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后我负责送佐野艾玛回去，临出发前橘直人急匆匆地从房间出来给我们塞了一把伞，说天气预告说今天会下雨。
外面的天色的确快速地暗下来，我们才走了没几步就下起了雨。
“中国有句俗语，‘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下几场雨，应该就到了可以穿长袖的季节了。”我一边撑起伞一边说。
“我不喜欢下雨天，会把衣服打湿。”佐野艾玛边挽上我的手臂边说。
“我也是。”下雨天要是在室内还算得上惬意，但要是像现在这样走在风渐渐大起来的街道上就有些烦人了。
秋天的昼夜温差实在要人命，明明中午的时候烤得我发晕，现在却又让我忍不住和旁边的女孩贴得更近一点取暖。雨势渐渐大了来，风夹着雨水一同闯过雨伞的阻挡砸到我们身上。最后还是迫不得已停了下来，走进了几个小时前买冰棍的便利店。和笑眯眯地和我们打招呼的收银员小姐要了两条热毛巾又买了两锅关东煮，我们就在朝着街道的高脚椅上坐下。
“怎么办？”我有些冷的打哆嗦。
“打电话给Mikey吧，让他和Draken一起过来。别这么看我，”佐野艾玛在接收到我了然的眼神时脸红了红，不自然地偏开头，“想坐喜欢的人的车后座很合理吧。”
“我不懂这个啦。”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佐野万次郎然后拨出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通。
“喂。啊，是Mikey吗？我是黑石赫。”我听着电话里隐隐约约的风声，推测他现在应该正在危险地一边驾驶一边打电话。
“是我。你们现在在哪？我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他问。
“车站口的便利店——你小心点，雨天路滑，不要骑太快了。”我有些担心地叮嘱道。佐野艾玛笑嘻嘻地做口型说我像妈妈一样，我抬起手在她脑门上弹了弹，她吐了吐舌头回去喝关东煮的汤了。
“到了。”佐野万次郎简短地说完便挂断电话。
我抬起头，面前的街道的远处渐渐出现两个移动着的灯光，而后扩大，没一会就变得能够看到全貌了。是佐野万次郎和龙宫寺坚两个人和他们的摩托。引擎轰鸣声也渐渐穿过雨声传了过来。
佐野万次郎的摩托一个漂亮的漂移停在了便利店的玻璃墙前。龙宫寺坚紧随其后。
佐野万次郎下了车。他没戴头盔，甚至于没有穿着上衣，全身湿透了，雨水顺着重力下滑过他身上的肌肉，我才忽然想起除了是个喜欢偷别人甜品吃的小鬼外，他还是个用暴力统治了涩谷的不良。
佐野万次郎和我对上了眼神，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我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他刚刚从哪个很糟糕的地方赶过来？我看着他走进便利店，却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佐野万次郎靠在我旁边的墙上，拿起我刚刚用的毛巾翻了较干的那面擦起自己。我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有些尴尬地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听到他笑了笑。
“今天明明预报过有台风过境会下大雨的吧，你们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艾玛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莽撞？”龙宫寺坚皱着眉看着我们说，“如果不是我们想起来赶出来，你们准备在被淋湿之后等多久？”
“好像妈妈。”我偏过头小声地和佐野艾玛吐槽道。她点了点头。不过被其他人这么直白地责骂倒是久违了，让我有种回到正常生活的感觉，放松了不少。
龙宫寺坚似乎实在有些恼火，站在我和佐野艾玛面前，似乎下一秒就会伸出手给我和她一人头上来一个爆栗。“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还有及时找到避雨的地方，我觉得这一点值得表扬。功过相抵吧。”我举起手建议道。
“这种事情就不要拿出来夸耀了。亏你还是极道出身的，连天气预报都不记是怎么活下来的。”龙宫寺坚似乎要被我气得翻白眼。
我迅速闭嘴。
“还有你，Mikey，你的衣服呢？说着要去接人，结果自己先被淋成落汤鸡。你想感冒还是发烧？”龙宫寺坚把矛头转向了佐野万次郎。
佐野万次郎心虚地抖了抖，转而拉起我的手。“阿坚，我先带她走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拉出去。
