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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天竺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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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黑暗后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幽暗摇曳的烛光和层层将我围绕起来的注连绳。我眨了眨眼睛,耳边响起慢悠悠的铃铛声。

我的脑子有些混沌。

那片亮光仿佛只是几秒前才刚在我眼前闪过,掉进黑暗之后听到的仅有心脏跳动的声音,片刻后便是此刻的铃铛声。

但在这须臾间,哪里变得有所不同了。

我下意识看向从苏醒后就一直隐隐发烫的左手手腕。借着昏暗的烛光,勉强能看出那里的皮肤上出现了顺着血管走向的刺青。刺青一路从手腕爬向指尖,五指上停留下了小小的葵纹——贺茂家的家徽。

那位女神并没有为愚笨的凡人留下什么提示,但或许是神无需通过话语来与人类交流,我隐隐察觉得到这个刺青的意义:这是「玉依姬」的嘉奖。虽然我猜不到她是为了什么而嘉奖我。或许是因为我自投罗网,将她的神力还给她了。

五个葵纹大概代表着五次机会——我还能使用神力的次数。但「玉依姬」没有说明细节之处,如果我不好好思衬用法,我有可能就会困在某一个时间中突然暴毙而死。

神的嘉奖实在有些太危险了。

我端详了精巧的葵纹半刻,环绕在这间房间墙壁上的注连绳忽然晃动起来。墙上的某一处被拉动,向外开启,显露出其作为“门”的功能性。我抬头看去,京藤太郎缓步从门外走进。

“你终于醒了 。”他似乎真的松了口气似的,眉眼此刻带上一些温和长辈的和蔼。京藤太郎在空中用手挥舞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束缚着我的注连绳变得松动。

“我睡了多久?”我问着,抬了抬胳膊,注连绳随着我的动作而掉落在地上,我终于得以站起来。

“两日。高烧不退,意识不清,更糟的是一旦有人接近便让人仿若接受雷击般疼痛。若不是你那位有些武士余风的朋友顶着痛苦将你送回这间特制的封印室,我本已做好了为你敛棺的准备。”京藤太郎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水袋递给我。

许久没有摄入水分,我来不及细想他说的话,只是往自己嘴里灌进白水。水袋里的水很快就被我喝完,我盖好盖子又还到他手上,擦去过于匆忙而落在嘴角的水珠。他说的那位“朋友”应该是偷偷摸摸和我们一同去了神社的三途春千夜。“他叫三途。他现在怎么样?”我问。

“生龙活虎。和你其他朋友一样,一直待在这里,”京藤太郎顿了顿,闭着眼蹙眉道,“即使你不在他们也很活跃,充满了难以抑制住的野生活力。”

“……我马上就会把他们带走。”京藤太郎的意思是嫌他们闹腾。

“甚好。不过,”京藤太郎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注连绳,“在那之前,你有必须知道的事情。”

我举起左手:“关于这些东西。”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我左手上的刺青和那五朵葵纹,微微颔首:“虽然「玉依姬女神赐福」这样的事在千年之中也很罕见,但这两日中我翻遍了留存的古籍,终归找到了零星记载。

“我根据那日我在神社所见的奇景,找到了类似的记录。带领京藤家独立的那位大人降生之时,‘室奇青光,葵盛体肤,须发瞬白而黑’,你越过鸟居之时便是那样漂浮在空中,周身闪着青色光辉,头发全白。等到你落到地上时,你皮肤上到处都是快要消失的葵纹,大概半分钟过后,只剩下指尖的这些。所以我推断,那位大人也应是被赐福之人。

“可惜的是,京藤家内部曾经有段糟糕的革命,为了掩饰全族为一女性所救的事实,许多古籍都被毁坏,关于那位大人的记录少之又少,唯一有用的记载是后代赞颂她的诗中的一句‘双葵复生’。我想这或许是意味着耗费两朵葵才能做到‘复生’,也就是穿越一次时间改变未来的事情。一朵葵离开,一朵葵回来,这双葵约莫是这样用的。但我也不能完全保证,所以如果你想要回到过去,就必须预留下四朵葵。”

