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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九重仙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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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多日磋磨,沈欺饱受登仙楼之摧残,得以爬升到第七层。

据他从前六层得来的惨痛经验,登仙楼或虐身或虐心,或二者皆有之,且虐的程度层层递进。第七层借鉴棋阵“天演列”而来,更集伤身劳心于一体:仰目观皎月映澄空,俯首见深渊鉴棋冢,横亘深渊上的道路规整有秩,犹如棋盘列于半空。棋盘道交织罗列,纵横交叉处横卧巨石,或黑或白,充作对弈的棋子。

第七层考校弈棋,胜于对手就判为通过。

沈欺降落棋盘道上,眼下黑白子厮杀正胶着,他召来灵符,执黑再行一步,落子时棋盘道纵横逆转,凭空变换了棋局,附近白子紧咬而上,转眼将沈欺刚下出的棋子纳入腹中。

随白子杀来的还有与他对弈之人,那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全身只得黑白二色,瞳仁半黑半白,虽具人形,毫无活物神采。周身死气在捕捉到沈欺后猛地一变,一言不发而敌意毕露,指间阴阳笔施展道道杀招,直朝沈欺而来。

这便是坐镇第七层的棋灵。

沈欺此前多次惜败其手,积累了丰富的反面教训。此回他放弃正面相抗,扬起灵符抵挡棋灵攻势,趁棋灵困于符阵的短暂片刻,顺走对方手上阴阳笔,往它身后掷去。

那头有位相貌平凡无奇的神仙,原是旁观得津津有味的,陡然天降这么个物件,几乎要砸上他脑门了。

天演列中百步棋百步变,全凭阴阳笔操控所致。棋灵失了制敌法宝,顾不得与沈欺缠斗,自符阵中脱身,意要夺回阴阳笔。

守楼人本能地拾起阴阳笔,放眼一瞧,棋灵已是转移目标,面无表情地冲他袭来了。

“……”

沈欺与守楼人遥遥相对,唇齿开合:“交给你了。”

守楼人满头疑惑:“???”

可惜无人回应他以眼神。

而沈欺……沈欺在下棋。

沈欺心神皆系在斗棋上,守楼人旁观不成惨遭殃及,无法,只得就地取材,将阴阳笔化为己用,提笔与棋灵战作一处。瞧他进退自如,挥笔开合看似全然随意,轻松消解了棋灵的攻势。

棋灵一时受制,棋局随之停止变换,沈欺浑水摸鱼,借机率黑子反击,黑白双方交锋来往,白子终成瓮中之鳖,陷入溃败境地。

沈欺走出最后一步棋,大局因此落定。棋灵动作一滞,身影碎裂成千百黑白棋子,一颗颗滚落在地。

总算赢了。

沈欺心弦俱松,背后飘来道声音,口吻十足哀怨:“这招调虎离山,府友用得妙啊。”

守楼人长吁短叹:“只是,假使不是用我作靶子,就更妙了。”

自在沈欺面前释放天性后,守楼人越发的没个正形,沈欺回回进登仙楼,回回能遇见此人,故而沈欺合理怀疑,守楼人是扫楼扫得无趣了,想找点乐子。

而他,无疑就是那个乐子。

“谁想我一介清白的小神仙,遭此劫横祸临门,身陷囹圄却无人来救,可怜,可怜啊。”

眼看着守楼人越演越甚,几乎要唱出一段见者落泪的戏文来,沈欺整理出真诚无比的模样,解释道:“适才情况紧急,我不得已而为之,绝对不是故意把棋灵引到你身边的。”

沈欺面不改色给对方戴高帽:“而且我相信你,打败他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守楼人挫败地一噎,佯装的满腔哀怨论调顿时化为泡影。

沈欺见守楼人恢复正常,才道:“方才这局棋的路数,我怎么瞧着,和风物课上讲的一则阵法有些像。”

“如你所想,第七层参照的棋阵天演列,本是出自风觉道子之手。”

风觉道子位列尊神,闭门隐世已久,为免旁人扰,在道宫前摆了道庞杂棋阵,任是何人来访,都需得先破开天演列。

“登仙楼的棋灵还算良善,其实呢,风觉道子设的天演列由座下鹏鸟守阵,可谓是顶顶难缠,连上官府主也曾有一回失手,中途叫它啄去顶上芙蓉冠,大失了仙仪。是以那天回府后,上官痛定思痛,把鹏鸟改动成了你所见的棋灵。”

“说到棋灵,”沈欺不动声色的,“它的阴阳笔,你使起来怎会如此熟练,莫非你的法器也是阴阳笔么?”

