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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花晨月夕(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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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一夜风雨,次日云销雨霁,又是晴朗天气。

彩彻区明,黉顶流辉。往云海深处,云澜藏书阁巍然耸立。

藏书阁所在浮岛面朝浩渺云海,四向临渊。云霭间银瀑直下千尺,如游龙破海,泼入苍茫无尽的解岁渊。

此处因地势奇绝,而占地宽广,视野出落得开阔旷达,山海烟涛尽收眼底。

藏书阁里外,一道道流金文符飘荡于空。阁内广藏乾坤,机巧罗列,不只容纳六界书库,还收藏着规模庞然的珍奇器物。

宋既白一行四人结伴而来,前往入口处排好队列,掏出云澜令核验身份。

他们前头摊着本仙书,晒着太阳,边给他们登记,边摇头摆尾,精神非常之抖擞。

这正是兼任藏书阁登记簿的花名册。

花名册一一核对完,抖抖书身,甩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通行。

闪金花字和入口法阵融合,一圈波澜荡开,转眼,宋既白等人进到了藏书阁内。

刚刚站定,宛颐率先发令:“快冲!”

由于春光明媚,适宜读书——更由于下一轮各科小考将至,最近的藏书阁生意兴隆,他们几人早早地过来,目的只有一个:

占座。

蝶仙眼疾手快,拉着方堇色一路风驰电掣,占到一组心仪的位置,招呼同伴们过去。

入了座,各自放好云澜令,招来纸笔案卷,整齐有素地排开。

眼看着云澜广集那条议论下面平地起高楼,全都在热议同时解开仙人狱和诛灵阵的几率是否存在,对于热议中心的宋既白一组来说,人言籍籍固然热闹非凡,他们还从未打算放弃研习课业。

这天抽空齐聚藏书阁,就是为了加快解题进程。

还差一个人没到,蝶仙闲着也是闲着,翻翻百宝袋,摆上几碟八珍糕——她特意挑了邻近观景台的座位,看中这边风景好不说,还能闲谈茶话。

八珍糕还是沈欺带给他们的,说是有个熟识仙友,正好是“无中生有”的掌柜,送过来给大家尝鲜。

那个仙友,自然是离煜了。离煜被九十九晓仙叫回忘忧都,帮沈欺澄清了误会后,不顾百里仙主恩威并用的挽留,转头又溜回了鹿柴坡,当起逍遥掌柜。

百里仙主气得大呼逆子时,离煜已身在千万里之外,跟无中生有的另一个掌柜,袁承,吵得不可开交。

两个人为甜咸几何吵得嘴皮子冒泡,给无中生有又吵出了一道新品,大受食客追捧。离煜记挂着沈欺那份,出炉的第一批八珍糕就送来云澜府。

随八珍糕一起送来的还有封信,离煜洋洋洒洒写了几页鹿柴坡众人近况,末了还提到拾异山人。

自从误买鬼烬枝,拾异山人被蚕食了神智,在沈欺拜访拾异山那天发作。虽然当时九舜宗楚霈出手、单独为其梳理了灵智,后来又有无药先生调理,但拾异山人至今仍然不见清醒,甚至魂魄隐隐有离散的迹象。

一言蔽之,假花害人,他们之后采买仙草千万得擦亮双眼。

沈欺读完来信,把离煜送的这些鹿柴坡名产给分了出去,府友们见者有份,研习小组各位也是其中之一。

甚至分到最后,关星楼闻讯而至,眼馋地讨了一盒回去。

八珍糕不负盛名,光是摆在那里就引人食指大动。蝶仙招呼大家吃起来,方堇色心里打鼓:“蝶仙师姐,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啦,”蝶仙忙着摆盘,宛颐替她答了,“藏书阁座位之间设了屏障,互不打扰,正常喝喝茶说说话是允许的。”

宋既白看来也常干这种事,搬出掌纪长老亲口认证的规定:“掌纪长老说过,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不损伤藏书阁的物件,守心随意就好。”

蝶仙打点完毕,诚挚地合手:“这就叫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原来是这样。”

方堇色顿觉受益非凡,加入了赏味队伍。

“对了,”宋既白咽下一口八珍糕,心满意足之余,想起他还没露面的岛友,“沈欺呢?还没来吗?”