“四朵?”我有些感到棘手,“我不日就要赴大江家的鸿门宴,只留下一次暂停时间的机会的话,我不觉得这足够保险………算了。”

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了口气。

虽然这样的做法对本身能力并不怎么样的我而言近似是自杀式行动,但如果不这么做,我便可能失去回到现在的机会。比起被困在过去、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间节点到来,我更愿意爽利地当场死亡。

“你怎么知道我想穿越时间?”我随嘴问道。

“我想你会想见见咲子。”京藤太郎说着,漫不经心似的掸了掸身上的衣服。他的动作似乎轻飘飘的,但转动僵硬,掩饰着他说出这句话时为之中所含有的不愿外露的感情。

“离开这个时空回到幼年的过去,幼年的我是没办法离开中国来日本见被软禁的她的。不管回到哪个时候我都没机会见到她,”我放轻了声音,“舅舅。”

“嗯,嗯。确实是这样啊。”京藤太郎语调平稳,推开那扇暗门,扶着门框走出去。他的背影看上去终于有了六十岁老者的苍老感。或许,某个早逝的影子留下的暗刺此刻又一次扎进了他已经形单影只地运动了十几年的心脏,而其中流下的粘稠血液拖慢了他的脚步,压垮了他的脊梁。

//

正好是午餐时间,我便去了餐厅。路上遇见的侍者看见我便弯腰行礼,告知我已经得知我苏醒的几人早已等候在那。

到了餐厅口,我便躲在门边偷看里面。虽然这里按理来讲是我的地盘,但出于谨慎,还是想确定一下情况再说。

餐厅的最远处,黑川伊佐那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庭院,似乎在观察着外面的什么东西,嘴角微微挑着,手间碎屑掉落。他换了件和服,鼠灰色的条纹外套垂在他抱起的手臂旁。三途春千夜坐在远离人群的阴影里,又戴起了他的口罩,穿着一身和服坐在那里发呆。墨绿色的底色不像他的口味,这衣服大概率是京藤太郎给他安排的。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坐在一起,不同的是柴大寿身边又多出了乾青宗和九井一,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投机的话题,莫名都换上了和服的五人正在热切交谈。看着蛮温馨的嘛这不是。我稍微扫去一些刚刚的谈话带来的阴霾,轻松地走进餐厅。

“不,我还是不——黑石?”面朝入口的乾青宗第一个注意到了我的出现,中断了自己的话,抬头看向我,“刚好你来了,告诉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我慢悠悠地走向唯一一个空位。

“他们说你有控制时间的能力。”乾青宗微微皱着眉看着我说。

轻松的心情啪得一下爆了。

“我觉得是真的。”旁边的九井一耸耸肩。

一边的柴大寿双手抱胸,下意识将眉毛皱起:“如果是发生在你身上,也不像没可能。”

鉴于满脸心虚的花垣武道和躲避着我的眼神的松野千冬二人的可疑表现,我将目光移到他们脸上:“怎么回事呢。”

“他们跟着到了这,我们以为他们也是知情者。”松野千冬尴尬地笑着说。

“然后就说漏嘴了……”花垣武道小声道。

我叹了口气,他们俩就因为这口气而低下了头。他们几个在京藤府呆了两天,估计没少被京藤太郎的家规训诫,否则也很难解释他们身上五花八门放在世界上任何一所学校都不能被允许的特攻服都变成了和服。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不过,其实也没关系吧。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看了片刻后,低下头看向乾青宗:“他们说的的确是真的。”他们知道了这点也并不碍事,我很快就得和这个给予我痛苦也给予我生命的能力道别,就算他们想要利用我做什么,也没有机会了。唯一需要在意的其实是黑川伊佐那。

我看向窗边的黑川伊佐那。他仍然在蹭动着手指,磨碎指间的东西,碎屑落向窗外的地面。他总是一副过于自我的样子,此刻也沉溺在我看不清的世界里独自思考。

“真是不得了的能力。”九井一挑挑眉,而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忽而又垂下双眼,抿紧了嘴唇。乾青宗的表情在看到九井一忽然的沉默后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虽然我觉得那位姐姐和沉溺在过去的二人有些可怜,但毕竟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我更想用在我想用的地方。

