某人率村中各家主人,代吉祥村谢过仙长,感念仙长大恩大德!”

村长起头一呼,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来:

“魔人好生阴毒,布下邪物害我们性命!要是没有仙长赐下灵药,我们哪里能捡回命来!多谢仙长赐药!”

“是啊,小民们有眼不识泰山,先前竟然把仙长们误认成游方道人,多有怠慢,求仙长宽待!”

“诸位乡亲,言重了。”

人群上方站出个男子,一相貌周正的仙君,把村民们扶起,浩然一身正气:“伏魔解难本是仙者己任,此番我等也是为擒那魔物而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村民们又一阵拜谢,给仙长奉上当地敬神的五味茶,盛情难却,男仙略显无奈地受用了。

……难怪初入幻境会感受到仙魔两股气息。沈欺跟随人群走进许家园,旁观至此,已经将前情大略摸清:吉祥村近日遭受魔族滋扰,魔族还带来了某种邪物伤及村民,恰好仙界来人追查魔族,见此情状,便施以仙法,救了受难的村民。

至于扰乱吉祥村的是何等魔族,何种邪物……

看到村民的第一眼,沈欺已认出来了。

这些人身上不见多少外伤,而虚弱不定,看来不久前有过灵智大乱,灵台曾现崩溃之状;再加上,附近那股时隐时现的魔气是如此熟悉——

来此作乱的魔族,必是来自逢魔谷。它们布下的邪物,除了鬼烬枝,不做他想。

吉祥村,沈欺唇齿间咂摸这个地名,仍然毫无印象。

他在逢魔谷使者之位时,从未听说过重奕提起这一名字。

那么这处幻境,到底是因何而生?

再者,还有一事奇怪。

蔚止言不是说过,按照仙界规矩,神仙若是因故下界与凡人牵涉,须时时刻刻在周身设一层障眼法么?这幻境里的仙君,如何却叫村人识破了来?

沈欺思忖间,男仙再次唤停了拜谢不休的村民:“诸位切莫多礼,况且救治诸位非我一人之功,还是师弟制出仙药,快快请起吧。”

哪想村民们听了越加躁动,向着男仙身侧一处,齐刷刷拜道:“对对对!还有这一位仙长!多谢仙长赐药!”

“多谢仙长!请受小民一拜!”

人群之中,白衣兰树忽而显现。

一道清润声线,音如流泉漱玉,循循落于庭间:

“辟邪之举,乃仙道所归,勿请列位无再言谢。”

江上清风,谷中明月,青云出岫,茂林修竹,世间清雅之物如此,于此仙人一眼韶华之下,一概黯然失色。

沈欺登时便怔住。

……蔚止言?

愣了的还有满园诸人,那仙人明明近在眼前,他们仿佛见着高不可攀的月亮——假如月亮竟然施一眼予你,同你降下仙音,你会如何呢?

一定是如坠梦中,不知今夕何夕。

一行人真如仙人所言,不再妄动了。

蔚止言颔首,他身旁的男仙又交待大家几句,说道天色已晚,明日再教一副滋养元气的制药之法给大家,村民们忙不迭应和,便渐渐散了。

期间自始至终,蔚止言不曾向沈欺投来一瞥。即使人群尽散,他们之间空空落落,再无一个人遮挡。

沈欺一声不响,近到只离蔚止言一臂之隔,白发近乎落到蔚止言衣襟了,轻飘飘穿了过去。

……和幻阵里其他人一样,蔚止言也看不见他。

身前的这个,莫不是幻阵里化成蔚止言模样的幻影?

一缕怀疑才刚刚兴起,倏然叫沈欺抹去了:先前这人流露的情态,应是蔚止言本尊无疑。

是蔚止言,又不似跟他同时跌入不同幻阵的那个蔚然君。

人前都是霞姿月韵佳公子,眼前的这一个,言行举止有着细微不同。那一分微妙的差别,落到沈欺眼里,便是迥异。

这是从前的蔚止言。

尚未修炼出人后那张登峰造极的厚脸皮,也还没分化成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反而像极了沈欺在不应谷遇到的那时。

那个擅于人心,而心若稚子,玉壶一捧冰心,纯善温柔的天上仙。

沈欺于是知道——这一重陌生幻阵,不是无中生有的虚幻。

上一重幻阵里出现魇魔和燎火,想必窥探了他的记忆。这个幻阵的来源,莫非也从记忆而来,来源于……蔚止言的记忆?

