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无双暗暗皱眉，这人说啥？

“我知道你很困惑，我会将一切都解释给你听。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外，还有另一种高级生命的存在，那就是我们，没错，你不是真正的人。”

梦无双：……她怀疑这骗子在骂她不是人。

“我们来自于地底，从古至今，就生存在地底，圣树孕育了我们所有的生命，也保护了我们不被噩兽侵扰。而你，相对于我们这种普通的地底人来说，是更重要的存在，你乃至你母亲往上的母系，都是圣树的播种人，是圣树旨意的传达者，是我们的精神领袖！”

这姑娘说得言之凿凿，让她有种时空错乱的荒诞感。对面的人好似在说，主上，你是我们流落在外的主上！

梦无双：“你有信教吗？”

好邪门啊，该不会是什么邪.教之类试图洗脑她，把她拉进去吧。

姑娘深深点点头，“我叫芙萍，来自银河组织。”

“怪不得……”梦无双扶额，又是个信教的疯子，银河也这么癫吗？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相信我，因为一开始我也没相信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银河找了你们这一脉人已经找了几十年，本应是找到你的母亲，让你的母亲重新为圣树播种的。”

梦无双眉心一跳，她松了手，蹲下来直视芙萍，“我的妈妈？”

“是，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保护兽，它可以证明你的妈妈不是人类。”浮萍指着巨大化的煤球道。

“什么是保护兽？”梦无双问。

“和梦兽类似，但只有地底人才能拥有伴生的保护兽，而且一个地底人一生中只能拥有一只保护兽，即便保护兽身死，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源源不断地重新唤醒它们。”

芙萍唤出巨鹰，“这是我的保护兽。”她宠溺地揉了揉巨鹰的喙。

“你难道不好奇，这只黑猫明明不是你的梦兽，却一直能在你的精神海活动，它到底是什么存在吗？”

梦无双垂眸，低低的声音沉在风中，充满了怀念，“我只知道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小猫。”

煤球缩小了身躯，从黑暗中走到梦无双身边，喵呜喵呜，舔了舔她的手背。

温柔又潮湿。

“她应该是死前活生生将保护兽从自己的精神海剥离了，让保护兽此后一生跟着你保护你，这剥离的过程可比死亡痛苦得多，几乎是分了半条命出去……我很少见到会有地底人剥离自己的保护兽。”

几句简短的话如同泰山压顶，压得梦无双喘不过气。

早已麻木的灵魂行尸走肉行走在世间十年，轻而易举被这些话点燃，恐惧，愤怒，悲哀，以及一无所有的孤寂。

她浑身抖了抖，一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度撕开了痛苦的口子。

妈妈被双头噩兽咬碎脑袋之前，把她从床上推醒了，对她说了点什么，她早已记不清，只记得那串掉落下来的耳环，以及从小陪着自己玩耍的小猫变成了巨大的豹子，衔着她往外跑。

她双目微红，抓紧芙萍的手，急切道：“还有呢。”

芙萍伸手去触摸梦无双的伤口，摸到满手的鲜血，“你拥有和我们相同基因与血液，不惧怕浓度极高的圣光，如果有一天到了地裂边，你可以安然无恙跳进去，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人类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你可以轻而易举抵达。”

梦无双定住。

其实她知道，她的血液很特殊。

这十年间，在山底监狱中沈述白一次又一次从她体内抽出血液去做实验，每次实验后，她能从沈述白眼中看到无与伦比的激动与狂热。

而且上次和竖眼怪物的战斗中，她发现她能免疫噩兽的寄生，没有什么噩兽可以入侵她的身体。

“我想知道关于我妈妈的事情。”梦无双道。

“这些属于银河的机密，什么时候你能来到银河，与我们的首领会晤，就能得知所有的秘密，关于地底人，关于你的妈妈，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芙萍低头重新戴上自己的面具。

“你想让我加入银河？”梦无双问。

“是的，我是首领派来和你交接的线人。中心区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他们也在验证，你到底是不是播种人，而你要做的就是隐藏身份，隐藏能力，不要暴露，你现在的活动还只能在黑暗中进行。”芙萍严肃道。