对不起啦,你们自己调解调解吧。

“不幸的是,”我在空位上落座,“我刚刚把这种能力还给它的主人。我现在只有试用装。”

“试用装?”花垣武道抬起头看向我。

我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花垣,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

花垣武道应该察觉到了我说这话的意图——我不准备让他参与进接下来的行动中去。他已经失去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单凭他个人的能力对我的目的并没有太大的帮助,此刻将他割离我的未来是最合适的做法。他虽然有时候有些蠢,但他是真心实意地抱着“只要能够让橘日向幸福地活着就什么都可以”的心情在活着。

“拜托您了。”花垣武道不出我所料地郑重叩首。

“虽然现在你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但你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圣诞节快到了,日向应该会想要一个圣诞礼物。”我补充道。

花垣武道被我提前告知过放血献祭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此刻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走吧千冬,”花垣武道站起身,拍了拍松野千冬的后背,“回涩谷前买点伴手礼。”

花垣武道拉着云里雾里的松野千冬离开了餐厅。侍者走来静悄悄地收走他们坐的位置上的餐具,其中一位蹲下来,为我上了一盘蛋包饭和一杯可乐。我低声道谢,有些意外于能够在这看见这么体贴人意的食物。

“这是咲子小姐从前最喜欢的,”跪坐在我身边的婆婆笑眯眯地说,“里面是咖喱鸡肉,只放了土豆、胡萝卜,没有洋葱。”

我看向婆婆。她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脸上皱皱的,头发全白,此刻弯着眼看着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来自陌生人的、投射在我这张脸之后的人的感情,没有动作。婆婆端详了我片刻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头,步履蹒跚地走出去。

一股哀婉到让我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情绪涌上大脑,耳中涌入喧嚣嘈杂的声音。一些朦胧不清的画面闪过我的脑海,看不清的人脸、听不清的话语,其中夹杂着我并不熟悉的景色。这些是什么?我分辨不出。

“赫?”柴大寿的声音忽然从杂音中跑出。我抬起头,思想似乎回到了现实,只看见眼前一片血污中周围忽然围了好几个人来。

我抬手探向眼前,抹开眼边的液体。它们似乎是从我的眼中流出。但我并无疼痛不适,血泪自己也缓缓止住了。

“大概是副作用。我去洗把脸。我很感激你们愿意来这,”我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他们,“但现在你们已经可以随意离开了。这并不是出于我要和你们撇清关系的目的,而是因为接下来我的行动会被我们任何一人都无法控制的势力密切监视。等到我解决之后,我会去见你们的。”

“当然如果你们想要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我想舅舅他不会介意庇佑你们。”我补充道。眼球上的血有些影响视物,我摸着墙前进着。

“我留在这。”一直默不作声的三途春千夜忽然出声。他在刚刚轻微的骚动中从角落里走到了我的身边,此刻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臂,似乎准备帮助我离开。

“我想过了,赫,你回到这个时间后便开始寻找我的踪迹,还不是为了在我杀了你之前杀了我——那就一定是为了留在我身边。虽然你在那个时间里的死亡或许也有我的一份……”我的右手被黑川伊佐那拉住,“但总归,你选择了我。我会留在这里,这样你就有这个可以回的‘家’了。”

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黑川伊佐那往让他接受的方向去想象我,倒不是件坏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情况能够持续多久,但至少撑过我和黑石光治互相妨碍的这段时间就行,这样我也就不需要去思考当黑川伊佐那被他绑走时我该选择放弃他的命还是该放弃我的命了。

“那你可得和我舅舅好好聊聊。”我微笑道。这样的回答默许了他的猜想,但含义暧昧不清,我心中残存的责任感也因此显得清爽了不少。黑川伊佐那短暂地被我的话语蒙蔽,步子轻飘地走远。

柴大寿啧了一声。“烦得要死,”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自己偷偷叹了口气,但很快他的语气便又恢复正常,“无论是在东京,还是在京都,我好像都帮不上你的忙。”

“你不是前不久才为我免去顶着风雪行进的处境嘛。”我说。

柴大寿似乎不知如何回答。等到三途春千夜扶着我快要离开餐厅时他才再次出声,却只是留下一声接着一声的快步踩过地面的咚咚声。我回过头,餐厅另一个出口处那个高大的身影气势汹汹地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偏过头来:“别死在那里。”柴大寿说。