蝶仙宛颐一起摇头。

“没看到他诶。”

“约好的时间还没到呢,再等等吧。”

方堇色四处张望,发现了熟悉面孔,指着他们来的方向:“沈欺在那里,过来了。”

几人扭头看去。

赶在最后一刻,沈欺姗姗来迟。

并不是真的来迟,实际上,他赶到的时机刚刚好。

但是类似场合,沈欺一向不会赶着准点,而是雷打不动地提前到场的,反而显得这次准时很不同寻常。

更不同寻常的,是他整个人本身。

蝶仙这时极其庆幸刚才吃得快,一块八珍糕已经安稳下肚——否则她可能会震惊得让糕点碎从嘴角边掉出来。

看到沈欺的第一眼,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幸好,一桌子同样瞠目结舌的伙伴们告诉她,并没有。

沈欺他,他竟然一反常态,大变了衣装。

因而方堇色差点没能认识,还好她眼尖,相中了那对碧绿眼瞳。

于是才敢把同窗辨认了出来。

今日之沈欺,前所未有地,穿了一身白衣。

白衣翩跹,衫带飘逸,落落若羽衣仙。细看,发式也不同以往,一条织锦玉带游走白发间,缀以缥碧丝线,三两发束垂落颈侧,恰如一树流云,装点了碧绿丝绦。

他这一身白,将人修饰得更为凌冽,更……不似人间物了。

宛颐隔得最近,首当其冲,冲击得她花容失色,眼珠子都要瞪出眶了。

好美啊,真是好美啊。

这美与惹人怜爱无关,它就是凛然不可近,耀眼摄人,鲜明得无法掩盖。它来势汹汹地掠夺感官,不给人反应的间隙。

惊鸿一面,不过如此。

宛颐擦了把脸,想她平生阅尽六界话本,也没见过这么美得天理不容的人物啊。她简直枉为话本赏析风雅会一会之长!

蝶仙受到的惊吓不遑多让,朝宛颐挤了挤眼,偷偷和她感叹:宛颐啊宛颐,我们眼睛好大的福气。

只有一点,她们面面相看,感觉到一丝诡异。

就是说,呃,沈欺今天这个风格,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眼熟,但是她们越想,越想不起来眼熟在哪里。

那种感觉,像是答案明明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个名堂。

而宋既白是个心思全写脸上的,丝毫没想要藏着掖着,直接表达了疑惑:“沈欺,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换衣服?”

不是说沈欺以前没换过衣饰,是昨天今天这个前后差异大得,迟钝如宋既白都觉出不对劲了。

“发生什么事了?”

沈欺罕见地语塞了一下。

“……昨天不小心,穿坏了。”

其实不仅坏了,还脏了。

也不是穿坏的。甚至,根本不是出于“不小心”。

至于作恶的元凶……

除了蔚止言,还能有谁。

前一晚害得沈欺句句话不成调子不说,仗着沈欺失神便任意施为,缠着沈欺不放。

到后来,沈欺神识彻底溃散,蔚止言仍又贪得无厌地贴上来。

还要一直问他,这样算不算好,有没有下回。

听不到满意的答复就不罢休似的,实在没完没了。

彻夜不眠,等到天光微亮,总归是风雨俱歇。

沈欺阖眼休息没多久,晨曦初现,春日渐升——今天是研习小组约好去藏书阁的日子。

想到这里,沈欺眼角一跳,醒了。

屋子里一股鲜明的荷酿月光味道,窜入他鼻尖。

昨夜后半,因着嗓音干哑,他半推半就,喝下去好几盏仙酿——都是被人明面上好心好意、实则乘人之危地给他喂过来的。

不过他没能喝多少,就被压在了桌案上。

少许时分,盛着荷酿月光的小炉,连同桌上杯盘壶盏,蹊跷地让一阵动静给扫落打翻了。余下的饮酿洒出来,风月无边,馥郁气味落得满屋都是。

仅仅是闻到这道气味,种种画面便一一涌现出来。

……昨晚看来,蔚止言确实是将脸皮给丢得一干二净了。

但沈欺现在没空和蔚止言算账。

他得去藏书阁了。

刚坐起身,不料背后抵上一具温热胸膛。肩上一沉,一只下巴得寸进尺地埋进了他颈窝。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尽数萦绕耳根,沈欺回过头,就见蔚止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长发披散,姿态随意,眉眼犹带一种食髓知味的色气。

活生生一派风流含情的桃花相。

右侧肩头传来热意。

净透无暇的皮肤上,簇簇痕迹还没消退,此刻又添上新的。亲吻一路绵延到颈侧耳后,没有要停的迹象。

……这人简直贪心得过了分。

眼看几段如玉如琢的修长手指搭在腰际,即将伸上来了,沈欺面无表情地擒住,把这双不老实的手给打掉。

“疑是。”

“昨天,你答应了我的。”

蔚止言懒洋洋枕着他肩膀,诱哄一样:“可以下回了吧?”

