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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五灵千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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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方寸司纠缠,沈欺落得清静,漫无目的游走于忘忧都。

对于忘忧都众仙意欲彻查太胥图的坚定态度,沈欺乐见其成——因为无论何时,固执己见却惨遭打脸的戏码总是很有意思。

兜兜转转,又到了“千人一面”。

铺子里新进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点心,招引了来客注意。沈欺且走且停,后头两三仙君边挑选边说着话:

“适才路过‘斗酒十千’,居然瞧见了惜雨仙君,惊煞我也。惜雨仙君居然在痛饮!”

惜雨仙君……贺霁?

以沈欺所见,这位九舜宗的仙君不像是沉湎酒浆之人。

他留了道耳目,往下听去。

“哎,九舜宗天降不测,那九舜宗主日前突发恶症长睡不醒,惜雨仙君身为首座弟子,伤怀毕竟难免啊。”

“九舜宗主?!这好端端的,怎么就……?”

“说是修炼之时出了纰漏,牵动陈年祸根,致灵脉凋陨,仙骨几近粉碎。九舜宗主这一倒下,不知何日复醒啊。”

仙君们左右摇首,痛惜叹惋不过。

沈欺暗忖,群仙试各派学府之首云集,那时九舜宗主犹是个矍铄真人,倏忽之间一病不起,世事果然无常。

——连日不看云澜广集,沈欺错过了无数精彩,因此他并不清楚,九舜宗一事已经算得上轰动仙界学府界的要闻。

短短几句闲话,沈欺不一会儿就抛诸脑后,专注下单。

他照旧挑的两样,平平无奇的糖渍山楂果和槐花酥,想了想,提笔多勾了一盒海灵芝。

蔚止言随身的满副家当押在他这儿,这回付账一气呵成。踏出“千人一面”不远,酒香四溢,沈欺极目一眺,酒池里水龙戏琼珠,一爵酒觞倾洒小河山。

这是“斗酒十千”之忘忧都分号。

沈欺无意斜过眼风,只见一披霁青道袍,腰侧别一枚青叶,青金长剑孤零零横踞桌角。

贺霁独据一桌,正自斟自饮,神色委顿。

沈欺步伐稍缓,想起方才听到的九舜宗谈资。

他曾经从雁城小舒医仙口里听过贺霁,说惜雨仙君心性坚韧如磐,经诸多苦难仍然笑对之。如今这个以酒寄愁的落拓仙君,倒很不像是先前遇到的贺霁了。

正如外界所说,九舜宗主之于贺霁师恩深阔。师长一朝罹危,贺霁自觉身为弟子却无可奈何,竟连确切成因都不能知晓,实在愧对师长恩情。

九舜宗主一日不醒,贺霁自责之心越甚,人前他仍是尽心料理宗门事务,处事大方明朗,叫人看不出异样。只有忙中偶得的时刻,才可借斗酒抒发胸臆。

不多时,一人拿掉贺霁手里的酒盏,推开了桌上酒壶,正待出言相劝,掂了掂壶盏,竟是空的。

一壶无形无量酒。

再看贺霁,眼瞳清明,一点不似喝醉的颓态。

楚霈低声道:“师兄不喝了?”

“该走了。”贺霁站起身,一扫颓唐之色,“酒可载愁,然非消愁,我辈不必耽于杯中此物,这壶无形酒饮尽,愁绪也该去尽了。”

别家宗门私事,沈欺全不关心,抵不住他耳目灵敏,九舜宗那二位又丝毫不作遮挡,使得交谈的情状尽收于他眼底。

贺霁佩戴好惜雨剑,又是那个俊朗飞扬的九舜仙君:“阿霈,这段时日片刻不离跟着我,你受累了。”

楚霈的心思格外细腻,九舜遭变故后,协助贺霁打点宗门上下事务不说,日日守在他左右。尤其贺霁外出时,总能一并跟着他,从旁做个照应。

眼看师弟独当一面,少有青涩模样了,贺霁欣慰而歉疚:“阿霈放心,我不再来这里,不叫你们担心了。”

楚霈轻轻笑道:“师兄果然从不让我们失望。”

饮酒赋愁,却全然不被酒所累;各色苦难迎面而来,也能重作精神。

贺霁朗声一笑,拍了拍楚霈的肩头:“走吧,我们还要去寻医仙为师父诊治呢。忘忧都医仙府我已经拜访过,你看后面几处是哪里?”

楚霈:“还有雁城医仙院、鹿柴坡……”

两人远去,话语渐渐听不真切了。

沈欺目光忽而闪动。

……鹿柴坡?

说起来那样东西,就是在鹿柴坡见到的。

“鹿柴坡”三字犹如一道引子,抓住这道头绪,沈欺静心细思,不出几个来回,许多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一概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看来“拿走”五灵千机匣的,就是那个人无疑了。

但沈欺暂不打算告知忘忧都。

且看那群神仙要到何时才能发现吧。

沈欺的唇边流露一线笑容,兴致盎然。

“疑是,你在笑什么?”

人随声至,有人还是追了过来,沈欺恍若未闻,那人看到沈欺不等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一只天青色的衣袖。

沈欺这才回头,对他无甚好脸色:“你跟来做什么。”

蔚止言无辜道:“啊?那我不跟着疑是过来,还能做什么呢?”