我仍然带着些红色的视野中,他穿着的和服上的芍药花纹更加艳丽,随着他的动作浮动在空中,在空中拖曳出红色的幻影。

我有些贫血了。

很快,乾青宗和九井一也出现在那个出口,看了看离开的柴大寿,又转头看向被三途春千夜搀扶着的我。

虽然知道这应该是错觉,在他们俩转动脑袋的瞬间中,我觉得这条走廊似乎是我和他们人生的岔路口,转身之后我们彼此的人生轨迹就会错开。我大概会走进更深的黑暗世界,他们或许能够走向合乎法律的光明未来。

“黑石赫,”乾青宗的声音让我不自觉低下思考的头又抬了起来,“真的别死。”

他的言辞恳切,我却忽然感到一种想笑的欲望。“在我为了生死奋斗的时候你们也好好想想呗,”想到生死不明的结局,我干脆说出一直想对他们说的话,“青宗和赤音的区别、「黒龍」和黒龍的区别。”

“沉溺在过去的话就只会失去现有的一切。青宗,可可,”我说,“过得更好点。”

“说的和你必死无疑一样。”三途春千夜小声说。

“说不定呢。”我说。

乾青宗和九井一沉默着站在原地,我便推搡着三途春千夜让他快点走。我没有完全控制别人心理的信心,要是他们生气了可不好。

三途春千夜扶着又或者说抓着我的手带我走到了餐厅后的庭院。到了这我才发现靠近房屋的角落里是一小片池塘,刚刚一直站在窗边的黑川伊佐那应该是在那喂鱼。

我在庭院中的洗手钵边冲洗掉了眼中和脸上的血污,一旁的惊鹿清脆的声响点缀着静谧的午后。日式庭院总是稍显拥挤,三途春千夜墨绿色的衣角时不时蹭过我的袖口。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三途春千夜。他能主动扶着我离开,理应是有想说的话。

“我感觉不出来。时空被扭曲后记忆被搅乱留下的那种恶心的感觉依然存在,”三途春千夜的睫毛轻颤,“但我一直以来感觉到的那种……憋闷,消失了。”

“那就是变好了。”我甩掉手上的水。

“或许吧。”三途春千夜这样说,但眉毛依然紧紧皱在一起。

“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我想静一会。”

“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那里会比这更自由。澳大利亚很适合你,没钱的话我可以资助你,我有一笔不小的存款呢。”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逃跑没兴趣。还有听上去你在急着处理掉你的遗产。害怕了?”

“可能是有点。我好像比我预想的更不安。”

“为了那些葵花?还是为了你哥哥?”

“两边都有。那位神并没有给我说明书,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因为判断失误而被困在时间里。我也很担心那个人会做什么……他手上还扣着我的人。我不想和他做交易,最好这次能直接杀掉他。”

“你对灰谷兄弟蛮上心。”

“毕竟是妈妈死后最常来来往的人,我下意识地把他们当作新的家人了也说不定。”

“……哈。”三途春千夜意义不明地哈了口白气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他此刻正把脸藏在垂落的长发间,掩盖住自己的表情。我踩着石板转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用手抬起他的脸。他的脸比我的手温暖许多,被我的手一冰便猛地抬眼看向我。

没来得及戴上美瞳遮掩,他翠绿色的眼中含着难以掩盖的嫉妒。

“舅舅他蛮欣赏你的。你要愿意,可以在京藤府上长住。”我说。京藤太郎的确表达出了对三途春千夜的赞赏,如果三途春千夜能够通过与京藤太郎搞好关系,得到“亲人”这个身份,对我只是百利无害。

“他欣赏的只是我救了你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你三言两语骗住的,”三途春千夜强硬地拍掉了我的手,咬着牙,对我怒目而视,似乎在对抗着什么野兽一样,“别想着把我也控制在你手里,我最后还是会回到Mikey身边,那才是我追求的位置。”

三途春千夜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耸了耸肩,把手插到袖子里取暖。如果他不愿意,我当然不强求。只是稍微有些可惜而已,我本期待让他试着留下,然后慢慢放下对佐野万次郎的执念,最后却激怒了他。