呵。

下回,说什么下回。

单单昨晚,早已不知道多少回了。

再说,沈欺漠然想道,他什么时候答应蔚止言了——哦,假如那些语不成调的声音也能算得上数,那他或许是答应过吧。

沈欺冷冷一笑,最后一丝容忍就此告结。

没管身后人不知足的嘴脸,他披了件里衣翻身下床,非常利索地,将蔚止言踹回了床榻里。

而后他找遍了房间各个角落,终于凑齐了自己的衣裳,却在拎起一片衣角时,有了几不可察的刹那凝滞。

这些衣物无不是破碎,连发带都坏了。纵观所有,竟然只有他身上这件里衣还能看。

这还是因为,里衣并不是他的,是蔚止言的所有物,叫他起得急,误穿了。

衣衫各处的破损,用术法的确可以修复,但是沈欺把全套衣裳看了再看……

算了,他决定不穿这堆东西了。

沈欺一声不吭走到床前,帘后有个本在贼心不死偷偷瞄他的人,沈欺一把将那人揪起来,柔柔一笑,笑意全然不达眼底:“蔚、止、言。”

蔚止言悚然一栗。

“怎、怎么啦?”

沈欺捏着他的下巴,转了转,让蔚止言仔细看看他一手犯下的恶行。

确定蔚止言看清楚了,沈欺开口:“替我找件衣服过来。”

他拍拍蔚止言颈侧,和风细雨的神色下,重重杀机浑不掩饰:

“——立刻。”

蔚止言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

“疑是,可以放开我了吧……?”

蔚止言死里逃生,瞬间收拾好自己,那些旖旎心思也给驱得烟消云散了,乖乖照沈欺的话做。

给沈欺找衣服,蔚止言不用说有多乐意效劳——要是刚才沈欺没笑得那么可怕,就更好了。

蔚止言深谙沈欺喜恶,知道沈欺不喜欢太过赘余,从他众多衣饰里挑选出最简洁的一身,仙衣自发地改换成合宜尺寸,蔚止言朝沈欺比了比。

沈欺轻悄悄使了记眼色给他。

最简洁的衣饰,那是对蔚止言而言。

没错,相比蔚止言那些繁复雅致的行头,这身确是最简洁。但,哪怕它是最简,也沿袭了蔚止言诸多精巧考究的癖好。

蔚止言当即会意,拆掉仙衣上上下下的飘带和配饰,才连人带衣,到了沈欺身旁来。

看沈欺面色如常了,蔚止言的收敛便到此为止了。

他不仅仅止步于给沈欺找件衣裳,还殷勤自荐,要替沈欺穿衣系发。

美其名曰既是诚心认错赔罪,又能帮沈欺节省气力,还能让沈欺见证他手艺飞跃的成果,一举三得。

沈欺怀疑地看着他。

蔚止言赶紧自证清白:“很快就好,我绝不拖延。”

真诚得让人无法不信服。

沈欺半信半疑,却是交给了他。

事实证明蔚止言给出了有史以来最优异的一次表现,把这身衣装拾掇得焕然出彩。沈欺一头散落的长发也被他编了起来,发带扯坏了没法再用,故而拿了段缀缥碧丝线的织锦玉带,挽成一股飘绿发束。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迅速。只要最后再稍作一番整理就圆满了。

整理着整理着,就不对劲了。

当蔚止言黏黏糊糊地碰碰这里摸摸那里,不知道第几次“不小心”抱紧了他,沈欺笑起来。

他任由蔚止言抱着,语笑盈盈,说出最瘆人的威胁。

他跟蔚止言说,倘若再不专心,就送几个鸳鸯冢的傀儡与他日夜作伴,说完问蔚止言,觉得这样如何。

“!!!”

蔚止言骤然变色。

其后沈欺见识了蔚止言顶顶专注的一通动作,绝对的心无旁骛,三下两下完成了全部装扮。

尽管如此,由于前面那阵耽搁,沈欺依旧只是险险赶上了约定时间。

总之,蔚止言认错是不见得的,沈欺的时间是没有节省的,一房间等着蔚止言去收拾的物件是凌乱的。

匆匆奔赴藏书阁,顶着研习小组四人八双好奇的眼睛入座,沈欺面上不显,暗暗又把蔚止言痛斥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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