“一旦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人类已经屠杀过几轮地底人了，我们流落在他乡，组织几度分崩离析，不要将人类看做同类，不要信任人类。”

“屠杀？”梦无双双目瞪大，听这形容，地底人已经是珍惜物种了。

芙萍冷声，“何止屠杀，他们还奴役我们！你知道所谓的圣光石圣水，还有制造神女胸针修者武器，基地围墙的木材都是从哪里来的吗？全部都是他们奴役地底人去地裂深处采伐的，如果不是地底人，人类早就死绝了。”

梦无双陷入了震撼，两个种族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他们指的是谁？”她灵光一闪，莫非父母的死亡和人类屠杀奴役地底人有关？

“所有人类。”芙萍悲凉道。

“你说的这些我不能全信，我会自己去验证的。”梦无双回。

“当然，我可以告诉你验证的最快方法，前几日83号安全区跟随另外十六个区出去执行雁过漾任务，你若是能查到任务档案，就能彻底相信我说的话了。”芙萍跳上了巨鹰，“我等待你的加入，可以来任意一处银河教会找我。”

梦无双目送她离去，脸色凝重且苍白。

她捂着肩上的伤口，问煤球，“妈妈和她都是地底世界来的，所以身上味道会一样吗？”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小猫窜进她手腕中的菩提珠。

夜间冷风穿过胡同刮到身上，寒风刺骨。

梦无双抚摸菩提珠，隔空摸着妈妈留给她的保护兽，神色如清秋般落寞。

“妈妈……我好想你……”

上辈子她是个孤儿，这辈子也才体会了六年的母爱。

时间不多，足以让她魂牵梦萦一辈子。

*

时隔一个周末才上课，管理局档案室周一才开门。

梦无双打算上完格斗课之后就去档案室里面翻一翻前几日管理局神女们出去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结果在格斗课上，她被顾思乔抓包了。

“那天打噩兽的时候，我借你的飞行器你还没还我呢。”顾思乔伸着手向她要。

见梦无双凝滞的小脸，他俊脸垮到地板上，双手卡在自己的黑发中前后揉搓，“我的飞行器很珍贵的，你该不会是弄坏了吧？”

“呃……抱歉，它确实坏了，气仓漏了个洞。等等，你别这样看我，下午我就去找个地方把它修好再还给你！”梦无双乖巧认错，她都忘记这茬了。

长生嘴里塞着香肠，跳过来拍顾思乔肩膀，“哎呀，飞行器而已，咋脸沉得和水一样，打斗的时候飞行器坏了也是没办法的，你又不缺那几个修飞行器的钱，别整这扣扣搜搜的。”

“不用你修，你还给我就行。”

一向嬉皮笑脸的顾思乔头一次露出这种严肃的脸色，下一秒就要死恐怕都不会让他脸色这么差。

搞得梦无双也无所适了。

他坚持要拿回破损的飞行器，梦无双只能拿出来给他，又真诚道了次歉，“维修费用我转给你。”

“不用。”顾思乔拿着飞行器往外走，连常野喊他上课他都不停，像是没听到。

“啊，队长，你惹到他啦？他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长生喃喃。

“那个飞行器应该对他很重要。”萧锦富提了嘴，“上面还写了他的名字。”

梦无双叹口气，惹祸喽。

上完格斗课，梦无双踩中阳光，穿过几栋楼，转身溜进了面积不大的档案室。

档案室装修朴素，宛若图书馆，还有自习的地方。

底下的五层是普通区域，存放的是各类噩兽吃人案件，旁边有对应的解决方案，可以供神女和修者随时查询。

再往上的三层存放的是管理局的各种机密案件，需要刷ID卡坐电梯才能上去。

梦无双看着刷卡区，了然挑眉，慢悠悠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张卡。

其实坐牢也没什么不好的，牢里面个个都是人才，她和里面的人才也学了一些偷奸耍滑的手段。

比如刚刚从常野那里顺来了ID卡，轻轻松松刷开了电梯，直奔顶部三楼。

望着密密麻麻的书架和塞得满满当当的暗黄色档案袋，她低声道：“看来要大海捞针了。”