我依然没能彻底理解他——我本以为他对明司家的恨之下还藏着爱。但从他的表现看来,这么多次的时空穿越中,他对亲人的感情可能已经被磨灭不清了,而他对佐野万次郎的执念并没这么简单就能去除。

“祝你平安吧。”我默默念道。

我总期待自己能够理解所有人,而大部分时间我也的确能够做到。按理来讲,三途春千夜的身世没什么稀奇的,和家里闹了矛盾逃跑的问题少年在不良里一抓一个准,他的所作所为的出发点的恶劣性质没法和灰谷兄弟他们比,脑子的聪明程度和稀咲铁太也没法比,只是个稍微高于普通线的不良。但我依然看不清他。不管距离再怎么近,合作次数再这么多,他始终不愿意诚实地袒露他的内心。他虽然说他真正想要的是成为佐野万次郎的左右手,但在这之下,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看了看刚刚被他拍开的手背,上面留下来鲜红色的印记,像是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刚刚在那里被碾碎。藏在袖中的手机此刻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我将其拿出,上面是一条未读短信的通知。来源号码的主人署名,灰谷蘭。

“假期结束^^大江十郎要求你即刻启程赴北海道,提前熟悉婚礼流程。不要让他们起疑,我明日启程。此外,你的朋友们状态很好,我准备将他们也带去北海道。一路小心,妹妹。”

“ps:十六岁生日快乐。”

你看,我超级忙。

我把手机放回袖子里,以免下一秒这个机器被我掐碎。

//

按原计划把提前洗出来的相机里母亲的照片送给京藤太郎后,我没再在京都停留,联系上万目后便启程,辗转到了青森,打了车去青森机场。2005年,青森到北海道的新干线还未开通,青森机场也没有完全建好,但是毕竟是大江家出手,我出示身份证明后便被工作人员带去了提前安排好的休息室。

时间将近八点,透过休息室的窗外一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光点。过了一会,工作人员笑着走进来,说本来今天预告北海道会下雪,但“托我的福”,现在海上天气不错,飞机可以起飞。

北日本比京都和东京都要冷,幸好拿到照片后感动地快要当场哭出来的京藤太郎慈悲为怀,让侍者从库房里拿了一件骆绒外套给我。我裹好披风,走向停机坪上的私人飞机。大江家的家徽印在机身上,与在黑石本宅停车场那里那个永远空着的停车位的家徽一样,在黑暗里沁着冰冷。

新的合作商。

机舱内,万目久候多时。

看到我来,他将雪茄搁放在一边,白色的烟雾氤氲着。我落座不久,飞机便开始了加速,窗外零星灯火迅速掠过黑夜。

万目向我传达了大江十郎的意思。对方同意了我的提议,但也加上了新的条件,要求将我掌权的时间推迟到二十二岁以后,他希望我完成大学学业。科目没有要求,入学方式也没有局限,但学校必须是叫的出名字的大学,毕业证书也必须拿的出来。“不管是考进去、用关系进去,还是买进去,在里面度过四年,证明自己的能力”,原话是这么说的。“好肮脏的资本。”我评论道。

“翘课了那么久,你现在还没被那个高中开除也是黑石组的作用。”万目提醒我道。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这茬了。”我在那里只上了一个月左右的课,期间还一直顶着柴大寿的密切关注,可谓是一点都没学进去。今天是十二月十八日,学校进行着期末考的日子。

第一次翘掉期末考,值得纪念。

大江十郎提前把我叫来北海道参加婚礼预演,是为了让我先熟悉大江家宅内部的情况,以免混战时不小心把某某女士某某男士给错杀了,损害大江的势力。大江十郎给黑石光治的解释是“试用期”,先检验我的能力是否真的能行以免婚礼上出了乱子我却没法帮忙。有大江一派的帮忙,我的动向被很好地掩盖着,黑石光治似乎也被蒙在鼓里。