我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急急忙忙地和有些气急败坏的龙宫寺坚和一脸看好戏的佐野艾玛挥手道别。收银员小姐明显没见过这阵仗，盯着佐野万次郎的身材不放。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又有一张可爱的脸又有恰到好处的身材，这种反差看起来应该很受欢迎。
大概是雨云正在过去，雨小了不少。
“你还是穿件衣服吧。”我看着坐上摩托的佐野万次郎说。
“难道你把衣服给我穿？你才穿着一件单衣吧。”他回过头来笑着说。
我背包里倒还放着黒龍的制服，只不过现在拿出来给他没关系吗？我有些犹豫。
“算啦，就淋这点雨我是不会生病的。”他做了个鬼脸，大概是把我的犹豫解读成了窘迫。
“要是生病的话就告诉我，我会来帮忙照顾你的。”我一边戴上他递过来的头盔一边坐上车。
佐野万次郎沉默着发动了摩托，划开地上的水洼，直直往来时的路开去。他开得不算很快，但还是在我得抱住什么才能保证安全的速度范围内。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仅仅隔着一层单衣的距离，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微薄的热气。
虽然说是没关系，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岁少年的血肉之躯，会感觉冷的吧。我稍微抱得紧了些，让我的体温传过去一些。
“不是生病，你也能帮我吗？”佐野万次郎的声音穿过风声到达我的耳边。
“当然了，只要不是过分的请求。”我回答道。
佐野万次郎停下车。“稍微陪我一会。你不急着回去吧？”他说。
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下，佐野万次郎开到了——一间神社的门口。来这里做什么？我下了车，看着佐野万次郎走向神社的背影有些疑惑。
“我倒是不急啦。不过你的衣服……”我追上他，戳了戳他的手臂。
佐野万次郎抓住了我的手指，然后换了一只手牵住。“这里会有的。”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箱子说。那似乎是捐赠衣物的箱子。
佐野万次郎牵着我的手走过去打开箱子的盖子，从里面拿了一件衣服出来穿上。
“这样没关系吗？”我看着他把盖子盖上。
“之后再还一件过来就好了，真一郎说互助箱的东西就是这样用的。”佐野万次郎说。
忽然提到真一郎？我转头看向他。月光下，他正在微笑的脸显得格外安宁，却有一丝诡异。今天的他给人感觉很奇怪。我有些不安，伸手过去捧住他的脸。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佐野家有黑川伊佐那那个家伙的前车之鉴在，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说不定他们之间有神秘的联系在，佐野万次郎也不像我平常看到的那样自信阳光。又或者说，不论是谁都会有崩溃的时候，既然说我要对付时时刻刻都在崩溃边缘的黑川伊佐那，那么佐野万次郎这时的混乱我也得能对付。
佐野万次郎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睛和他大哥很像，一潭死水一样，却又好像在水底藏着游动的有着闪亮鳞片的鱼。
他忽然噗嗤一下笑出来，猛地抱住我。
我险险躲过他朝着我的脸飞来的嘴唇，不过脸颊边缘却还是被蹭到了一下。
“啊——呀。现在没事了。”他把脑袋搁在我的颈窝。
“怎么忽然没事了？”我找不到他的逻辑。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还是摸摸他的头吧。我这么想着便抬起手来顺毛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松开了我，好像有些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说是东京最强的不良，完全就是小孩子嘛，还在莫名其妙地闹脾气。
“别把我当小孩子。”他抱怨道。
“好好。不过你今天看上去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头。
“只是有些犹豫而已。前段时间阿帕进了少年院，三番队队长的位子空了出来，现在又恰巧有个很合适的人选。不仅有很强的加入意愿，还有跟随他的一大批人。”佐野万次郎说着，在神社的台阶上坐下。
我也跟着他坐下。月亮已经出来了，身上的衣服虽说是被风吹干了，但是毕竟只是一件单衣短袖，还是让人发冷。
“听上去不错。”我说。
“他以前在的那个组织——爱美爱主——导致了阿帕的入狱，他带的人也都是那的人。大家肯定不会接受。不过前不久的八三斗争的时候我们被另一个组织芭流霸罗下了战书，对方人很多，我们需要人手。”佐野万次郎说话时扬起头看向夜空。
“那的确很棘手呢。”这孩子还真是在意底下人的想法。如果是柴大寿或是黑川伊佐那的话，应该就会直接不管不顾地把人吸收进来，他们底下的人也都因为畏惧他们的力量，不会多说什么。