但是好在这些档案除了按照等级排列之外，还按照事件发生时间排列。

她找了几个架子后，在隐秘的角落里翻到了一个崭新的档案，写着雁过漾三个字。

上面有封条，不过封条被打开来过。

梦无双来不及多想，打开档案开始粗略阅读。

是林局亲自操刀写的，字儿写得漂亮，上面的内容也令人触目惊心。

原来这次十七个安全区的集体行动召集了那么多有强大实力的神女修者，目的是要抓捕一个女性——

【高级生命的出现是这个世界能够存活下去的曙光，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能接触到神明的地底人，我们人类的生命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上千年。只是，任务失败了，雁过漾并没有这号人。】

梦无双盯着这些字儿，陷入沉思。

看来，世界上真的有地底人，而且这个种族的消息被人类高层掩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要抓捕的这个接触到神明的人，莫非就是芙萍说的播种人？她？

不会啊，如果她真的是播种人，直接来83号区抓她就得了，何必默默监视她呢。

有些关键的信息她怎么都想不通，看来只能找机会再找芙萍问问了。

滴——

电梯被打开，提示音惊醒了梦无双。

她马上将文件塞回档案袋，蹑手蹑脚放回原位，转身躲进更偏僻的角落，警惕看向电梯方向。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是个女人。

梦无双从档案的缝隙看过去，看到了她们的处长。

绿萝神色肃穆，径直走到最新日期最高级别的档案袋，抽出了雁过漾的文档，先是愣了下，环顾一圈，没见到人，也顾不得许多，打开文档查阅里面的内容。

看来还是有蛮多人对这份文档有好奇心的嘛。

梦无双暗自思忖，在她之前还有谁来偷偷查过这份文档吗？

处长为何越看脸色越差？

梦无双还来不及疑惑，就听到了一声懒洋洋的打哈欠的声音。

“大下午的，顶楼也能这么吵……”在不远处的办公区有个人从宽大的桌子上坐起来，整个人沐浴在夕阳金灿灿的光线中，慵懒松了松肩膀。

躲在暗处的梦无双心里咯噔一声，她居然没发现聿一老师躺在这里睡觉。

从她进来翻阅档案到现在，他一直都躺在那边吗？

他该不会发现她进来了吧？

显然绿萝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手中档案，又忙将档案藏到身后。

“大佬，你怎么也在……”

“我ID卡有权限，怎么不能在？”聿一挑起薄唇笑了笑。

梦无双冷汗流下，她怎么觉得老师暗搓搓在cue她。

“当然可以，是我失言。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大佬您继续睡吧。”绿萝没有之前一见到聿一就凑上去请教东请教西的兴致，她匆忙将档案塞回去，就打算离去。

在电梯前，她还是犹豫了下，转身，“大佬，你走过了那么多地方，见到过那么多的风土人情，是否见过不同种族之间和谐相处？”

聿一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他这个，思考后温柔又坚定告诉她，“在生物学中，不同种族之间存在生存竞争和资源争夺，所谓的和谐相处不过是一时的安然无恙，因为双方强弱关系会形成不同的生态位，终有一日，它们会变得不再和谐，斗争、厮杀、甚至于灭种。”

他明明身在阳光里，却看起来像是一块融化在火里的冰，泛着难以描绘的冰冷感，像是一本看透了历史的书，冷眼旁观着一切朝着既定的命运奔去。

两人的哑谜说的是人类与地底人之间是否能和谐相处，梦无双感到很奇怪，为什么绿萝看起来那么悲伤。

“我明白了。”绿萝点了点头，垂首转身。

聿一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当然，两个种族一旦形成了融合或者文化认同，在相同的外表下，也是有可能走向和谐的。绿萝处长，你就是融合最好的例子啊。”