守楼人想也不想地否认了:“当然不是,我的法器可是……”

沈欺凝神听去,那人话音却戛然而止,“哎呀。”

他笑得眉眼弯弯:“府友故意这样问,难不成还在想着套出我的身份么?”

……可恶,被发现了。

沈欺假笑,否认三连:“没有,怎么可能,是你想多了。”

“我就知道,”守楼人欣慰道:“毕竟你我是一同扫楼的深厚交情,想来府友定是不会此般辜负我的。”

什么“一同扫楼的深厚交情”,分明只有我扫楼你看戏的光景。沈欺继续假笑:“是、啊。”

沈欺出言打探失利,放弃了进一步尝试。下节还有仙器课,他无暇和守楼人过多白话,辞别登仙楼后即往四府奔去。

途经主岛,据说今天是十年一度的仙府教学联合研讨会,府主受召前往,府里得闲的仙师亦不例外,云澜上下不免更空旷了些。

花名册摊在云澜大殿门前,哗啦啦地翻页晒太阳。

沈欺心念一动,上前道:“小花,有件小事想请你相助。”

花名册里抖出三个字:你说吧。

“我入府时日短,府中神仙还认不齐全,可否借弟子名录与我瞻观瞻观,也好熟悉其他府友?”

花名册:可以是可以。但上官府主替我施了仙印,你只能看到能让你看到的哦。

沈欺:“不妨事。”

他打开弟子名录,果然只能看到各级等神仙所修课业这类简略记载,逐一翻过各页,翻不出任何与守楼人三字相关的信息。

从花名册入手探查也不可行啊,沈欺叹气,合起名录:“可以了,谢谢小花。”

花名册扭扭身子,复摊回悠闲状,独自享受日光沐浴去了。

比预想中早到仙器府,沈欺多日未闻窗外事,遂捧起云澜令,点开云澜广集。

最新一则议题是:“前日云澜阵异动,各位收悉否?”

沈欺想了想,似乎确有其事,不过彼时他正在九重仙阙被勾明追赶,事后才见着云澜令记录。

有人道:“收到过,但连报两次戒令又立马撤销,况且无事发生,还以为是我的云澜令失灵了呢。”

“近期边境不安生啊,往冥界有邙海匪患猖獗,接近魔界有神仙修为被夺,听人说魔族可能现身仙界了,还是小心为上。”

“魔族?真的假的?”

“假的吧,你当夙饶上仙和方寸天是摆设?”

“安心,掌纪长老不是发告知了吗?排查过云澜上下都没有问题,是误报无疑。”

“稀奇啊,我记忆里云澜阵从未出过差错的。”

“诸君可还记得,某年某位仙师,为烹出一笼绝顶的鲜芋小丸子,捎了颗魔界产的极品芋种回来。结果云澜阵戒令狂闪,该仙师有门不得入,不得已就地种了片空中芋田,活生生等到收成、鲜芋丸子下肚方得入府。云澜阵探妖魔、退鬼怪,对一颗魔界芋种尚且如此苛刻,居然会误报?”

“大约年久失修了?毕竟我府有勾明和七君子,假使谁真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躲过去,仙界也没有多少神仙再能揪出异常吧。对了,感恩府友提醒,等仙器课散学就找某位仙师求一个鲜芋丸子配方。”

其后,发言内容尽被鲜芋小丸子的配方探讨占据,于是议题彻底走歪。

沈欺只好转战别处。暌违多日,议题“喜迎新生,云澜老师兄在线答疑”仍然置顶,今次又蹦出不少新答复,比如:

“请教师兄师姐,云澜建成之前,七位师尊还不是云澜七君子的时候,都是何种身份呢?”