“你说，如果是真一郎的话会怎么做？”他问道。
“真一郎会怎么做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会把那个人拉进来，”我说。“虽然成员们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多点人也是多点胜算，能够保护成员们不受更大的创伤。”
“我也是这样想的，赫真聪明。”佐野万次郎笑着看向我。现在他的笑比刚刚好多了。轻松又自信，多少让人放心下来了。
“你这不是在夸你自己嘛。”我笑着说。
“总之——现在决定咯，”佐野万次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而后转过来向我伸手，“到时候赫你也来吧，来看看我的东卍。”
我看着他伸向我的手，犹豫了片刻后握住，借他的力站起来。“好啊，让我看看统治涩谷的暴走族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笑着对他说。
好险，差一点就被他的那个奇妙又强大的号召力给牵着走了。我有些后怕地坐上了他的车后座。当他伸手向我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很想跟随他的冲动，这是我从前面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自然产生而非强迫的跟随欲。
这就是佐野万次郎的领导力吗？以后得小心点才是。我看着坐在前面的佐野万次郎，偏开头避开他飞起来打向我的头发。
我不想被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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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佐野万次郎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他发了信息来，让我到一间澡堂门口集合。我无力吐槽他的选址品味，只好发了个收到的回复过去，便让家里的司机去准备车子，自己继续写手上的题目。
柴大寿的确做到了“非必要不打扰”的约定，那次作为投名状的试用审讯之后便没怎么联系我了，问了乾青宗，只是告诉我说最近没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行动。又或许是我做得太过火，一下子便闹出人命这件事让他有点不乐意叫我。
没有他们来打扰我也就没有了请假的机会，好好在学校上课还有做作业，考试和测验也一场不落地考过来了，成绩排名还算靠前。好歹我的内里也是个二十岁大学生，要是考得太差就有点丢脸了。
入学那天选择坐在了柴大寿前面，放学时又被柴大寿扛着带走，平常柴大寿有来上学的时候又都会和我一起吃午餐，综合这些条件，我一下子成为了传闻里的被柴大寿强迫着交往的女友。我没兴趣去应付他们的议论，柴大寿似乎也都当作没听到，我也就当作没听见了。只是偶尔会用玩笑一样的形式在和九井一上课的时候提起。九井一说你还真是乐观到一点都没有压力啊，然后把我的计算错误拎出来用红笔鞭尸。
九井一教的很好，只是可能我实在是学不懂，又或者是经济学和数学与我八字犯冲。尝试着炒了几次股票，要么是太早收没到最大利润，要么就是贪图高利最后亏得九井一脸都黑了。虽然用的是我的钱。又试着算了几次账，结果当天晚上算的头晕眼花最后直接倒在桌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就是被乾青宗和九井一一起嘲笑的情况。
乾青宗和九井一几乎形影不离，只要是我去找九井一上课，乾青宗十次里有八次在，没在的话就是去执行柴大寿的任务。和他们的关系变得熟络后，也去了一次乾青宗的秘密基地。我忍住没问这算不算非法使用地看着他拉起「S.S.MOTORS 」的卷帘门，露出里面与我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破败萧瑟的景象。
九井一背着乾青宗偷偷告诉我乾青宗执着于黒龍，就是因为以前天天往那间店里跑来见初代黒龍的人时被机油熏坏了脑子。我没说话，只是又想起佐野真一郎那张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黒龍的创始人的脸。
佣人的敲门声把我从回忆里叫回来。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我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把作业本盖上。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我就穿了外套，把手机和水果刀放进兜里。我用不习惯刀子，但不幸的是我忘记给好不容易让黑石光治批准下来的电击棒充电了，所以只好选择这个下策。虽然我觉得既然是应佐野万次郎的邀请那我不应该有什么危险，不过，以防万一。