说得好像除此之外,从来没考虑过其他选择一般。

沈欺不为所动:“去随方寸司查案,看看太胥图是否为我所盗。”

蔚止言貌似茫然,不明白沈欺何出此言:“疑是刚才不是和他们说了吗?太胥图不是你拿去的。”

沈欺微讽:“我和他们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么?”

毕竟双方各执一词,忘忧都群仙那番言之凿凿,蔚止言心中就当真没有怀疑过吗?

“那疑是再和我说一遍吧,”蔚止言遂直截了当道,“你拿了太胥图吗?”

沈欺:“……没有。”

“这就是了。”蔚止言注视着沈欺,笑道,“疑是说了没有,我便信的。”

他早已经松开了手,那只天青衣袖却还留在原地,在他咫尺之侧。

白发倾泻,照映青碧一色。

沈欺:“如果我骗你呢。”

蔚止言:“那是我心甘情愿,咎由自取。”

那眼光如桃花招水波,极尽温柔,只有沈欺能一错不错地望见。

应是春花迷人眼,沈欺情思起伏,一时悄寂无言。

蔚止言眉目含笑,道:“疑是,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以先和我说么?”

他说的是沈欺接触太胥图的往事,或者不止于此,还有更多,更多沈欺缄口不言的旧事。

然而蔚止言浅尝辄止,仅仅随意地一提,蜻蜓点水般掠过。

那时方寸司问起太胥图,沈欺回绝得堪称不留余地。现下,蔚止言没有提及一个关于太胥图的字眼,尽管如此隐晦,沈欺肉眼可见地冷下脸去。

这几个字如同一处不容他人踏足的禁区,但凡涉及,必然激起他周身所有的锋锐。

缓慢地掀起嘴角,他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我为何要告诉你?”

沈欺鲜少流露这样不加掩饰的戾气,艳色皮相如披冰霜,化成一柄冰冷刺骨的刀锋。

心底滋生无名暗火,分不清怨气多些还是恨意多些,数百年附骨之疽,令他口不择言:“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自己知道便罢了,说与不说有什么要紧!”

是非对错,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

信者不言而信,疑者千字而疑,何必多费口舌。

就算无一个人相信,也随它去。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眼光,信也好不信也好,全无所谓。

沈欺的失态只在那一刻,很快归于淡漠。

却是蔚止言平白受了他一阵邪火,不知道是何念想。

稍等了等,蔚止言不再说话了。

瞳孔深处闪了闪,沈欺深深一轮吐息,终究不作解释。

四下只闻水声潺湲,微风环拥,捧来轻柔醇净的琼酒芳香,好似谱出一首幽雅弦歌。

蔚止言定定望着他,良久,轻叹一声。

像无形中一副手指拨动乐曲,轻巧柔软,将沈欺的心弦系住了。

“可是我担心啊,疑是。”

蔚止言:“万一我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误会了你,可怎么办呢?”

这乐声既然无形,则不知动了何人心神。

沈欺竟失语,说不出只言片字来。

无知无觉,浑身棱刺褪了个干净。

“万一我误会了你,”蔚止言的无垠想象停不下来,独自也能入戏,“我们因此反目,从此你远走高飞,留我一个人独守窗前枯坐到天明,只能睹物思人,以慰相思之苦……”

想到那凄惨画面,蔚止言真是悲不能抑,好生地伤心难过。哭腔说来就来,他端出一个桃花带雨之相,转眼就能哭哭泣泣给沈欺看。

沈欺:“……”

又变成这样了是么。

管是什么话题,蔚止言总有千万种办法转换到闺怨情节。

“我未说要走。”沈欺好气又好笑,轻轻瞪了蔚止言一眼,“够了吗?”

蔚止言在哀喜之间切换自如,展颜笑了开来:“好的呢。”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沈欺:“你不留在九天揽月台,当真没事?”

“不要紧的。”蔚止言道。

蔚止言自恃离席的理由非常充分,张口就道:“要是他们问起,我可以说你是因故拜入云澜,你我并非真的师徒。”

“至于疑是的身份,实为我的心上人。我对你日思夜想求而不得,故设法接近于你,同在云澜犹嫌不够,还需寸步不离伴你左右,望能得你垂怜……嘶。”

简直越来越离奇,沈欺听不下去,狠狠碾了他一脚。

蔚止言闷哼一声,流畅地改换了口风 :“当然这只是我心中所想,不会昭告他人的。”

“哼。”沈欺甩开他半步。

“疑是,”蔚止言不急不恼,衔着笑脸跟上前,“等你散完心了,我们再回九天揽月台看看?”

也不晓得蔚止言哪里来的把握,很是笃定道:“过去以后,保准无人再对你非议了。”

沈欺:“方寸司查得有进展了?”

“方寸司啊,倒是没有。”

蔚止言话里有话:“不过忘忧都那里,很快就会有的。”

沈欺心念骤转,不需猜测蔚止言打的什么哑谜,道:“那便过去好了。”

蔚止言所说的“进展”,到底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去九天揽月台一看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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