只是,蔚止言的回忆构筑而成的幻境,为何会变成了由他踏进来。

这样一个幻阵,走出幻阵必须解开的心障,又从何谈起。

心绪翻飞,沈欺打消了拿绯刃破阵的念头,沉心观望下去。

众人各回各屋去了,村长和妇人留在自家园内,夫妇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嘀嘀咕咕比划几下,村长跨出一步,热切地留住了两位拂袖欲走的尊仙。

“仙长留步,老汉有一愚见,恳请仙长赐教。”村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仙长此次降临我们吉祥村,可是吉祥村的仙缘呐?”

“我看就是!”村妇李氏眉飞色舞,“见到了神仙,那可是咱们三生有幸求来的福分!只是老身还想问问仙长……”

村妇唉唉叫了声,抹起眼泪来:“不瞒仙长,老身家里还有个儿子,正是大好的年纪呀,年前坠马成了个痴儿!我儿好苦哟,老许家的一根独苗苗,年纪轻轻的再也起不来床了!仙长不如救人救到底,替我儿免了这遭罪吧!”

男仙:“这……”

“果由因起。”蔚止言适时道,“令郎之病为果,若要消解,需先解其因缘,此非仙法可及。”

“师弟说的是,”男仙做出安抚姿态,“许村长,娟婶,你家儿郎为何坠马?说清楚缘由,才好帮你们定夺。”

“啊?还、还要说这个?”

村妇马上不哭了,眼睛乱瞟,村长打了个眼色来,村妇讪笑:“算了,算了,就不麻烦仙长了,我们自己想些法子吧。”

都怪这个老许头,趁着大家伙都走了,动脑筋求仙长办事,自个儿拉不下脸皮,非得哄着她上去说。儿子坠马的原因,这可叫她怎么说呀。

年前吉祥村来了个外地行商,从村长的独子手里高价买下一箱宝珠,过后发现宝珠竟全是有瑕疵的残品。行商过去对质,许家子在吉祥村嚣张惯了,一口咬定宝珠交出去的时候是好的,行商再告到许家园,当着村民们的面,村长夫妇看了直说,行商这人要不得呀,自己磕破了宝珠还赖他家儿子掉包,丧良心得很,得赔他们一家银钱才行的。

行商气不过,回去便一路上告到了州府。村长一家这才慌了,许家子揣上一笔金银意图贿赂州官,被打出了官衙,回程中心神不定,坠马摔成了瘫子。

应该卖给行商的那箱真宝贝,至今还在许家子的床头搁着,还没松口给出去呢。

“一点家事,比不上咱们村的大事,不提了不提了。”村妇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仙长既然来了吉祥村,方不方便……再传授些长生不老的法门给咱们?”

“或是说,仙长有没有带些长生不老的灵药,赏赐给大家一些也好的呀。”

男仙耐心道:“魔物煞气虽除,你们灵识暂未恢复完全,眼下要务,还是先静养身子为好。”

村妇尴尬地笑了下:“是啦是啦,我们先养好身子。就是这养好了之后,仙长能不能……”

“无修行之根而图长生,心性不坚,恐有堕入邪肆之祸。”蔚止言温雅一笑,极为澄澈,不含其他丝毫的意味。

可是心虚的人恰恰会觉得,自己那些不算干净的用心,无所遁形,明晃晃摊开在光照下。

“是是是,许某人谨记仙长教诲。”村长擦了把汗,一把扯回李氏,半真半假地拉下脸,“你这愚妇,还不快快闭嘴,给仙长留个清净!”

“我,我也是为了咱们村子里的人呀?真有这好事,谁还不想成仙的啦?”

“老许头,你别拽我,你这人,还不是你说的,万一儿子的事治不了就再问问长生秘法的吗?”

“……别胡说了你,快走!快走!”