到达他说的澡堂的时候，门口正站着两个熟人。司机打开了门我便下了车，低声吩咐他可以就这样离开后我便看向早早注意到我的到来的两人。
“好帅啊，极道大小姐。”三谷隆抬起手向我打招呼。
武藤泰宏点了点头表示看见我了但是不想被我或者向我搭话。这家伙绝对发现了那天被下了吐真剂，现在还在警惕我。
我走过去，他们俩似乎都是刚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他们还在里面洗？”我问道。
还没等到回答，澡堂口就出现了一个眼熟的爆炸头。河田内保也一边抓着他蓬蓬的头发一边走出来，看见我的时候欢呼了一声跑过来。“Mikey说叫了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他笑嘻嘻地说。
“约好了嘛。”我说。
“哼哼，飒也他先去了会场，真可惜。”河田内保也说。
“那孩子一个人没问题吗？”我想起那个看上去很凶但说几句话就知道其实温柔到有点软弱的少年。
“这种程度没问题啦。”河田内保也边说边拍着我的手臂，像是要让我放心一样。“说起来你知道今天是要干嘛吗？”他问道，但似乎是想和我介绍，我便顺势摇了摇头。
“是三番队队长的任命仪式，不过选了个很麻烦的人物——说实话我觉得还不如你来，毕竟有黑石大小姐坐镇的话很炫。”河田内保也说。
“但是我的个人能力基本上拖后腿哦。”我苦笑着说。
“而且就算要加入组织，她也不一定会来东卍吧。”武藤泰宏忽然开口说。
我皱了皱眉。在场的人里应该只有我和三谷隆知道我是黒龍的成员，武藤泰宏说这样的话，用意是什么？
“也是呢，肯定会先考虑自己组吧。”河田内保也说。
“的确是这样，只是哥哥到现在为止都没说过让我加入的话。”我顺势说了下去。
三谷隆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表示不要追究。
武藤泰宏的方向有视线的感觉。他在观察我。
澡堂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我们都一齐看了过去。佐野万次郎，龙宫寺坚，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个和我一样没有穿着东卍特攻服的少年。我没记错的话，那张脸应该是花垣武道。
或许是我的眼神没加太多掩饰，他察觉到了并且抬头看了过来。我及时把视线转移到正在和我打招呼的佐野万次郎身上。
“那天的衣服还回去了吗？”我问他。
“还啦。”佐野万次郎笑着说。
“诶？怎么扯上衣服了？”河田内保也钻到我和佐野万次郎对视的路线上问我。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佐野万次郎用两边拳头卡住了河田内保也的脑袋，两人闹着往前走去。龙宫寺坚叹了口气便跟上去，武藤泰宏和河田内保也紧随其后。
“等等。”我叫住准备往前走的花垣武道。
他狐疑地转过头看向我。有些莽撞啊。我有些懊悔自己不经过思考的行动。
“对了，还没介绍过。武小道，这是黑石赫，”三谷隆过来打圆场，“赫，这是花垣武道。你们俩都是编外人员，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叫我‘赫’吧，花垣。加个联系方式，”我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以后会有用的。”
花垣武道用一种懵懂的眼神看着我。现在是未来的还是现在的？我有些觉得麻烦了。如果他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我可能得费更大的力气。
花垣武道点了点头接过我的手机打了一串后还给我。有种从收银员手里拿零钱的感觉。我稍微弯了弯腰表示感谢，他也弯腰，然后往前走去。
三谷隆看了看我，我便落下几步，在他旁边走着。
“你怎么这么主动去要武小道的联系方式？”他压低声音问道。
“只是为了不时之需而已。我前段时间通过艾玛的介绍认识了日向——花垣的女朋友——她人很好，以备我什么时候联系不上她，所以存一下花垣的。”我胡诌着。
“也好。”三谷隆点头。他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他说。
“嗯，我知道啊。”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耳朵好像有点发红。天气也不冷了不应该是冻得，还是我看错了？
三谷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是耳朵仍然让我感觉有些泛红，甚至愈演愈烈。
集会的地方有些远，所以我蹭了三谷隆的摩托后座。
那里又是一间神社。到场人数大概有近百人或者更多，一片黑压压的特攻服，看上去气势很强。