为了避免落地后的窥探,万目带了化妆师来给我化上淤青受伤的特殊妆容,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前不久才被我刺伤的万目会来对接我的行程。为了可信性,我只得开始一动不动地接受化妆师小姐在我脸上精细的雕琢。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后,随着化妆师小姐收起她的画笔,飞机也渐渐着陆。先前一直在打盹的万目被化妆师小姐轻声唤了许久都不见起来,我便抬脚踹向他的座椅,快速的振动后他被惊醒,披上大衣在我之前下机。

短暂的露天环境下演绎受惊的小女孩,忍气吞声地跟在万目后面坐上接驳车,然后是印着大江家家徽的轿车,在雪堆还未完全融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停在了一栋洋馆前。出乎我的意料,不把黑石组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大江家,它的家宅竟然并不嚣张跋扈。占地没有黑石本宅那么夸张,建筑也没有京藤府那样精致,这个依然停留在大正时代的洋馆,门口绿色的玻璃灯罩下的木牌子上镌刻着大江和大江家徽。唯一表现得出它的豪气只有修缮精细的一座花园,现在却也落满了雪。

按万目的话,我来的时间对于作息健康的大江父女过于晚了,所以我没有见到大江十郎和大江美心,在侍者的安排下进入房间,洗漱后便休息。

第二日,大江十郎接见了我。

他看上去很普通,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甚至还穿阿迪达斯的运动服。刚刚结束晨跑的老者有着和京藤太郎一样异乎寻常的健全体魄,站在身体健康乱七八糟的我面前甚至能让我萌发出“要不要也开始锻炼啊”的想法。他似乎很闲,带着我逛了遍大江家宅,看着时间接近中午,又让我坐上了他亲自骑的自行车,开进市区里去找在婚纱店的大江美心。万目似乎已经习惯了大江十郎有些无厘头的行为,很平静地看着大江十郎和我在纷飞的雪中坐上可怜的自行车,挥手道别。

“现在还没选出婚纱吗?”我有些意外。这样容易决定的事情理应放在最开始筹划时解决才合适。

“那孩子特意把这件事放在最后来做的。”乐呵呵的大江十郎说。

算了。我放弃继续说话的想法。能够有个大雪扑面还穿着单衣骑自行车出行的父亲,我也不应该指望他女儿有什么合乎我的逻辑的行为。大江十郎推翻了很多我对他的设想,温和得像那种在中国时晚上出门倒垃圾会遇见的散步消食的老头,家庭美满儿孙绕膝,自己领着退休金,每天早上会去打太极拳。

大江美心选择的婚纱店是一间手作坊,从大江十郎的话里推测,店主似乎是大江美心高中时期的同学,我们推开门时正一身重金属摇滚风地做着洁白的婚纱。我见过照片的大江美心站在一边,听见门口铃声作响转头看来时,一把小刀从长发间飞向我们。

大江十郎微微侧头避开小刀,然后收获了女儿并不诚心的道歉。

“不好意思啊爸爸,我还以为是谁呢。”大江美心说着,忽然小小尖叫了一声,“哎呀!”

我正在抖身上的雪,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她猛地一下拉进店里。拉扯间我磕磕绊绊地甩掉了鞋子,大江美心又扒掉了我身上出门前临时穿上的羽绒服,能够站稳时抬眼便是一面全身镜。

“爸爸说会有个小姑娘来当我的保镖,我期待了很久呢,”站在我身后的大江美心从默契配合的店主手里拿来了一条长裙在我身上比划,“你适合这个。”她说着就要把我塞进更衣室里去。

“等等、等等,”我扒着门框挣扎着冒头,“裙子不方便行动……姐姐你不要踹我!”

眼看着大江美心就要用脚把我踹进更衣室,我连忙顺从地躲进更衣室,和手上大江美心选的裙子面面相觑。

“黑石,你陪她闹着就行,”外面传来大江十郎的声音,“我们都没指望你能做保镖。”

“这我明白,”我扯了扯裙子的布料检查松紧度,“但我也得做出样子才行吧。”

“现在松散点没关系哦,反正你在我们这边,”大江美心忽然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没有人能动你的。”

这是什么怀柔政策吗?我安静地捂住胸口,把大江美心那张漂亮的脸推出去,拉好帘子。

你们大江家的好像都有点毛病。

啊啊啊……原本准备这章作为完结篇的但是我总是不写所以好像失败了!><

第46章 天竺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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