村长连告辞都没顾上,三步作两步把李氏扯走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出了屋子,男仙才吁了口气,赧然道:“抱歉啊师弟,是我的错,都怪我的障眼法失灵了,让他们瞧出了仙身,才惹出这些事端。”

蔚止言并未放在心上:“师兄是为了救人,一时情急,何错之有?”

仙者下凡,本不该妄自彰显仙法。他们师兄弟因故来到人间,设了周全的障眼法,只不过前日追查逢魔谷至此,吉祥村的村民们不慎中了魔族诡计,被鬼烬枝迷惑了神智。人命关天,覃绍救人心切,显露了仙家法门。

其实蔚止言一直没撤去他的障眼法,吉祥村的人至今不能看到他的本相。只是覃绍不小心喊漏嘴去,说穿了师兄弟关系,村民们由此及彼,知道了蔚止言的来历。

事出紧急,各族之别暂可放下,蔚止言历来这般以为,但师兄覃绍颇有自责之意,他宽慰道:“再来,待师兄你我确认此处鬼烬枝无存,就该回仙界去了,停留此地仅仅这两三日,应是无碍。”

覃绍这才好受了些。

“唉,还好有师弟你在。”覃绍道,“这回鬼烬枝牵连甚多凡人,要不是有你相助,怎能及时替他们祓除煞气?”

“师兄若这样说,”蔚止言笑了笑,“我还需谢师兄,准允我同你一道前来此地。本是师兄一人的修行,我却为了一己私心请求同行,只望不要打搅了师兄历练才是。”

“师弟哪里的话!”覃绍不以为然,“修行之事,哪有打搅不打搅之说?”

“况且师弟,你上次从人间历练回来,近来更勘破悟境,法力可谓是扶摇直上,谁能想见师弟你能有今日的大成呢?委实叫师兄大感钦佩啊。”

蔚止言:“不比师兄以身垂范,积年累月勤加修行,仙法方能根深本固。”

覃绍笑了:“师弟,时间长短算什么,你和大师兄都是天纵之才。你啊,早先是没一门心思放在修炼,如今你心有所想,自然就手到擒来了!”

他们师兄弟几个,数覃绍最为勤奋,虽天资平常,但覃绍是师门里修行最为正儿八经的一个仙了。也就是他们的师尊清殊上君为师温和,在修行勤勉程度的方面素来施行放养之道,否则以其余几个或叛逆或随性或不羁的性情,放在其他仙尊门下,早就是个被除名的结果了。

清殊上君几个徒弟之中,覃绍刻苦得最为突出,蔚止言则是随性得最为突出。因他心如明镜止水,遇事从不起波澜,云烟过眼而不留心间一片,无所求,故无所欲。

因此才受悟境所阻,无论如何越不过瓶颈,去到人间历练。

覃绍这样夸奖,蔚止言笑了一笑,很浅,一晃而过:“魔族犹且逃逸,待安顿好吉祥村诸事,还要尽快将其处置。”

他说得何等慢条斯理,当下不会有人能够意会到,他是有意避开了这场有关修行的谈论。

也就只有沈欺,他隔着幻阵看见了,回忆当中的蔚止言,听覃绍说起“人间历练”时,眸光里晃过了一痕空茫的波纹。

“是啊,逢魔谷这些魔族,也不知逃到了哪里去。”

覃绍果然严肃起来,不再提修行之事。

此次覃绍专程下界,因为数日前,逢魔谷有魔族闯入仙、魔、人三界相接的一个隙口,流窜至凡间。夙饶往魔界方向去追查,人界这条路交给了覃绍,师门里向来深居简出的蔚止言这次却一反常态,请覃绍动身时将他也算上。

覃绍这师弟生而为仙,天赋超常,却困于一道屡勘不破的神族悟境,功法陷入停滞。不久前,师弟听从了师尊指点,去了趟人间历练。

听大师兄夙饶说,蔚止言从人间不知哪处历练回来之后就挣脱了悟境,甚至一扫早前之情态,昼夜不休地闭门修炼,短短时日里进益神速。

蔚止言由何心血来潮地跟他一起下凡,覃绍有所耳闻,因蔚止言最近在寻一样灵宝,而三界相接的那处隙口,投映到人界延伸出去的方向,恰好出现了该灵宝的踪迹——也就是在吉祥村方圆百里的海域附近。