我跟在三谷隆身边慢慢地走，沿途的人看见我而窃窃私语起来。忽然出现一个不认识还没见过的女的在这样的集会上，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揣摩起来我的来历。在走到位置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三种版本了。果然八卦是人类的本性。我想。
不过，人太多了，太多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有些不安。
虽然佐野万次郎他们在我看来是好孩子，但是无法保证东卍全部都是。
三谷隆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波动，拍了拍我的手背。“没事。”他低声说。
走在前面的武藤泰宏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做什么，但马上又转回头去。
三谷隆是二番队队长，所以很合理地站在第一排，柴八戒也已经到了，依旧是当我是死人的态度。我尽量靠三谷近一点，忽略身后的视线。不过，明明和我站的位置差了不到半步的花垣武道也是编外人员，却不需要受到和我一样的目光洗礼，真让人觉得不爽。
佐野万次郎站上了最高处，身后的视线也都转移到了上面去。视线消失了，又有三谷隆站在我旁边，我才放松下来。
佐野万次郎高声让三番队队长上前，过了大概二十秒的缓冲后人群里才有了移动的声音。还真是狡猾，吊人胃口。
一个黑皮金发戴着金属镜框的少年走了上去，奇怪的是在经过花垣武道的时候，双方似乎都迟疑了片刻。认识吗？我看着花垣武道有些惊恐的表情想。难道是和未来有关系的人员？
他直接走上台阶后坐下，我身后的人群马上就爆发了骚动，咒骂声和训斥混在一起，既无序又有一套自己的秩序。少年身边还带着一个健壮的随从，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和他要担任的职位。过去在爱美爱主的稀咲铁太，现在成为东京卍字会新任三番队队长。
“有些不妙啊。”我皱着眉说。
“为什么这么说？”三谷隆偏过头问。
“Mikey其实和我说过让这个人加入的事情。带来人数利润的确不错，当时我也推荐他这么做，但是现在看见了这个人……我觉得我可能提了不好的建议。”这个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必须是要谨慎对待的类型。
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在哪里，知道就算自己狂妄地不和总长说一句话就背对着站着的总长坐下也不会被责罚。面对这些人的抗议还是镇定地坐在那，第一次加入的发言却是由自己带来的亲信来，不显山不露水，却又和反对派割裂开，站在了总长的决定这边。冷静又聪明，可能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利用他的话很可能会反被他吞噬。
佐野万次郎力排众议的样子让我有些愧疚了。
“现阶段这么选当然没问题，但是久而久之，总感觉会变的麻烦。”我说。
三谷隆还来不及回话，那边花垣武道已经冲了上去，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稀咲铁太脸上，打击声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天啊。”我翻了个白眼。
这一拳打破了一个所有人都在守护的规则。就算不服气，总长下的命令就是要遵守。身为编外人员的花垣武道却打破了这个规则，若放在极道里，往大了说当场把他十指切下之后再沉到海湾去都不为过。
小日向怎么找了这么个蠢蛋。我绝望地想。我怎么还要帮这家伙。未来好辛苦。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搅乱了，就连三谷隆也上前一步质问花垣武道。河田内保也的脸上已经开始爆青筋，武藤泰宏甚至开始活动筋骨了。别这么跃跃欲试啊，怪不得你们两个关系看上去那么好。
“喂喂，这不是有趣起来了嘛。”忽如其来的声音在台上响起。留着黑色长发的少年从树林里走出来，慢悠悠地走向花垣武道。
“场地……”三谷隆喃喃道。
东卍的创始人之一场地圭介，终于露面了。我看着那个长发的少年的背影。
“你不是在反省吗？”武藤泰宏说。
场地圭介没有回答武藤泰宏的问题，而是抬起拳头狠狠地往花垣武道的脸上砸去。奇怪的是拳只是看着重，但其实应该放轻了力度，甚至还等着对方站稳再出拳。在他出下一拳前三谷隆跑了上去，用自己的手臂卡住了场地圭介的动作。
武藤泰宏和河田内保也也站上了那个平台。
我的目光落在稀咲铁太身上。他没受什么伤，只是脸上稍微破皮了一片。他正盯着三谷和场地，嘴角上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Mikey。”场地圭介忽然大声喊道。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上次闹内讧，被禁止出席集会了吗？”佐野万次郎偏过头看向他，语气有些冷。