底下热心府民纷纷回复。

“上官师尊不用说了吧,仙尽皆知。”

“半夏师尊也不用说了吧,仙尽皆知。”

沈欺缓缓打出三个问号。

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行吧,看来是他还不配做仙。

再看下去,答复逐渐友好起来:

“仙女师尊自人间入仙道,拜在风觉道子门下百年,出师前夕于‘琅環辩机’连胜整整八十一场,比之一苇道君八十场的记录尤胜一筹,从此叱咤琅環论道场,直到近年执教云澜仙道课,才逐渐隐退。”

“一苇道君?隔壁上峣仙宫的掌纪长老??与洪荒同岁的那位大佬神仙???”

“对,当时仙女师尊仅百年仙龄,得封琅環九九胜第一仙,一苇道君旁听其论,只叹‘此为太上之道’。后二仙屡次相遇论道场,常难分高下,久而久之,奉为一段忘年知交。”

“百年出琅環论道第一仙,千年出本仙道课渣渣,枯了。”

“想起来三万字小辩文还没写完,我也要枯了。”

“别急着哭嘛,七位师尊的过往还没捋完呀。”

“再说星晨双剑,据说早年师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仙,具体哪位众说纷纭,感兴趣的府友们左转八卦集,里头大把分析和押注不要错过~”

“花师尊,人如其号是位花仙。草木修仙不易,花师尊术法造诣却超然,不逊于各家仙术课的仙师。可惜花师尊至今不曾在群仙试出手,术法臻何境界尚未可知。”

“每一则有府花的议题里都必须留下我的姓名!我蝶小仙不允许有人还不知道我们府花人美声甜温柔善良仙术课讲得六界第一好!”

“蝶仙师姐你冷静一下,我们都知道的。”

沈欺:“……”

忽而有仙道:“有没有人发现,云澜七仙的相貌都顶顶出挑,究竟是怎样的巧合,才……”

很快被一则回复打断:“不,这不是巧合。”

“与你说一段广为流传的秘辛吧。”

那段秘辛是这样说的:云澜七君子扬名仙界并非偶然,因为上官府主本人,生来以貌美为正道,乃是天字第一号的爱美,甚至将姿仪美正、形容卓然作为入府第一试,故云澜府最初招揽的神仙均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其中尤以云澜七君子为最。好景不长,待另六人进府,见了上官留意订的规矩,无法忍受其人颜狗至斯,连番对此大肆抨击,上官留意才被迫将入府规章中的选美要求移除。

沈欺心有戚戚:上官府主判定形容卓然的标准,从云澜七君子之相可见一斑,那么他这副样貌自不需说,天下泰半神仙怕是都得折戟于入府第一试。

再往后看:

“真的不是抬杠,请前辈们点拨,同为仙师长,唯独九十九师尊不配拥有云澜七君子的姓名吗?”

“楼上府友,当然不是不能,实在是九十九师尊本人不愿意啊。”

“为何?”

回复至此停顿数息,随即,跳出一长串:

“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

提问的神仙:“?????”

终于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回道:

“府友啊,你见过九十九师尊吗?”

“见过的。”

“那见过云澜七仙同框画像吗?”

“也见过的,画像与此事有什么干系?”

“试想一下,以九十九师尊的身量,若是和其他七位师尊画在一处,是不是会显得格外娇小玲珑呢?而九十九师尊的脾气又,嗯,格外的和善,是不是格外的不介意同人比较身高呢?我言尽于此,其他的你自个儿体会。一弹指后自删。”

“楼上府友勇气可嘉。”

“壮士保重。”

“九十九师尊点名警告。”

“……懂、懂了。冒死再问一句,九十九师尊的名号不同凡响,莫非也有特别的讲究?”

“倒是没有了。因为九十九师尊通晓六界古今风物,以前号作百晓仙,怎知有天被一道无心之问当堂问倒,从此就改名为九十九晓仙,甚至在人前立誓,不将那问题参透绝不改回去。”

“什么问题?”

“关于一把兵器的玄机。”

“哪样兵器?”

“——且慢。”

“兵器先不谈,前辈们是不是漏了谁?蔚然师尊的过往呢?”

“这个么……你朝天上看就知道了。”

答复打了个哑谜,有神仙锲而不舍地追问,回应者却不再细说了。

沈欺不明所以,抬头见云潮涌动,聚而为席,散而为絮。

云澜本就屹立天上,还要朝哪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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