这吉祥村本是临海州县治下的一个渔村,家家户户以打渔为生,后来地底挖出了宝矿,州县成了一方富埠,吉祥村的渔民们也沾了光,天降巨富,摇身一变为富庶乡民。

既能坐享其成,何必重操旧业?吉祥村各个村民由俭入奢,从此再不打渔劳作。

魔界凶徒带着鬼烬枝而来,吉祥村的人无一例外地被鬼烬枝灼伤了灵智,村民们过惯了舒坦日子,受此一难便叫苦连天。村里出了诡事,偏偏不愿意求请高明,生怕哪家道人见到宝矿起了觊觎之心,又是天降大运,给他们碰上了真的天上神仙。

鬼烬枝于无形中惑乱灵智,神仙妖灵皆是它的猎物。但它受煞气滋养,这些肉体凡胎,莫说灵智,一身由里及外哪个都不能幸免。吉祥村就是如此,倘若不是蔚止言和覃绍及时赶到,鬼烬枝就不只是扰乱灵智,而是要把全村人的神魂和肉身蚕食个精光了。

蔚止言施下仙药救了村人,与覃绍合力铲除了鬼烬枝,而魔族不知所踪。逢魔谷此次派出魔族居心未明,还要另行追查。

“对了师弟。”

覃绍想起蔚止言来意:“你那要找的灵宝可见着了?”

蔚止言:“托师兄挂念,今早已寻见了。”

覃绍为此高兴,师兄弟又交谈几句,覃绍先行离开了。他答应了这里的村民,明天教他们配制调理灵识的药方,这会要往吉祥村四周探一探,取些用得上的灵草。

沈欺同覃绍擦身而过,看了眼覃绍的背影。

蔚止言这位师兄,他不曾见过。

说来蔚止言师门上下,据蔚止言本人说是一个更比一个神出鬼没,也就只有沈欺见过的夙饶身负仙界要职,遇见的几率才高上那么一些。

覃绍走了,室内再不见别人,沈欺得以全无阻隔地望见幻阵里这一个蔚止言。幻阵里过去的仙人一无所知的时候,绵密目光轻缓地打量过他,从他一身织金流云的雪色锦衣,腰间别的一柄乌木折扇,到束着的九重环佩打止,停伫无言。

沈欺将蔚止言身上端望过一遍,不见云澜令的形迹。

没有云澜令,加之蔚止言和覃绍的谈话,那么此番回忆所处的时间,是在不应谷一遇之后、云澜府开设之前。

也就是他与绯刃共鸣,走入危墟之底,成为绯刃前后。

鲤镇时蔚止言曾经提起,在鲤镇以前,他只去过人间三次。第一次路过,第二次是不应谷,第三次算个意外。

那么这就是……第三次?

凉风习习,吹过海浪间潮润的气息,沈欺定神,一望无际的海水骤达眼底。

众人都散去,蔚止言一个人走出许家园,这里的后院连着海滩,沈欺无知无觉间,竟是跟了过来。

潮平岸阔,海风绵绵不断,沧海上空,一轮圆月露出了影子。

蔚止言缓慢地沿着海岸走过,似放空了所有,漫无目的,什么神情都不见有,只望着月色出神。

“月光,月光……荷酿月光。”

沈欺心中一颤,听身旁的人喃喃自语:“荷酿月光。”

“不如就取……满月时分,桂子梢头的一枝吧。”

月光洒下,海面倒影着朦胧月辉,蔚止言神色极淡,身影笼罩在月下,虚实交错,如真似幻。

“那颗种子,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要是它长成了,该是将它种在哪里才好呢。”

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然而这一个晚上,彼时彼刻,蔚止言没有来由地,想起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海波,夜风,月光,纷纷都静默。

蔚止言垂眸一笑,为这明知无人理会,不该宣之于口的问题。

“……能的。”

幻阵里的人,看不见他身畔有一道天青色人影,听不到他的声音。

“水生白夜菱。“

“它在夜来风雨,已经开花了。”

蔚止言看不见的地方,沈欺告诉他。

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月亮升起又落下,蔚止言再未发出声响,一言不发看过了这夜的满月。

沈欺不说话,陪着幻境里一个过去的影子,任由月光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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