“这次我又揍了个羸弱的小鬼，还破坏了重要的集会，”场地圭介晃晃悠悠地说，眼睛却没在看佐野万次郎，“这次终于要把我踢了吗？”
“场地……”佐野万次郎的语气多了一些无奈 。
“我要去芭流霸罗了。”场地圭介冷不防地说。
芭流霸罗，我没记错的话是接下来东卍要打的组织。这算什么？叛变？可是场地圭介的一切举动看上去又那么奇怪，虽然身处氛围中心的佐野万次郎他们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作为局外人的我倒是看得出来。
这个家伙的叛变有隐情。要查吗？可这对我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利处。
场地圭介和佐野万次郎对峙了片刻后便一边说着不干了一边走下来，佐野万次郎在他身后毫无用处却又充满感情地大声喊他的名字。大概是被这样感情用事的气氛所感染，我的脑子也抽了疯，让我的脚带着我从人群的外围走，跟着场地圭介的脚步离开。
走出神社后拐进一个巷子，场地圭介站住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完全是在套话。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跟着出来啊。我对自己时不时的冲动行事有点崩溃，难道是身体的激素水平还在青春期的缘故吗。
“没听过名字的家伙。”他转回头继续走去。
“你一直躲着，却出来揍花垣，是为了他不被揍得更惨。”我本着大胆猜测的原则问出了口。这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好的解释。特地放水又一定要去揍，只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
场地圭介站住了。片刻之后他攥紧了拳头，走到了一辆摩托旁边。
“你猜错了。”他坐上了他的摩托，拧了几下后便扬长而去。
明明是猜对了吧。最后这下和逃似的。
要查的话应该也不难查，切入点就是爱美爱主和芭流霸罗与东卍之间的关系，稀咲铁太肯定有问题，稍微查查他和那两个组织的关系或许就能搞清楚一切。找九井一的话应该三天就能出结果。
我正思考之际，我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好久不见——你还活着啊，小赫。”
半间修二那个懒散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脸侧被他的金属耳坠划过，我忍不住抖了抖。
走路没声音，动作迅速，少年比起十三岁的时候更加出色的体魄困住了我的动作。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像在玩橡皮泥一样捏着我。
“你很遗憾？”我忍住恐慌问他。
“有个两年。很无聊很无聊很无聊的两年。我无聊到想把你找出来杀了。那两年的我会遗憾的。但现在的我不会，你可以放心。”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我的脸上胡乱地摸着，手指划过我闭上的眼睛，似乎在伺机把我的眼球挖出来。他干得出来。
“来叙叙旧吧，小赫。”半间修二猛地把我转向他，双手捏住我的肩膀。
我趁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抽出水果刀，抬手划向他的腹部。半间修二及时躲开，布料却还是划出了一道口子。
我转身向神社的方向跑去，头发却被狠狠拽住。十六岁和十三岁比起来最大的战斗力差距就是头发吗？真可恶。
我被他拽了回去，第一反应就是顺势去咬他的手。他没来得及避开，被我咬了个正着，他却也感觉不到痛似的就那样把手收向自己，想用另一只手抓住我。
我抬起右手挥过去，果不其然被他挡下，于是被我咬住的右手和格挡我的左手全部不得空，我便抬起头狠狠砸向他的脸。半间修二嘶了一声，用力把我甩到一边去。
我撞到墙上，直接和墙壁接触的左肩附近似乎脱臼了，疼得我挤出了几滴泪水来。来不及管那些，我调整姿势准备站起来逃跑，刚刚稳住上身，半间修二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挂着脸上两道鼻血蹲在我面前。
半间修二伸手抓住我的左肩膀。
疼得想现在就去死。
我死死咬住下唇，但是即使有腥甜的味道在口腔散开，疼痛也不见得减少多少。
“真没劲。虽然以前一直没和你打过，但是就现在来讲，”半间修二一边用力一边说，“随便玩玩你就会死吧。”
我张开嘴想说话，半间修二却更加用力。我几乎要忍不住尖叫起来。
刚刚那一些下来，我的体力几乎快要透支。现在半间修二又在对着我疑似脱臼的地方使劲，疼痛感几乎要杀死我所有的理性。眼前不断发黑，耳朵里全是心脏跳动一样的声音。
半间修二忽然卸力。
我以为他发现这样折磨我实在是没劲准备放弃，正准备喘口气时，耳边忽然感到一阵风袭来，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